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這個事情說起來真的并不難查,只要她想。

阿黛爾找管家和呂德太太都了解了情況,然後又拿這件事情問了公爵父親。

不能否認,随着公爵爹年歲的增大,他精力愈發不濟,自然注意力不會再這麽頻繁地聚焦在這樣的事情上。

家中的産業有很多,這不過只是一個和棉花種植聯合的手工布坊,生産出來的布料多是自家用,小頭一部分會賣到家裏的店鋪上,大部分是直接賣一些棉花農副。

所謂高精尖的好貨都已經是自供使用了,賣的也都是給普通平民,價格也只是普通,平時營收也不過如此,公爵爹并不怎麽在意這樁生意。

在阿黛爾前兩年差點病死,被送到療養院前後,公爵父親已經為此花去了大量的精力。

阿黛爾也是後來才知道,雖然這個父親一次都沒有來過,但實際上他是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以一種讓她能夠“走得安心一些”的心态,最後絕望地嘗試,才送到了療養院那邊,祈求奇跡降臨——

而她後來确實是以一個常理無法理解、大概可以被稱為醫學奇跡的方式,蘇醒了過來。公爵爹自己都沒有想到他以為會沒有了的僅剩的一個女兒會活過來,平安歸來,如今眼下看着一切都好,長成了個漂亮的大姑娘,甚至還到了選擇丈夫的時候。

總之就是,各種原因,公爵父親的精力被消耗了。

随着他管束的放松和年歲的增大,他原本每年可能都要去查看一番的那些産業,并不會如同過去那樣一個個仔細地瞧過。

再加上這種棉花出産,本身量就不是很大,一直就不是占大頭的農副收益,所以公爵本人也沒有太多在意,但他沒有料到底下人已經到了以次充好,以至于在大事上面會出纰漏的程度。

以前至少說這些手工的活計,還有一些譬如“精細”“獨一無二”這樣的優點可取,但現在看來,真的已經不行了。

現在的時代都是用機器了,羊毛也好,棉麻也罷,都是改用了人和大機器的結合。

他們家的手工坊還是比較原始的那種手工方式,雖然也進購了“大機器”,但據說是使用率并不高。

“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

看見公爵爹氣壞了,阿黛爾也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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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眼下的問題是盡快地把那塊壞掉不能用的窗簾布補上新的。”阿黛爾想了想道。

“關于農場那邊的事情,我之後會去一趟的,都是我們的奴隸或是佃戶,卻故意工作出了這樣的漏洞,雖然我們不是非常兇殘的農場主,但也不可能真的什麽懲罰沒有放過這件事情。”

“本來……”公爵猶豫了一下,随即還是長嘆一聲。

“原本那邊的田地和工坊,我都是打算給你當做嫁妝的。”

“什麽?”阿黛爾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嫁妝嘛,除了那些珠寶首飾,我還給你準備了兩處莊園,一處莊園是可以避暑度假的,在你小的時候我們一家常去,那時候你母親還在,這也是你母親的嫁妝之一。還有一處是農莊,雖然在巴黎鄉下,但是配有一個很大的果園,再旁邊就是屬于我們家族的田地,一部分租給佃戶,自家也留了三分之一吧,現在種的是棉花,還有一些其他的農産品,圈了一塊地也有養着一些可以吃的雞鴨羊,那裏還有個湖,田地的利用率也不高,你以後可以讓人種一些其他的東西。”

“主要是那個鄉村莊園有很大的土地,我就打算直接連着周圍的土地都劃給你,你每年從土地租金裏也可以拿到兩三萬法郎,自家産的以前能夠盈利個五六千法郎,還不算自己用的那些。不過現在收益只有兩三千了,我還以為是……這兩年收成不好,原來是除了大問題。”

阿黛爾心頭一熱,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公爵父親也是心頭感慨,這話他一直憋着沒說,以前是和女兒不夠熟悉,關系不親,有些話說不出口,但是現在,他能夠很自然地說出來了。

