第4章

老式小區院子裏,處于發/情/期的野貓躲在角落嚎,蒼白的月光吝啬地分了一點兒亮色給巷道。

祝淩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易拉罐,咒罵一句,卻将其撿起扔進垃圾箱。

他先在衣服口袋裏掏了半天,才勾起嘴角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上樓。

到了家門口,沒有跺腳将樓道的燈喚醒,就着漆黑,把掏出的東西往鎖眼戳。

咔噠,門開了。

祝淩的爺爺在陽臺洗衣服,聽到聲音下意識罵。

“又去哪兒鬼混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學好,你怎麽不死在外邊!我一把年紀了還要伺候你們,沒良心的東西,賠錢貨!”

裏面的房間有走動聲,和祝淩差不多大的男孩冒出頭:“爺爺你說誰是賠錢貨?”

祝爺爺笑出了褶子,哄道:“當然不是說你,我的寶貝小孫孫,快去睡吧。是不是吵到你了,都怪你哥。你還看什麽,你不睡覺,慕林還要睡!”

後面那句話是對着祝淩說,态度迥異。

祝淩嗤笑,進了自己的屋子,全程沒有看旁邊的繼弟一個眼神。

洗漱完,一出廁所,就見繼弟祝慕林守在門口,攔住他道:“你怎麽進來的。”

瞧這蠢貨,問的問題可笑至極。

祝淩沒有回答,涼薄的眼神飄過去,似笑非笑:“我有鑰匙。”

祝慕林眼裏閃過疑惑:“不可能,家裏換了鎖,你應該也沒有鑰……”

身軀被人猛地一推,撞到廁所外面的牆上,脖子被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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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不重,但對面的少年神色晦暗,眸似深潭,像一只要吃掉自己的野獸,讓人不敢動彈。

祝淩貼近這欺軟怕硬的家夥耳邊,細語缱绻:“是不是最近對你太好,才使得你開起染坊。”

騙父母說鑰匙掉了,怕被有心之人撿去,非要家裏換鎖,還把屬于他的那把新鑰匙藏起來。

祝淩早上出門趕時間,暫時沒找對方算賬,看在今晚告白成功的份兒上,也懶得和這些人計較。

誰知有的人就是欠抽。

祝慕林眨眨眼不敢吭聲,等到祝淩放開他,卻幹哭了起來。

“一回來就欺負你弟弟,要不要臉?你這樣的怎麽是我們祝家的種。”

祝爺爺嫌洗衣機不幹淨,堅持手洗衣服,大半夜也沒歇。這會兒立馬放下手中的活兒,快步趕到,氣得指着祝淩鼻子道。

祝淩呵了一聲:“誰他爺爺的想做你祝家的種。”

祝慕林小貓兒似的抽抽搭搭,擡起胳膊遮住臉:“哥哥的鑰匙沒拿走,我就問了一句怎麽進來的,他就掐我脖子……”

祝慕林委屈地皺起臉,倒真讓他憋出了幾滴眼淚,祝爺爺心疼了,察看小孫子的脖子,“哎喲哎喲”叫。

裝,接着裝。

祝淩冷眼瞧着,唇卻抿得緊。看着吧,待會兒主卧的人就要上場了。

果不其然,祝淩的繼父穿好睡袍跑出來,掃了一眼兒子就眼眶濕潤,一副柔弱的模樣。

“慕林明天還要去參加競賽呢,妻主,這事你得處理好啊。”

得,一家人唱大戲。

最後祝淩的母親恨鐵不成鋼地下場,見大兒子直勾勾望自己,那雙肖似前夫的漂亮桃花眼裏藏着諷刺。

這個兒子從來不讓人省心,不肯好好過日子,還和他爸一樣瞧不起自己。

她覺得尊嚴被挑戰,漲紅了臉,高高揚起了手。

……

于眠陪着她弟在文具店挑筆。

也不知道于禮什麽毛病,從小學開始就愛逛文具店,本子筆買了一堆,買回家又不用。

她看不慣這種浪費行徑,和父母說過幾次,但于父于母覺得兒子買的是學習用品,放家裏囤着也沒事。

“買完了嗎。”

