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經過了一番解釋,阿黛爾才差不多從這本就不是十分有邏輯的流言裏面,找到瑪麗企圖表達的關鍵——

老伯納德男爵夫人以前非常喜歡原本訂婚的那位貴族小姐,但因為家中丈夫投資珍珠生意失敗,被人卷騙了錢財,導致家裏差一點破産,這位她本來十分看好的兒媳婦人選沒了。

訂婚的姑娘家裏人不同意,直接私下裏協商解決,取消了這樁訂婚。

瑪麗雖然年紀小,不太清楚這樁事情,但從後面人們八卦時候的傳言來看,雖然親事取消了,但動靜恐怕也鬧得不小。

畢竟這是這樣驚人的一樁事情,對于苦苦維持、想要保留一絲最後體面的男爵家裏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雖然後面那些議論的聲音因為兩家的沉默而小了很多,但大家對此還是很好奇的,老伯納德男爵夫人當時的反應瑪麗并不了解,但後來這位老夫人幾乎沒有了聲息,簡單點來說,就是因為某些原因一點點地退出社交圈了。

再引起一些風聲的,就是新上任的這位商人之女,帶着大筆錢財到了伯納德男爵家中,成為了新一任的男爵夫人。

在這之後,男爵府上的狀态看起來漸漸好轉,本來看好戲的那些圍觀的人沒有了戲可看,除了對于這位新的男爵夫人不太得體的言行舉止頗有議論以外,倒也沒有別的什麽了。

這個圈子,說是忘性極大或是記性絕佳,都是對的。

當有什麽人做了什麽或是本身失去了留在這個圈子裏的資格,哪怕他曾經無比輝煌,也自然會漸漸地從人們的口中消息,就如同他沒有聲息地離開這個圈子一般,在這之後也不會有什麽聲音。

正如這位已經變得不那麽知名的老伯納德男爵夫人,若是阿黛爾今天沒有問起,瑪麗是很難想起這位老夫人的,哪怕她還健在,大家都只是模糊地印象她還活着,但具體如何,已經因為這種詭異的“淡化”,而不再關注。

若不是伯納德男爵家還沒有從圈子裏離開,還算是比較穩當地留在了圈子裏,這樣“生僻”的消息只怕沒有人會記得了。

但是要說大家的記性好,這又是真的。

有什麽八卦,那會是在第一時間傳遍所有人的耳朵,仿佛你不知道就是不合群,就是不合時宜的人。

這個時候的合群,是一種格外重要的特質,所有被打為“異族”“異邦”“異文化”的人或物,所能夠在其他群體裏受到的待遇,可不會好。

就像是這個時候的同性戀,那就是真的會出人命的,不僅僅是被诟病那麽簡單,而是很可能面臨着死亡和酷刑的懲罰,是會被所有人當面或是藏于背後指指點點的。

Advertisement

想象一下,那種寸步難行的滋味,只會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拿現代來說,客觀上講,輿論環境也好,其他也罷,在很多事情上的接受度都大了很多,盡管這種“進步”是建立在許多有志之士奮鬥一生的努力和某些不幸的人的鮮血和屍骸之上的。

但現代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網絡暴力”,但若是說網絡暴力還是一種更為抽象的,寄托于“互聯網”而存在的東西,那麽現在這種寄托于現實,讓人無處躲藏,除非是躲開整個社會的“譴責”,這種閑言碎語也同樣是真的能夠把一個人輕易地逼死,而且這種“排除異己”還暗含着直接的殺戮和刑罰,甚至被宗教的法律或是國家的法律所包容。

阿黛爾可以明言這就是落後的,是壓迫、是不正常,但她暫時也沒有改變的能力。

就像是《拿破侖法典》規定女性不是一個完全“成人”,只能夠是一個永久未成年一樣,就連古希臘智者都對女人存在着嚴苛的偏見,那樣思想睿智的人也存在局限,就像牛頓到最後一樣是回歸了神學的懷抱。

就像阿黛爾無數次想要自己搞出褲子來穿,想要大大方方地像男人一樣跨坐在馬背上,想要肆意地馳騁跑馬,但現在的法國和社會環境不會允許她做這種放肆的事情。

為了裘拉第家族的名聲,在整個輿論變得寬容,一部分的先進思想的人被啓蒙之前,她不能夠做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

褲子基本上是屬于男人的專屬,男裝亦是如此。

女人穿了男人的衣服,不論是何種的理由,都是“異裝”,僅僅在宗教上就會受到嚴厲的譴責,是需要得到“赦免”“寬恕”的。

巴黎依然是天主教的大本營地方之一,阿黛爾也不否認自己信教,盡管她已經知道科學,但心理上依然會有這樣一個習慣性的寄托。

不過她的态度要包容得多,而且現代和現在的宗教可是有很多的不同的。

“那你知道有關于那位小姐的事情嗎……”

“哪位?”瑪麗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那位被家人安排着退親的小姐,誰也不知道退婚是不是她自己的主意,但反正……她後面嫁到了其他人家吧?”