“我還給你補了一些店鋪和房産,都是巴黎本地的,給你故鄉老家的資産對你的幫助不大,拿錢都不方便……現在這樣就好,到時候是每一處地方每年憑着憑證就可以拿六七千法郎的年金。不過因為都已經租給別人了,所以只能拿錢了,不像是那兩處莊園,你要是高興還可以經常去住住。”

“其實我還打算看看你未來丈夫的家底。”

他看看阿黛爾,似乎想透過她看到其他什麽。

阿黛爾看過自己故去哥哥姐姐的畫像,兄長活過了成年,卻最終沒有撐久,幾個姐姐只有一個順利嫁人,卻只留下一個身體極差、聽說是有些殘疾的女兒,逢年過節才有通信,關系并不熱絡。

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些隐秘,公爵對那邊的态度比較冷淡,進而整個公爵府也不會與那邊太多聯系,阿黛爾就算是主動問了,也知道的不多,呂德太太也不太清楚,大部分的信息都捏在了公爵父親本人手裏。

巴黎的親戚朋友還能夠多來往一些,遠的地方公爵不樂意跑,再加上也許有其他的原因,阿黛爾于是不好多問。

只知道他們住在法蘭克福,是當地的大戶人家,姓塞斯曼,她那個小侄女也從沒來過巴黎這邊,據說是身體實在不好,小姑娘叫做克拉拉。

公爵父親沒有在意她的走神,或者說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

他只是用一種低緩的語調說着,言辭中滿是對阿黛爾的疼愛。

“我雖然希望你能夠到一個殷實的家庭去……丈夫家裏實力強,你未來的日子自然能過得更加舒心,但你若是不湊巧,你剛好喜歡上了一個小貴族的兒子,那家的小夥子還要博幾年的前程未來,那必然需要錢,到時候我就再給你加一些房産股票,你丈夫拿去用了,要靠着你的錢,待你也就不能太差。”

“再說這些錢,也都是未來留給你的孩子們的,若是他是個不思進取的貴族,不能夠自己掙很多錢,那也沒有關系,不愛掙錢的人多了去了,有你留下的嫁妝,他們的日子也能夠過得好。”

阿黛爾很快地在心裏算了一下,像是那兩處莊園,避暑的那處應該有七八萬法郎,農莊的可能便宜一些,但因為還有一個果園,外加上公爵父親給她多劃分的那麽多田地,應該也有十來萬。

再有就是公爵父親說的這些巴黎地區的店鋪和房産,一處按照四五萬的價格來算,應該又是二十萬了,還有他說的可能會有的那些股票財産,再加上保守估計的三萬。

可能還有十來萬左右的珠寶,那她的嫁妝可能就要達到五十萬法郎的驚天數字了!

除去珠寶那一類的,像是房産莊園,都會法律意義上直接被歸入到丈夫那邊,這其中應該還有一些財産的門道,好面子一點的當然不會直接拿走,但反正就會是家庭未來共同的資産,留給孩子和丈夫使用。

阿黛爾于是又默默地在心裏算了一遍,所以她有五十萬的陪嫁,保守估計,每年大概可以淨拿兩萬農田地租、兩千農副産出收益、三萬各種財産的年金、股票不穩定年收益幾千。

也就是說,不算丈夫的工資收益和財産收益,她自己就可以提供每年至少六萬左右的年金,這還不算一些自産自用的抵消下來的錢。

要知道,阿爾芒一個人,不算定産,加上工薪和年金,也不過是一萬二三的樣子。

阿爾芒的友人加斯東先生一年兩萬五的收益,在年輕人裏也算是比較高的了,對比上她的,也壓根不能看。

就單憑這一份嫁妝……

難怪有的人削尖了腦袋都想要娶她啊?!

阿黛爾扪心自問,她自己要是個男的,能夠娶到這樣一個給錢金蛋的老婆,自己和子孫少奮鬥幾輩子,那還不得是高興瘋了?!

