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丫鬟又來排斥她,還是因為上次……
她腦海裏又浮現出每天夢裏出現的那一幕。
兩人貼得很近,呼吸可聞。
他眉眼柔和,笑着微眯起眼。淡竹般的香氣飄來,唇就似在眼前,誘惑着她。
溫柔的聲音傳來,“還疼麽?”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竭力把那夢境甩出去,腦子一片慌亂。
糟糕了……
她已經淪落到這麽禽獸了麽?
“洗腳婢。”
她渾身一震,滾燙的熱氣從脖子一直升起,整個臉“騰”一下紅了。
身後淡淡的竹香撲鼻而來。
她也不知道在怕什麽,只覺得怕得要命,竟不敢回頭。
一雙手把她用力扳過來,逼得她轉過身來,感覺着那人就在眼前,一擡頭又會看見他的臉,心裏砰砰直跳,死也不擡頭。
感覺那雙手戳了戳她的臉,聲音隐約透出一絲笑意,略帶譏諷道:“有進步,會裝嬌羞了。”
唐元寶竟沒反駁,悶頭鵝一般死不吭聲。那人松了手,改為兩只手握住了她的肩。
她竟有種錯覺,覺得那人要像上次惡作劇一樣抱住她,一時慌亂得手足無措,手心直冒汗。
那人卻低低笑了聲,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小髒貓,別想我抱你。”說完這句,肩膀上的力量很快消失了,
唐元寶睜開眼一擡頭,只看見他高大修長的背影。
好不容易緩過了急促的心跳,唐元寶松了口氣,走了幾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一下!
腦海中又浮現他走前說的那句,“小髒貓,別想我抱你。”
她惱怒地抓抓頭發。
這魂淡……
少毒舌一次是不是怕會懷孕?
作者有話要說:章節名小修,見諒哈..
21
21、鮮花強插牛糞 ...
這幾天,看病的人沒多少,倒是自從有個丫鬟被她調理過後,很快膚色變得白裏透紅的,人人誇贊。那消息傳得飛快,今天慕名而來的丫鬟有十來個。
唐元寶喜滋滋地扒拉開錢袋子,點了一遍,心裏樂開了花,覺得不過瘾,又點了一遍,剛要點第三遍,眼前一花,一只玉手輕松地抽走了錢袋子。
唐元寶一時心頭火起,猛一回頭,立刻變成了小白兔,磨蹭了半天才喚了句:“少爺。”
姚雪天掂量着手裏的錢袋子:“哪來的銀子?”他笑得倒是溫柔,說話也慢聲細氣,可唐元寶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
自從上次被說髒死了,唐元寶回去仔細反省了一回。唐元寶總結了一個規律:每次遇到他,都沒什麽好事發生。
第一次見他,她發病,他好心救她,灌她一碗毒藥,她足足昏迷了一年。
第二次見他,債主臨門,他好心借錢,她最後進來當了一名丫鬟。
第三次見他,他好心帶大鳥來看她,她被大鳥啃了一口。
雖說也不能全怪他,可他就是個黴星啊!
讓她怎麽能不戒備?
“窮光蛋,哪裏來的銀子。”姚雪天凝視着她,眼神意味深長,随手輕揮了揮錢袋子。錢袋子去哪,她的目光就跟到哪。她過度緊張,一開口,才發覺喉嚨是嘶啞的,“少爺,”她的眼睛死盯着那錢袋子,勉強調整了一下語氣,讨好地說:“我存的,還我吧。”
“別當你少爺是蠢材。”
姚雪天看上去氣質淡泊,什麽都置身事外的感覺,事實什麽都要插一腳。明明是個大美男,長得好看,當個花瓶多好呀,硬要當個問長問短的長舌婦。唐元寶默默腹诽了一番,仰頭朝他一笑,“不敢,少爺最聰明了!”
姚雪天語氣平淡,丢下一句:“我拿走了。”轉身要走。
唐元寶反應及時,猶如見了骨頭的狗狗,一下撲上去抱大腿,“少爺!”
姚雪天摸摸她的頭,“乖,招了吧。”
唐元寶沉思了一秒,招,還是不招。
招,銀子說不定要被沒收,整個攤子就沒了。
不招,這些銀子沒了,可是這黴星有空就來打劫,還是等于白幹。
姚雪天見她陷入了沉思,眼光悄然停在她的手上,那只手正緊緊巴着他的腿。
唐元寶猛然一擡頭,“招!”
他呼吸一滞,假裝不經意地移開了目光,“嗯。”了一聲,示意在聽。
唐元寶說:“我找采菊借了銀子,要去交罰銀。我每個月都要交一大筆銀子……”
姚雪天撥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真當他是白癡,不知道她做的那些勾當?