“不清楚了,”瑪麗搖了搖頭,“但是在巴黎鬧出了這樣的事情,近幾年來又沒有聽談起過,既然沒有新的傳言出來,可見這個可憐又卑鄙的小姐應該是淡出了圈子,我相信如果不是他們家族落魄了,那就是這位小姐選擇了嫁到其他地方。”

阿黛爾想了想,忍不住抿唇:

“興許也有可能不是她自己想嫁到外面的……”

“這也有可能,畢竟女人的親事,還是被家族控制,一般都是父親吧,要有父親這樣的大家長來安排的,如果非要把她遠嫁出去,她自己是沒有什麽反抗能力的。”

“除非她離經叛道要私奔,但那可就太糟糕了,也太恐怖了,會給整個家族蒙羞,會影響到家族所有人,如果還有年紀小的姑娘在,那必然會牽連她們的名聲……”

瑪麗說的話,阿黛爾都懂。

她看了看手上的信件,神色有幾分莫名,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

“我剛剛得知一個事情,然後我又問了你一些消息……”

“把兩邊的消息結合起來,我猜測,這位老夫人,很可能非常讨厭穿戴粉色珍珠的姑娘。”

“您是想說,那位曾經退親的小姐喜歡粉色的珍珠嗎?”瑪麗在八卦一事上面的腦子轉的是很快的。

“我是有想這麽說,不過……”阿黛爾頓了一下,又自己搖了搖頭,“不過這是沒有根據的,我只知道,老伯納德男爵夫人似乎是真的不太好了……”

“什麽意思?!”瑪麗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突然一下子聽到了一個驚天八卦,瑪麗豎在頭上的那根八卦天線仿佛一下子就立起來了。

但阿黛爾言語比較含糊,也已經不願意再多說這個事情了,她認為這不是一個宣張出去的好時候,而高速瑪麗必然意味着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會以各種形式傳出去。

她确實可以限制她,不讓瑪麗和外人說,但誰也不能夠打包票這種關于外人的八卦,她是否會守口如瓶。

何況阿黛爾自己都沒有保密這個事情,又怎麽好限制其他人去傳言此事,而且阿黛爾自覺自己也沒有十分牢靠的八卦。

其實她收到的來信是來自于瑪格麗特。

在前段時間,大約幾日之前她和瑪格麗特的通信之中,阿黛爾曾經是随口提起過,自己對于粉珍珠和伯納德男爵家的淵源非常好奇。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期待得到什麽靠譜的解答。

畢竟她真的已經問了很多人,也旁敲側擊過得到許多信息,大部分重合率很高,或者就是一些漫無邊際毫無緣由的說法。

但沒有想到反而是瑪格麗特自己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說來也是巧,瑪格麗特自己對此事并不了解,但是她有一個十分八卦的鄰居普律當絲。

一碼歸一碼,普律當絲在人品上面确實只能說很一般,稱不上任何高尚,也無法把那些美好的詞句加到她身上,甚至可以說她确實是一個十分明顯的勢利、貪錢、奢侈的中年女人。

但另一方面是普律當絲也算得上是一個八卦小能手了,畢竟人到中年沒有了其他的娛樂,自然會在自營社交上面畫出更大的努力,而八卦也是促進夫人太太們感情的一個很好方式。

她為了能夠讓自己更好的在社交中有一個出色的表現,自然會在八卦一事上花更大的努力,當然這也和她自己本身的愛好有關系。

說回這件事情,瑪格麗特本身并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中阿黛爾扮演了什麽角色,但普律當絲确實十分盡責地,一直在努力扮演着阿黛爾委托給她的角色、收了錢便十分嚴格的執行這項任務——

雖然他本人不覺得這會有什麽效果,但就目前來看表現還是好的。

普律當絲拿錢辦事,确實做什麽都不忘記給瑪格麗特警醒,告訴她當交際花的日子是不能夠長久的,不管是誰總是要有一個盡頭,不管之前是什麽“紅火日子”照樣是要回歸到普通的生活當中,除非她不會老去,年紀輕輕就死掉了。