那些想要一切辦法娶有錢貴族的女兒的年輕小夥子們,一下子仿佛就變得可以被理解了起來,也确實有很多年輕的先生會去勾引天真不知事的小姐。

不過阿黛爾也知道這份錢的分量。

她毫不懷疑,這其實并不是她一個人的嫁妝分量,很可能是帶上了她未有能夠到出嫁年齡就早逝的姐姐的份,甚至可能帶上了哥哥的份。

那位去世的嫁人的姐姐當初的嫁妝應該也沒有這麽豐厚。

因為當時公爵府的財産還沒有積累到現在這麽多,更關鍵的是,作為繼承人的親兄弟沒有死去,眼下所有的錢和爵位都會被給到她的堂哥兄弟。

公爵先生對在故鄉的侄子沒有太多親密的感情,至少和他親生的兒子比起來,侄子肯定是稍遜幾分的。

他對阿黛爾的豐厚未嘗沒有這些理由在,總歸是對唯一的血親女兒的一點愛惜,要知道普通的貴族小姐出嫁,嫁妝去掉一個零,都算得上是不錯了,當然有很多家給女兒的嫁妝是按照金路易的價格來算的。

主要是別的人家孩子多,出嫁的女兒多了,自然分到個人頭上的就少了。

而阿黛爾是僅剩的一個,拿到了不僅是來自于故去母親的嫁妝,還有父親私心裏為她不斷地添厚的各種錢財,雖然不會把裘拉第家族的傳承根本給她,比如這處白露莊園,是絕對不可能留給她的,只會給繼承人的堂哥,但是其他地方又做了多多的寬容處理,比如那些田地。

阿黛爾一時之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公爵父親的眼中亦是有些淚意,話題不知怎的就說到了這裏,但一番愛護的心意,她已經收到了。

阿黛爾抱了抱自己可憐的老父親,也由衷希望自己能夠多陪伴他幾年。

他亦是拍拍她的背,等緩過了情緒,別過了臉擦了擦眼角,才又重新和她道。

“那個手工作坊未來只會是你的,你現在去管管也好,到時候讓管家和你一道去,他是懂這方面的,以前也和我一道在那邊的農莊住過,他管理過那邊,那裏的人也認識他……”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相信我的女兒是可以的,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不過眼下還是這個晚宴的事情更為重要,我絕對不允許這個展示出現任何的差錯。”

“是。”阿黛爾點頭,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說了。

“新做的布料是呂德太太熬夜監工看着做出來的,現在已經拿回來了,裁縫也接到了府上,刺繡的工具也有,直接就在縫制,但是她一個人想要趕在這三天做完還是有些難。”

“呂德太太推薦了一個她故鄉那邊的親屬,說是兩個同鄉在刺繡方面的工作都做的還可以,主要是縫紉的功夫好,再不濟能夠打個下手,而且因為是相熟的人,所以也不至于到處亂說什麽。”

“兩個人夠了嗎?”公爵父親不太放心地詢問。

阿黛爾知道自己和父親在節日之前還有一次舞會要參加,而他們的晚宴剛好定在節日之後。

“莊園有兩個女傭,也比較擅長這方面的,已經讓管家幫着調過去,暫時充一充人手了,但是因為都不是這方面專精的,所以只能做一些簡單的繡活,具體特別細致的方面,還需要更可靠的人手……”

阿黛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不過可能明天的時候就會有新的兩位比較專業的裁縫過來了。”

“是哪裏的?”

“杜瓦爾先生府上的。”

“诶?”