“我九你一。”
既然都知道,她也不跟他裝蒜,死皮賴臉地又撲上來:“四六!”
姚雪天也不說話,用力拿開她的手,見她咬緊不放,低聲警告道:“放不放。”
唐元寶勉強再讓了一步:“好了好了,三八!”
姚雪天蹲□,湊過去緊盯住她的眼睛:“誰三八?”
這距離近得就像上一次,在藥房她轉頭看着他,兩人的距離很近。
她再次聞到了竹子般的淡淡香氣,透着溫暖的氣息。那桃花般的唇近在咫尺,如每一次在夢中見到的一樣,誘惑着她再靠近一些……
她咽了一口口水。
但一對上那雙墨黑瞳孔,她感覺自己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動彈不得。
忘了他是毒舌姚雪天麽!
她猛地似乎從魔障中驚醒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忽然腰間一緊,有力的手臂把她往前一拉,兩人的距離,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就可以碰上。
唐元寶聽見自己的心砰砰砰地直跳,簡直不受控制了。
不行不行,不推開要被嘲笑死了。
再緊急都能冷靜自若的唐元寶,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一時心慌意亂,什麽勾引少爺之類的計謀不翼而飛,一門心思只想要躲開。
忽然,他略一低頭,他的唇柔軟地碰上她的。
只輕輕一碰,很快就移開了,唐元寶甚至能感覺出他溫柔的克制,一時之間竟有些被迷惑了。姚雪天松開了手,語調沒什麽起伏,“洗腳婢,還想我吻你的話,九一吧。”
唐元寶差點氣炸了肺,誰稀罕!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誰的吻比較值錢的時候。唐元寶反複勸着自己,淩厲的眼神射向他:“一口價,二八!”
相對于唐元寶的極度憤怒,姚雪天似乎心情大好,扔出了殺手锏,“洗腳婢,徐公大概會對你的小藥攤子感興趣。”
紅果果的威脅!
小人!
如果她的眼神是刀子,姚雪天大概已經千瘡百孔。
姚雪天不忘火上澆油,搖搖頭,嘆道:“洗腳婢,你罪孽深重,早早回頭是岸吧。”
唐元寶怒火中燒,剛剛的柔情蜜意,什麽溫柔的克制……
她忍了再忍,臉氣得通紅,最後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少爺說九一,就九一吧。”
姚雪天奸計得逞,微微一笑,摸摸她的頭,“識趣。”
說着,又湊過去,親了她一口,“獎賞。”
“滾蛋!”
唐元寶的怒火終于到了臨界點,一記重拳如旋風般撲向俊臉。
姚雪天毫無防備,猛然被重重地打倒在地,擦過地上,發出“嘶——”一聲。唐元寶趁他沒反應過來,又用力補了一腳,見他像是要起來,這才知道後怕,“呼”一下溜得沒影了。
姚雪天從地上爬起來,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擡頭看着轉角處她的背影一閃,不見了。
這唐元寶,平時看着挺聰明的,關鍵時候就沖動犯傻。就像個小炸彈,一點就爆。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大概也不會中他的計。
唐元寶再一次後悔了。
打的時候爽,可現在聽見腳步聲都害怕,生怕要麽是姚雪天來尋仇,要麽是管家徐公來繳攤子。
雖說他奪財奪色,打一拳算輕的,可是現在她就是個丫鬟,要什麽沒什麽,何況姚雪天長得就像一朵鮮花,難道還趕着來插她這個牛糞麽。
唐元寶越想越郁悶,受害的人是她,道歉的人還是她。
還在郁悶着,阿發從門外進來,“唐元寶……”
唐元寶一見他,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喜上眉梢,“有消息?”
“嗯。”阿發艱難地緩緩一點頭,“是我的兄弟胡勇,也在唐府當差。他也急着成親,媒婆晚些會……”
唐元寶上前一步,打斷他的話:“胡勇有家人麽?”
阿發被吓得退了一步,吞吞吐吐地:“父,父母雙亡。”
唐元寶一拍他的肩,“那不就是了。我的爹娘也去世了。什麽媒婆,浪費銀子!叫他來見我一面,然後就成親吧!”
阿發抖了一抖,這麽急?!
她的眼神,說是如狼似虎一點不為過。阿發不知道怎麽的,竟有種送羊入虎口的感覺。他安慰自己:雖然唐元寶被退過七次婚,看樣子是那種閑着沒事幹,就拿夫君練拳的,但是好歹算眉清目秀,再說她救了春桃,說明她心地善良!
怎麽說也是胡勇賺了。
阿發勉強挖掘了幾個唐元寶的優點,總算說服了自己的良心。
剛想堅持說媒婆的事,唐元寶臉上帶笑,眼神卻似刀鋒般淩厲地射向阿發,“就這麽定了!好兄弟,以後春桃有什麽事盡管找我!”