但是對一個交際花來說,她們老了可能都只能在公墓的最爛最便宜的一隅勉強有一個藏身的地方,更不要說有一個好一點的墳頭,可能連棺材板都沒有人願意為她出一個法郎。

所以說實話就是連死都不一定有個好結果,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結局。

所以當時知道了這件事情,普律當絲便覺得是一個可以操作的地方,立馬把它當做一個可以給瑪格麗特警戒的真實案例,其實也就是分享了一個有一點“教育意義”的八卦。

根據瑪格麗特的轉述,這件事情是這樣的:

故事發生的主人公是伯納德男爵的情人。

這位情人年紀也不小了,容貌根據普律當絲的轉述,年輕時候還有個三五分,不過年紀上去了也就很一般了。

她為伯納德男爵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不過兒子年歲還小不算成事,女兒也早早去世沒能夠養活下來,真要說的話,日子過得還算挺一般。

伯納德男爵本身就一直有傳言,他是靠着妻子的嫁妝才把日子緩過來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可靠的佐證,他本人在給自己的情人的金錢上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氣,雖然他為了男人面子吹噓得還挺“誇張”。

不過因為這位情人怎麽說都已經給他生了一兒一女,他應該也有了一些感情,哪怕這個情人沒有年輕時候那麽出色了,他也不好就這樣抛棄了她。

也許是這位情人一直專心致志跟了他七八年,他成為了不多的可以為布拉德男爵生子并且私生子也得到了他本人的點頭認可。

就是說在外頭近視男爵認可了這個孩子,只是在金錢方面依然不是很寬裕,沒有給予母子太好的生活。

當然了,普律當絲也說,這是她自己作的,有了孩子也不太安分,一直想着自己,也沒有分給孩子一點愛意,什麽吃的穿的用的,給孩子的那是通通沒有的。

哪怕是有些看起來很無情的交際花,其實都會因為母愛和母親天性而對孩子好一些,有的甚至好到了心肝裏,但她偏偏不是,她對孩子算得上是很糟糕了,動辄打罵,毫不留情洩憤,孩子哭了也不管——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過對很多人來說,不給情人太多錢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看就算是如此富庶的公爵父親,也沒有給外面私生子很多的錢財,很多事連身份都不會認下來,就算是亞歷山大,也不過是稍微待遇好了一些。

當然了,如果是給這些情人一些買珠寶的錢,他們大都還是會願意出的,畢竟這也是事關于他們男人的臉面。

說回這位情人,一定要說的話,她也從伯納德男爵那裏前前後後拿了不少錢——

她是專心致志跟了男爵了,所以沒有其他的男人供養她。

毫不誇張地說,幾乎沒有交際花的日子是過得不奢侈的。

因為她們需要各種方式來彰顯自己的魅力,點綴她們自身的必然需要大價錢的首飾和衣服,再加上這彼此之間的攀比心理,她們一個個的在年輕時候幾乎都是揮金如土,很少有人有那麽些攢錢的意識。

普律當絲于是抓緊完成阿黛爾給的任務,借着這個機會又給瑪格麗特好好地說教了一番。瑪格麗特在信中也不無苦惱,不過她并不反感,畢竟瑪格麗特也是個明事理的姑娘,知道這話其實說的沒錯,也是為了她好。

按照這個情人的習慣,在伯納德男爵即将過生日的前後,因為她不能夠去參加那麽盛大的宴會,而作為宴會主人的當事人伯納德男爵也不能夠離開,這樣就等于是把自己在外頭的小情人晾在了一邊,于是情人自覺順理成章地找他拿錢。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一切都太過于順利,讓這位情人自以為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在伯納德男爵第一次沒有爽快地給錢之後,這位自大的女人居然打扮了一番,主動上門去找了伯納德男爵——

用的是兒子生病需要錢的借口,後面傳言裏多是另一個說法,其實是她自己看中了很多新東西,還對外誇耀自己一定能夠買下來,本質上就是炫耀和給自己買衣服首飾,不過用了兒子的名義。

不管她在外頭怎麽說的好聽,大家都知道,這其實就是為了錢。

她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去的是伯納德男爵年輕的時候在外頭的一處房産,并不是直接去了伯納德府上的莊園,有時候她也會被招上門去公寓那裏伺候。