公爵父親的聲音有些意外,似乎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發展。

“是前兩天不是去參加舞會了嗎?……可能是我面上的憂愁沒有掩飾好,我和莫嘉娜又是好朋友,他就看出來了,我好像有一些憂慮的事情,于是跟我問了,我便沒有忍住,把這個糟心事情和她說了,她便主動提出可以将人手借給我們……”

阿黛爾也沒有想到那邊的動作會這麽快,主要是沒有預料到那位先生手腳居然比他想象的麻利太多了——

居然是個這麽沖動的人,就直接給她來信,說明天就送上門。

“下不為例。”

公爵想了想,還是沒有責備她。

如果只是姑娘們的友情的話,那真的事情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反而可以當做是加固兩家情感的一個紐帶。

公爵先生并不介意以後家裏和杜瓦爾家保持一個良好的關系,主要是杜瓦爾先生是如今圈子裏最為紅火的人,而且看樣子勢頭數年之內不會被打壓下去,真要說的話,他确實覺得對方是個很有前途很聰明的“年輕人”。

他很看好對方的前途,雖然如今沒有那麽充裕的財産和爵位,但是權力本身就足以帶來想要的一切。

而對方的腦子又很清醒,能夠拎得清,也能夠在權力和金錢中不迷失自己,這樣的人可是很少見的。

此前公爵先生遇到的此類人,基本上都做出了一番大事業,是那種可以功成身退的顯赫人物,他不介意做這樣的一種提前“投資”。

阿黛爾和他的女兒關系好,兩家未來自然也會關系好,說不定她還可能看中了對方家裏那個兒子,以後會嫁過去也有可能——

此時的公爵先生是萬萬沒有想到,同樣是嫁過去,還有其他種的可能和方式。

“……”

聽到父親的回答,阿黛爾還是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這其中還有一種微妙的心虛。

作為一個敏感又聰敏的女兒,她第一反應就是不能夠讓公爵父親直接知道事情的緣由真相,畢竟對一個格外愛護女兒的老父親來說,似乎杜瓦爾先生的行為太過于“越界”了一些。

可阿黛爾是一點不為這些“小逾越”而生氣的,她十分感激對方的幫助,并且出于對她名聲的保護,也用的是莫嘉娜的名義,盡管實際上,事情是杜瓦爾先生本人發現的。

連她自己都驚訝對方居然敏銳到了這樣一個程度,但另一方面是,他依然是那個保守的“縮頭烏龜”。

阿黛爾又莫名有一種感覺,此時還不到時候,若是現在讓她可愛的老父親摻和了這件事情,那就是真的把她滿腔的“希望”和“愛情”一起攪黃了,杜瓦爾先生這位保守的紳士再聰明再機靈,也一定不會繼續堅持下去。

眼下這種朦胧的狀态一被打破,十有八九要有一個非常不幸的結局。

阿黛爾還不想把自己的未來托付到其他人的手上,至少她還沒有看到其他的足以讓她十分心動的家夥。

“總之這樣的話,等明天兩個手藝精湛的裁縫到了,一共七個人,在兩天之內趕制出來還是來得及的。”

阿黛爾自己在心裏算了算,不得不為這一份救急及時的幫助感動輕松起來,一直壓在她心裏的包袱,仿佛也終于輕了不少。

這件事情解決之後她才能夠徹底放松下來。

這幾天,公爵府上每個人都十分警醒,仿佛所有人都緊繃了一根神經。

裁縫們基本上是晝夜不停地在工作,晚上也是燭火通明,休息用餐的時間也被壓縮到了極致,好一點的是公爵府上為了此次事情,開出了讓人無法拒絕的報酬工錢,這份金額讓每一個裁縫都鉚足了勁頭地工作。

只要質量沒有問題地在截止時間線之前完成,那她們就可以拿到豐厚的獎金。

雖然這樣兩日艱難困苦的工作非常之辛苦,但薪水拿到手裏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是喜悅的笑容。

最令人驚嘆的是,她們還提前完成了工作。

阿黛爾本以為當天中午,也就是大概兩天半的時間,才能夠看到成品。

按實際上,她們提前了一個晚上交付了成果。

通常來說,女性做繡活得到的報酬都少的可憐。

即使是願意收一些繡品或是給出零散縫紉工作的專門的服裝店裁縫店,也不會給外面的繡娘太多的工錢,很殘酷地說,女性是非常廉價而殘酷的勞動力。

她們能夠做的工作不多,日常的家庭婦女做的最多的補貼家用的工作就是做一些裁縫工作。

包括一些名聲有礙或者是各種理由的未婚女子和未婚先孕的女子,她們也會、也只能夠依靠這種方式來為自己掙得一點微薄的薪水。

公爵府上此次雖然時間掐得非常緊,而且工作很辛苦,刺繡畢竟算是精細活,圖案不難但是繁複做,是很傷眼睛的,但是他們給的錢甚至超過了她們原本的預期。

這是阿黛爾在看完了成品窗簾之後,讓呂德太太又添的一點,呂德太太甚至告訴她說,這是外面女工一個月甚至兩個月才能夠有的收入。

“沒關系。”