于眠胳膊底下夾了一本書。這小子不找朋友同學逛街,盡讓自己出力,她不過說出門買書,于禮就纏着要一起。

打量了一下十五歲的弟弟,身材纖細,眉清目秀,和九年後的他相比,曾經的天真活潑與嬌憨仍在。

二十四歲的于禮在妻家待了兩三年。

在家很是受寵的他,受的苦硬是不與家裏說,最後才對妻主死心,抱着孩子跑回來。

那時他再表現得活潑,于眠都覺得少了點什麽,看到他天天家裏蹲漫不經心的人生态度,就對那個人渣弟妹氣極。

她家提出離婚時,對方十分爽快,絲毫不挽留,倒是于禮掉了幾滴淚。

眸色暗了暗,不知道老天讓她回來的目的,但這次不能再讓弟弟嫁給那個女人。

走到廣場上,于禮說口渴了要買水,結果跑到奶茶店。

于眠搖頭,奶茶能解渴?

今天太陽有些曬人,于眠幹脆也跟着進去,第一眼就看見了櫃臺裏邊的人。

“一杯紅豆奶茶。姐你要嗎,再來一杯檸檬水。”于禮道,他知道他姐不喝奶茶。

于眠沒在意弟弟說什麽,敲了敲臺面:“你在這裏做兼職?”

背對着她調制飲料的少年聽見熟悉的聲音,想要轉過身,卻又沒有轉,調完奶茶就對旁邊同事小哥道:“我進去一會兒,剩下的你來。”

另一個奶茶小哥接過了任務,禮貌地對于眠笑:“您的檸檬水。”

要付錢的時候,小哥說:“有人付過了,請你們的。你們是祝淩的朋友?”

于禮叼着吸管疑惑不解,看向于眠,于眠輕輕颔首:“多謝。”

既然确實是祝淩,為什麽不肯和自己打招呼?

出去後她就把弟弟趕走了:“我朋友在這裏,你自個兒去玩吧,零花錢還有嗎?”給了他三百。

于禮笑嘻嘻:“謝謝姐。是你朋友請的奶茶?他真好,是男的吧,姐你要不要争取一下,給我找個姐夫。”

于眠睨他:“還不快走。”

祝淩和她已經是情侶關系,但于眠暫時不想告訴家裏人,于禮也不行,她怕弟弟說漏嘴讓爸媽知曉。

經歷過一次家庭戰争的她,想循序漸進地讓父母接受祝淩。

她打聽過了,這家奶茶店是輪班制,祝淩五點下班。

于眠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守着,直到手機鬧鐘響,她瞥向奶茶店,一個高挑的身影走出。

……

祝淩穿着簡單的白色長袖,像是怕被曬,将鴨舌帽往下壓。

他神色冷漠,手裏還捧了一杯奶茶。

“祝淩。”

這次對方停住了,只是在于眠上前的時候,把臉扭到一邊,只給她看側臉。

畢業晚會那夜,他就是情緒不高地離開的。

于眠這幾天在處理自己的事和陪家人,沒有多想,這會兒見祝淩竟然是回避的态度,以為是那次說錯話,他還沒消氣。

祝淩氣性的确大。他經常在班裏和人怼起來,渾身上下就像長滿了刺,時不時就紮人,行事沖動。

這也是班主任不喜歡他的主要原因,加上祝淩成績差,又是他媽塞錢進來的,将其歸結為“不良少年”。

于眠以前從來沒想過會和這種類型的男生交往。

但無論是穿過來之前,還是現在,不可否認的是,高中同班兩年,她的确對少年動了心。

這種動心在失去對方,又失而複得後,更加深厚。

唉,自己的男朋友,哄着呗。

于眠輕聲道:“生我氣了?我不太會說話,別氣了。”伸手想替他将頰邊的發絲理好。

祝淩愣了愣,在于眠碰到他臉時躲開。

于眠又伸了第二次。這回他沒躲,舒了口氣,後背繃得很直,終于露出了正臉。

祝淩的左臉有些紅腫,沒有影響他的容色,只是看上去,三條紅紅的印子,讓人心疼。

于眠眼神凝住:“怎麽弄的。”

他對自己回避,是為了不讓她看到這個麽?