如果真去了莊園,那才真是昏了頭,她可真的是放肆到了小命都不要了,她如果真的這麽做,那位不是很聰明也不是很仁慈的商人之女的男爵夫人,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男爵夫人對自己丈夫在外面的“開銷”也并不是一無所知,不過是和大部分的女人一樣鬧了之後無用,于是只能夠忍了,勉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如果這個情人不知好歹,真的到面前來紮人眼睛,那事情才會變得恐怖起來。

結果萬萬沒有想到,當時在公寓裏頭的并不是男爵本人,而是他的母親老伯納德男爵夫人。

這位老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在圈子裏出現了,當時這個情人居然還沒有認出對方,實在是對方太過于低調,低調到幾乎是“社會性死亡”地從未出現過,而且她的變化很大,據這個情人本人所說,這個曾經看起來挺富态的老貴婦憔悴瘦削了很多,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個兇殘的老太婆。

結果沒有想到,後面發生了那麽令人驚愕甚至關乎性命的事情。

本來這老太婆只是坐在窗口,反應也并不大,如果一定要說,只是一個看起來反應比較遲鈍的老年人,并沒有那麽不正常的地方。

但萬萬沒有想到,在看到這個情人的時候,老太太一改身體的脆弱,以一種驚人的姿态猛地沖了上來,想要抓她。

作為情人一時不察就給抓破了臉,她當然不肯了,彪悍的交際花到了中年,大都是沒臉沒皮的,靠臉蛋吃飯的又是細心呵護的皮膚給人抓破了,她哪裏能夠忍受,卻沒有想到看起來不行的老太太戰鬥力驚人,大概是矮小精悍?

兩個人果不其然扭打在了一起,鬧得動靜太大,周圍似乎都聽見動靜了,不過被後來趕到的伯納德男爵扯了開來,而且對周圍人告誡了一番,那些人有沒有保守秘密不清楚,後面大部分的傳言和當時內容都是這個情人本人說的。

這個情人吃了虧十分憤怒,而且可能在補償醫療事情上沒有談妥。

根據普律當絲所說,這是她獅子大開口,要了三萬法郎的賠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從此之後在男爵那裏讨不着好了,亦或者是“吃飯的家夥”的臉蛋真的被毀壞得很嚴重了,要養傷很久才能夠好,或者是會留下疤痕。

但反正結果就是男爵不肯給錢,這個女人于是在圈子裏大肆宣揚着關于男爵和他母親不好的信息。

那些亂七八糟的難聽的話,瑪格麗特沒有在心中給她轉述,普律當絲還去湊了個熱鬧看情況,她回來給瑪格麗特轉述了,在這些話裏,聰明又敏銳的瑪格麗特一下注意到了之前沒有發現的點。

簡單點來說,就是這個情人對外宣揚說是這個老巫婆看不慣她想要殺了她,差點把她掐死,還說自己脖子上的指甲劃痕現在都留着。

瑪格麗特是在普律當絲轉述女人的話,說“她那一串新買的珍珠項鏈都給扯爛了,珠子都沒有從房子裏撿回來,那老太婆死活扯着她脖子,拉着項鏈繩子又給扯斷了之後再掐着她脖子,好懸就沒把她小命給要了,不過她也沒讓對方好過……”之後,瑪格麗特猛地意識到了不對。

她追問了普律當絲幾次,普律當絲也不是很确定,因為這是個小細節,她當時沒有在意,給出的答案也很模糊。

但是瑪格麗特就是在信裏寫,她本能地覺得此事不對勁,也許老夫人并不是想要殺死那個情人,畢竟她們原本是并沒有矛盾的,可能是這個老夫人年紀大了,精神真的如同傳言所說那般有些不對,才會和那個女人所說的那般“突然發瘋”——

目标其實是她脖子裏的項鏈。

瑪格麗特讓普律當絲再去看一眼那個情人,主要是找她問清楚那個珍珠的顏色樣式了,雖然珍珠就那麽幾種,但是最近市面上流行的款還挺多,就是比較稀有的黑珍珠都是有的。

有些交際花——作為曾經的其中之一,瑪格麗特十分了解她們在首飾上面的大手大腳,另一個意思是,真的會有交際花用着男人的錢,去花大價錢購買可能有的小姐都不一定買得起的珍貴珍珠項鏈。

因為這個情人嚎得很厲害,瑪格麗特也不清楚對方是不是真的如同普律當絲所說日子過得十分不好,也有一種可能是,她可能其實是個很奢侈,又很敢給自己花錢的女人。

她可能真的同樣有一串比較稀有的珍珠——

阿黛爾現在好奇的就是這件事情,會不會她被扯掉的那一串珍珠就是粉色的。

另外有一件事情是,阿黛爾也知道當時情人實在傍晚接近晚間的時候過去的,誰又能夠肯定,會不會是這個老夫人因為視力不好,把暮色的橙紅粉白的顏色,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珍珠上面。