阿黛爾現如今知道自己很有錢,并且未來也會非常非常有錢了。

但她并沒有吝啬這些金錢,也不介意多給一些勞動報酬,既然是她們熬着眼睛做下的苦工,那就沒有道理還在這方面上為難她們,最重要的是她們的工作和成果,解救了正處于困難狀态的他們。

能夠救人之急的付出,是難能可貴的,她不希望辜負她們的這番心意和努力,哪怕她們最初的時候可能并沒有那麽單純或是偉大的心思,也不是自願的,只是沖着薪水報酬而來。

不過既然已經做到了解決難題,那就一切多好說了。

至于說她因此得到了一個慷慨善良的名聲,那就是後話了。

此時,阿黛爾還是要忙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這樣算着日子和時間,很快就到了晚宴時候。

宴會在晚上,但阿黛爾依然慣例被早早地拉起來進行着裝打扮。

雖然是在自己的家中,但也必須要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态。

不過因為是晚宴,為了準備這個,她和公爵府下午都不會接待新客人,所以她只是起來簡單地梳理,然後在下午的時候再梳妝打扮,保證到晚上的時候,正好是最好的一個狀态。

“阿黛爾小姐,有一封信。”

瑪麗是從珍妮那裏拿了信件過來的。

當時,阿黛爾正對着鏡子檢查自己的皮膚狀态。

然後把一些護膚的香露仔細地摸到臉上去,因為她不喜歡格外重的味道,所以她的那些化妝品要麽是自制,要麽是特制,而且禁止使用很多的添加,比如鉛粉。

“信?”

阿黛爾有些驚訝,她也知道珍妮今天一大早就鑽到廚房裏去偷師了。

因為珍妮是阿黛爾非常看重,也是她從療養院帶回來的重要的女伴,大家都知道她對她的寬容,于是跟着,大家對珍妮也比較尊重。

盡管每一個人都不否認,珍妮确實有不着調的地方,比如說她到現在都不能夠熟練掌握的巴黎地方的俚語和一些粗話,口音還微微有些不适宜,但大體上,大家都已經接受了她。

珍妮是個讨人喜歡的小姑娘,她單純善良,勤勞能幹,從不過分計較,不和人為難,哪怕被人酸上一兩句,也不過是茫然不知所雲的樣子。

“是什麽事情?”阿黛爾有些驚訝。

“這我哪能知道?”瑪麗一下就笑了,“而且我認得字不多,寫的也不好看。”

瑪麗臉上有幾分腼腆的笑意,但實際上她是自得的,這點阿黛爾也知道。

只因為瑪麗是莊園裏面不多的識字、能讀詩的女傭人,而且她還會那麽幾句的拉丁語。

據她自己所說,都是在莊園的時候跟着主人家偷偷學的。

她很早就到了莊園做女傭,早的時候并不是跟着阿黛爾的,當然後來就給分到她的身邊,并且她自己也表示,自己絕對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女傭,阿黛爾對此并不懷疑。

在大部分的普通人、奴隸等都不會讀書識字的時候,瑪麗這個還能夠認一些法語詞句的女傭就已經很出色了。

她還能夠自己讀一兩首莎士比亞的英文詩歌,不過也就一兩首,大部分時候只會跟上幾句法語歌劇裏的唱詞,然後勉強能夠認識一些語句。

她自謙說自己寫字不好,倒也是真的,因為沒有什麽機會練習,但是能夠拼寫本身就已經本不錯了。

阿黛爾也曾試探過,不過和珍妮一樣,瑪麗也并不想要真的學會這項技能。

讀書寫字對她來說似乎還是有些奢侈了,她能夠把這個當做是自己在大部分人面前稍微誇耀的一個點,就已經滿足了,對女孩子來說,這是一個比較少見的能力,更不用說是屬于一個女傭了。