祝淩的唇有些發白,他喝了一口奶茶潤嗓子,把于眠牽到陰涼處,然後用不在乎的語氣道:“不小心受的傷。”

“沒生你氣,就是不願讓你看到,醜。”

于眠軟了目光:“怎麽會,不醜。”

他臉上的痕跡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于眠聯想到了當初,她向對自己死纏爛打的祝淩發火,當時對方臉上的鮮紅巴掌印。

祝淩不是個好惹的主,一般人不可能打到他,只可能是親近的人。

“是你家裏人?”

莫非他倆交往的事被他家人發現?

皂角的淡香從少年衣服上散發,祝淩的手像蛇一般攀上她的胳膊,緊緊抓住袖子,溫軟的身軀鑽進她懷裏。

埋在于眠脖頸處悶聲道:“不要問了嘛……”

在于眠面前,他慣會撒嬌,清亮的聲音在話語結尾處加了點甜意。

祝淩拿着飲料的手搭在于眠肩上,環住脖子,依偎着她。

于眠沉默,不再說話。只是聽着他的撒嬌,他的推拒,心口一股澀意。

雖然兩人在僻靜的陰涼角落,這畢竟是廣場,人多。

抱了一陣,于眠發現周圍坐着的大爺大媽在瞅他們,輕咳一聲,放開祝淩。

祝淩不明所以。

待發現于眠不自在的表情,他掃視四周,鼻腔發出冷哼,扯過于眠衣領親上去。

唇齒間有方才喝過的香芋奶茶味,他不滿足唇瓣的相貼,竟是加深了吻。

于眠被驚住,直到感覺一個柔軟的東西想要突破防線,不安分動來動去。

瞪大眼,往後退,望着對方不滿的神情,啞巴似的無言。

祝淩發現他家于姐姐的耳根紅爆了,心情一下子明朗。

逗于眠真的太好玩,他真是稀罕死這份矜持與害羞。

于眠的臉也紅得很,這回必須把人拉走,她都不好意思看周圍。

“以後不許這樣。”她低聲說。

祝淩“嗯”了一聲,是疑問的語氣:“哪樣,是哪樣?我不懂诶。”

于眠嘆氣。

“你臉好紅,是曬的嗎,要不要喝點兒水。”于眠的檸檬水早就喝完了,祝淩晃了晃他手中的奶茶。

香芋味,馥郁的甜,濃稠的香。

就好像他柔軟的薄唇。

于眠又回憶起剛才,祝淩眼帶笑意,鼻尖與她的相對,睫毛很長,微微顫動,跟蝴蝶一樣。

不能再想,否則就得頂着大紅臉回家。

她進藥店買了一只膏藥,遞給祝淩:“擦在臉上,回去再用熱水敷敷,好好照顧自己。”

他不想說,她也就不問了,只希望祝淩以後少受傷。

得知祝淩不回家,還要去其他地方兼職,于眠皺眉。

這哪裏是不良少年,明明就是打工狂,也不知他的“小混混”名聲怎麽傳開的。

她有心想問祝淩,是不是缺錢,家裏是不是不給他錢,終究沒有開口。

祝淩自尊心很強,她怕他不高興,只能自己去打聽。

回家路過又一家奶茶店,鬼使神差進去買了一杯。

“我去洗澡,桌上的東西別動。”

她對于禮道,說完去找衣服了。

“什麽嘛,我又沒說會碰。”不讓他碰,于禮好奇心頓起,去看桌上的袋子。

那是一杯淺紫色的奶茶。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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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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