阿黛爾毫不懷疑老人家會看花眼珍珠,如果是看錯了顏色,那誰也說不準。

只不過現在瑪麗又給她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思路。

阿黛爾順着這個條件想下去,還就愈發覺得很有可能了。

也許是這位曾經很被老夫人喜歡的“跑了”的兒媳婦,其實過去也很喜歡珍珠,或者說可能對粉色、白色這一類的珍珠比較偏愛。

不是同樣有傳言說,因為她們家的退婚老夫人給氣得精神失常了嗎?再加上丈夫做珍珠生意的大失敗,說不定老夫人從此之後就恨上了珍珠,尤其可能兩種理由加起來,更加讨厭曾經這位退婚小姐喜歡的粉珍珠。

當然,這種猜測确實沒有切實的證據。

只不過阿黛爾自己心裏,其實已經默默地肯定了這種答案,或者說真相相差得應該也不會太過于離譜。

從另一個角度來想,如果珍珠真的是因為這種原因而存在“問題”,那麽……

伯納德男爵把老夫人接了回來,之前一直在巴黎社交圈沒有動靜、沒有聲息、甚至被動失蹤的老夫人終于回來了,他沒有将對方安置在男爵府上,而是安排在了外面的公寓上,可能就是有對方的精神狀态有問題的原因在,不過具體的她不想妄加揣測,但如果真的是有精神疾病,那按照時人的處理方法,絕大多數時候,真的是會把對方關起來的。

那些什麽治療、關愛、呵護,未來被肯定是有一定效果的方式在現在是完全沒有的。

不要說對精神疾病的殘酷治療方法了,關起來的時候還多半會帶上鎖鏈鐐铐呢……

這樣一想,對方在社交圈的“隐形”和“失蹤”仿佛也有了解釋。

一個精神不穩定可能經常會“發病的”老夫人,很容易就惹出事端來,而且他們不可能限制不讓別人佩戴珍珠的。

所以,伯納德男爵家裏很可能就是這麽秘密地把老夫人“處理”了,極大可能性是安排到了其他地方養病。

但不知道是伯納德男爵本人的想法還是真的有家中其他人的幫助和認可,或者是真的這位老男爵夫人的病情原本是已經好轉了。

畢竟很多精神疾病,遠離了刺激,在一個比較平和的環境裏,是真的有可能看起來正常起來,甚至和常人無異的,如果她只是看了珍珠就會失常,也許養好了病吧……

反正就是這位老夫人回來了。

阿黛爾估計了一下,可能是和他的生日宴會有關系。

如果說這位男爵先生對生母還有一些感情,或者是他本身就是不贊成把母親送走了,就大膽地假設他是個孝子吧——

那她回來,可能是這個做兒子的想在生日宴會的時候表達一下對老母親的孝敬。

阿黛爾不覺得這位老夫人會無緣無故回來,說她心理陰暗盼不得人家病好也罷,說其他的也無所謂,阿黛爾就是覺得太過于巧合了,很可能他早有打算把自己的母親接回來,并且也不知道将她在自己的公寓裏面安置了多久。

畢竟那個情人也有說,自己并不是一直地次次地都會去公寓和男爵快活,很多時候她只是在自己租住的地方,等男爵過來。

只是沒有想到她一去,就出了這次的事故。

男爵如果已經将母親安置在那裏很久,只等自己生日宴會前幾日再接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阿黛爾心裏如此猜測。

然後就是另一個關鍵,伯納德男爵家裏的事情,卻偏偏給蘇菲·巴利小姐知道了。

阿黛爾沉思了一會,又覺得這件事情并不難推斷了。

畢竟兩邊家裏的關系算得上是很好,可能巴利小姐本身聰慧亦或者人脈過人察覺了什麽,又或者是這本來就是兩家都瞞住了的秘密,只不過是外人不知道,但他們兩個家族的人其實是知曉的。

畢竟蘇菲·巴利小姐的嫂子,那位做了國王情人的巴利夫人,是這位老夫人的親生女兒。

也許這件事情巴利夫人也是知情的,知道自己的哥哥把母親從其他的地方接了回來,并且想要讓她在他生日宴會的時候以老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重新露面,出現在社交圈子裏。