和阿黛爾這樣的貴族小姐的才學不能比,畢竟阿黛爾思想是現代的,是好好接受過系統化的大學教育的,就算是同時期的貴族小姐,也有自己的貴族學校去上學,再不濟也有自己家裏聘請的家庭教師。

阿黛爾現在還有幾位教授不同內容的老師呢,不過不再是過去那些什麽文學類的,她的老師多是教她音樂美術的那些,她的法語已經不需要再繁複得學了。

“好吧,給我看看。”

阿黛爾擔心是什麽急事,所以接過來了,聽瑪麗的口吻也是挺急的。

“是前兩天的信啊。”

阿黛爾看到那個時間,就知道珍妮為什麽急匆匆地把信托給瑪麗交給她了。

這應該是早就送到的信,結果延遲了,如果是關于晚宴回複之類的信件,那可就耽誤大事情了,又因為上面沒有什麽家族标記的火漆印,就看起來比較普通,可能也是因此才耽誤了。

“就是說啊,現在的信差啊,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瑪麗接了話,忍不住就開始抱怨,她因為皮膚的原因,雖然有一定的出入白露莊園的自由,但并不常出去。

她甚至不太喜歡跑腿的工作,像是接信件之類的,都是讓珍妮去做的,以前她也是麻煩其他男傭一道負責了的,不過那時候大都是給公爵的信,沒有往阿黛爾這個小主人這邊送的。

她對郵差的印象不是很好,具體是什麽原因阿黛爾也沒有追究過。

不過看樣子其中可能也有一些故事存在,但她并沒有必要管得那麽寬,畢竟瑪麗接觸到郵差的機會也是有限的。

“咦。”阿黛爾小聲地嘀咕一聲,但沒有立刻回答,只不過她的聲音打斷了瑪麗的抱怨。

瑪麗住了嘴,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反而對信件的內容好奇起來。

“您怎麽啦?”

“瑪麗,你知道有關于伯納德男爵夫人的事情嗎?”

“伯納德男爵夫人?”瑪麗眼珠子一轉,就反應了過來,并且胡亂猜測着,“這是伯納德男爵夫人給您寫的信件嗎,那怎麽沒有府上的标記啊,難不成是什麽秘聞嗎?那也沒有道理啊,而且這不就一下耽擱了嗎?”

阿黛爾放下手上的信件,微笑着看向瑪麗,瑪麗于是很快地止住了話頭,停下自己不住發散的思維,轉而回答起了她的問題。

“要說伯納德男爵夫人……”這個起頭一來,阿黛爾又多了幾分興趣,不過沒想到瑪麗畫風一轉。

“不就是……那個有名的帶着大筆的嫁妝來救濟丈夫的夫人嗎?誰都知道伯納德男爵當時家裏頭都傳沒有錢啊,大家都說他要破産了,結果沒有想到在黃了原本定下的一門親事之後,居然還又多了一門好親事……要我說,對于這些男人來說,妻子有沒有錢真的太重要了,他們自己就指望着靠着妻子的那點嫁妝生活哩……”

阿黛爾抖了抖手上的信件,神色略有幾分微妙,然後不得不在瑪麗講得興起的時候,讓她不要那麽激動,停一停再說。

“你今天好像過分興奮了一些……”阿黛爾不得不提醒對方。

“……”瑪麗噎了一下,反思了一下自己,随後解釋,“也許是今天有重要的客人吧,我好像一到大事情發生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話多,停都停不下來的那種,我也沒辦法,但是……反正就是有那麽一點緊張,然後嘴皮子就停不下來……不停地說,這樣才能讓我覺得好受一些。”

“好吧,那你就說吧。”阿黛爾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瑪麗是她的女傭,貼身女傭,在今天晚宴的時候,會有她露臉的時候,當然不會作為多麽重要矚目的存在,但哪怕是作為侍奉的人,她作為女主人的得力助手之一,也會受到關注。

瑪麗是很在乎這個的,她為此甚至和珍妮說了,要對方不要搶她的風頭,當然這樣的行為也看起來很可愛就行了,她并沒有背後損招,而珍妮也不是那種喜歡出風頭的,瑪麗也不是想要做什麽其他的事情,她只是想要做那個站在阿黛爾身側,從容侍奉的女傭,讓自己看起來格外“精英”,像是呂德太太一樣幹練和出色。

她知道論光芒和能力,她是比不上呂德太太的,但是和其他同齡的女傭比起來,她不僅幸運,而且也算是比較出挑的一個。

她做夢都想要這樣的機會,現在阿黛爾終于舉辦了晚宴,大家都知道她會點身邊的女傭協助工作,瑪麗這個平時可能還會躲一點小懶的丫頭就主動上前了。

阿黛爾不介意這一點,也十分體諒她的激動心情。

于是,瑪麗可以繼續說下去,但阿黛爾其實并不想知道這位夫人。

“瑪麗,你了解……”她換了一個說法,“我其實想問的是老男爵夫人。”

“您是說男爵先生的母親嗎?”瑪麗反應了過來。

“說實話,我是不太了解的,因為她年紀太大了,而且和其他家的夫人不一樣,”她含糊的是幾家有長壽老夫人名字的家族,因為這聽起來不是太恭敬,好在阿黛爾也是聽得懂得,“他們家的這位老夫人,可真是……好久之前就沒有消息了。”

“您知道……大家都說,從家裏差點破産之後,老夫人的精神就不太好了,大概是年紀大了,生病啊,什麽什麽毛病啊,各種的問題都是常有的,不是我說,能夠活那麽久……已經很不容易啦。”

“诶,不過……”瑪麗又停頓了一下,“要不是剛剛說到那個伯納德男爵夫人,我也沒想起來這件事情……”

“老伯納德男爵夫人,就是這個好像近幾年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不知道怎麽的好像被伯納德男爵家裏自己弱化了的夫人……曾經好像是很喜歡原來那個訂婚的姑娘的。”

“原來那個?!”阿黛爾的眉眼仿佛突然一亮,似乎是終于得到了她很好奇和在意的信息。

瑪麗接收到了她給出的信號,于是絞盡腦汁開始回想。

“哎,是什麽呢……反正就是……”

“大家都知道,男爵先生本來是有一個訂婚妻子的,結果破産了,才輪到現在這個……”

“但是好像有誰說過,原本老男爵夫人,是很看中這個小姐的,結果她家裏悔婚了……”

“是的,沒錯,就是您想的那樣,當初有很多人以為這位夫人是更看原來那個,于是大家就猜測,她會瘋也是因為原來更喜歡的那個姑娘,抛棄了她得意的兒子……不過究竟瘋沒瘋,誰也不知道啊,她好久沒有出現過了,而且年紀大了身體總會出點問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以傲偏的價格去比,英鎊比法郎值錢,而且時代略有出入,具體換算我們可以下次一起讨論,這邊我也有做過功課。

五十萬法郎嫁妝這個數字聽起來誇張,但是以80年代的作品歐也妮·葛朗臺的價格來比,葛朗臺死後,歐也妮作為唯一繼承人可以繼承到一千七百萬法郎,在葛朗臺活着的時候,歐也妮被動自己攢下來三千路易零花錢作為嫁妝(就是六萬法郎)

然後茶花女裏面提到過,阿爾芒可以用憑證去拿一幢房子分來的年金,大概是六千法郎,他和瑪格麗特住的那個農舍的租金是三四千,也就是給房子收租一年是五六千左右。

數據的依據基本都在上面了,再多的就不糾結了,看個快樂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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