這樣一來,一切仿佛都得到了解釋。

蘇菲·巴利小姐因為種種原因,知道了這位老男爵夫人看不得珍珠,也許是因為丈夫生意失敗也許是因為抛棄她兒子的那位小姐,反正就是已經病到了一個見到粉白色珍珠,就會發狂,甚至直接沖上去扯珍珠、還想要殺人的地步。

如果阿黛爾真的佩戴了這個珍珠參加了這位伯納德男爵的生日宴會,又讓宴會主人家的一方的老夫人看到了,然後她果不其然真的發狂上前傷了她——

人那麽多的情況下,阿黛爾覺得直接被老夫人殺死的可能性還是小的,更大的可能是受到巨大的驚吓而當衆出醜,亦或者是像那位情人一樣,被抓花脖子和臉蛋,再有就是免不了會因為此時而受到說道。

受害者有罪論,在什麽時候都是存在的。

而且阿黛爾和這位老夫人還有一種天然的立場不同,那就是客人和主人。

這個圈子的規則對兩邊都有限制。

一方面自然會說這個老夫人如何如何不對,伯納德家怎麽怎麽糟糕,待客禮儀極差,可是這個老夫人本來就精神不正常,再怎麽也就是個大年紀的人,要被說道也是伯納德家的名聲受損,說到底是不會影響到蘇菲·巴利小姐這個出身于巴利家族的正統小姐的。

另一方面是,阿黛爾毫不懷疑,到時候肯定會有人質疑她,為什麽要佩戴珍珠項鏈啊?為什麽要這麽戴着粉珍珠出現在老夫人面前啊?為什麽不能夠低調一點呢,全世界只有她一個有錢嗎?是不是她的人品有問題,別人家的姑娘沒有被傷害,怎麽就她被老夫人抓了呢?

于是,不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阿黛爾經此一事,肯定會遭受到打擊。

而且不管往大裏說還是小裏說,對她的影響應該都算是比較致命的。

她可能會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才會把這種“尴尬”“倒黴”“不幸”的标簽淡化,讓人不再會提起她名字的時候,就想到這麽一樁事情。

如果真的發生……

這肯定會成為幾個月時間之內的談資,甚至以後也會被提起。

阿黛爾難以想象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到時候她可能會被惡心瘋的。

而蘇菲·巴利小姐,按照好友萊奧之前的思路去理解,那麽就是真的如同她所願……

蘇菲小姐這個“第一美人”不着痕跡把阿黛爾這個她以為的勁敵打壓了,甚至徹底抹去了她幾年內順利出嫁的可能,至少也要讓她拖上一段時間。

如果她再和那位很可能是她的“刀”的艾達·德西小姐,一起操縱一下輿論,想盡辦法再給她潑一點髒水,比如結合之前的事情,坐實她是一個“會給家門帶來不幸的”或者是“一個品德有失”的小姐,那她的親事才是真正完蛋了,未來也會各種災難。

阿黛爾想到這裏,心頭猛地湧起一股怒火。

這時候,珍妮敲門進來了。

“又是什麽事情?”

阿黛爾心裏還有憋不住的火氣,言語中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但她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主動地為自己的失禮道歉。

珍妮是真的沒覺得有什麽,也許只是比起阿黛爾平常的微笑,她現在看起來有一些冷硬,但還沒有到真的怒不可赦的地步,也沒有遷怒到她的身上。

“您心情不好嗎?”珍妮笑了,“今天可不能心情不好,必須要露出笑容來面對客人們呢,要展現出您最好的狀态。”

“相信我,您是最美麗的那一個!”

“今天過後,所有夫人小姐們,都會談論您的。”

“他們會贊美您的賢惠,稱贊您的美貌,會誇獎您許許多多的才能……”

珍妮真的是憋了半天,才說出了這些略顯生硬的彩虹屁。

阿黛爾其實只是好奇,不太擅長這方面的珍妮究竟和別人學到了多少東西,又有多少新鮮的詞彙和比喻來讓她驚訝。

因為她的沉默不言,珍妮并不知道阿黛爾早已經在道歉過後就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甚至還能夠心中帶笑地看她艱難想詞語贊美她,珍妮只能夠努力地再憋出幾個“美麗”“漂亮”“比公主還漂亮”“世界上最好看”……

看她額頭都要冒汗了,阿黛爾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努力成為你口中那麽好的人的。”

“謝謝你,我的開心果。”

阿黛爾笑着抱了抱她,珍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憨實的笑容輕輕地回抱了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