阿發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擡眼看唐元寶那表情,要是說一句不行,會被她撕成碎片吧。于是捂着良心,結結巴巴地附和了一句:“是啊,媒婆也就是走走過場……”
心裏默念着:胡勇啊胡勇,到底是為了春桃,只能插兄弟兩刀了,大不了,大不了以後多送你幾瓶跌打酒吧。
唐元寶得了喜訊,覺得天都亮了起來,一掃晦氣,終于下了決心去哄哄那姚毒舌,不然他來尋仇,這日子就不好過了。
唐元寶當即就去了百花園,趁花農不注意,偷了他的花農剪,咔嚓一下随便剪了幾朵,悄悄地從旁邊的門出去了。
偏偏這時候那大鳥也不知道是見了熟人興奮,還是無端端來了興致,它伸長脖子大叫起來:“唐元寶!唐元寶!”
唐元寶心裏暗暗惱怒,平時怎麽不見你這麽熱情!忙一個閃身,躲在那高大的橘子盆栽後面,那花農很快起了身,左右張望了幾下,走去拍那大鳥,抱怨道:“哎,那大少爺……教你說的什麽話呢,你啊,再叫我可要揪你的紅毛了!”
唐元寶一愣,忽然感覺身邊一暖,一雙手臂摟住了她。一股竹子的淡香就透了過來。
她頓時心裏咯噔一下,一回頭,又是姚雪天!姚雪天的唇湊到她的耳邊,“噓,別說話。”一邊摟得她更緊了。
唐元寶告誡自己這回不許輕舉妄動了。不就是被抱一回麽,難道光天化日之下,他還敢輕薄自己不成?
忽然姚雪天低聲道,“洗腳婢,居然學人偷花。知道這花有多矜貴麽。”
本來就欠着銀子,現在還要賠這兩朵破花?
唐元寶目瞪口呆,立刻一動不敢動了。
“乖。”姚雪天的唇在她耳邊一張一合,像是含着她的耳垂似的,唐元寶覺得酥酥麻麻地,有些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偷偷探頭去看一眼,見花農沒看這邊,壓低着聲音:“少爺,你先放開!”
“不放。”姚雪天輕聲道:“怎麽能輕易放了小賊走?”
淫賊喊捉賊!
唐元寶咬牙切齒:“我偷花還不是為了送給你!”
姚雪天愕然,似乎不敢置信地,輕聲重複了一遍,“送我?”
“廢話。”唐元寶翻了個白眼,一時覺得有些不對,趕緊換上溫柔的口氣:“是啊,少爺。”
姚雪天抱住她,在她的黑發上輕吻了一下,“學聰明了。”
唐元寶心裏波濤洶湧,簡直想立刻用手肘狠狠撞他一下!
她擠出點笑來:“謝謝少爺誇獎,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呢?”
“噓,小聲點。窮光蛋,不想賠銀子就閉嘴。”姚雪天想起她那句“我偷花還不是為了送給你”,想了想,覺得要對她好一些,便放柔了聲音:“你不是喜歡吃八小碟麽,我特意請來了江南的廚子,等下……”
唐元寶聽得流口水,可她現在哪有心思去吃八小碟,當然是夫婿要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姚毒舌忽然就轉性子對她好起來了,可是這回算是完成任務了,可以安心去相親了,便說:“下回哈,我有要事在身。”
姚雪天摟得更緊了,不讓她走,不屑地一撇嘴,“擦窗戶的丫鬟還能有什麽事?”
一想起快要嫁人了,不用罰銀子,唐元寶就喜滋滋的,難得不想追究他的毒舌,“阿發說給我找了個人選。”
姚雪天語氣淡淡地,“什麽人選?”
唐元寶得意洋洋,“未來的夫君。”
姚雪天一靜,沒說什麽恭喜之類的話,也沒像往常一樣嘲諷她。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唐元寶背對着他,看不見他什麽表情,只覺得身邊的力量忽然就消失了,她一轉頭,姚雪天已經轉身走了。
果然師父說得有道理,美人都有點怪脾氣。
姚毒舌忽冷忽熱,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
唐元寶有些莫名其妙,剛想踏出去,就聽見外面的大鳥大叫着,“唐元寶!唐元寶!”頓時垂頭喪氣地縮回了腳。
唉……
什麽時候才能從這百花園出去呀。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大肉包,
22
22、調教 ...
唐元寶還沒走到房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怒喝:“賠錢!”她一推門,只見衆人都齊齊圍成了個圈,她走過去,擠進人堆裏,一眼看見丫鬟紅玉連踹了地上的小姑娘好幾腳。
那小姑娘唐元寶也認得,名叫小月,是剛來的小丫鬟,年紀還小,略有姿色。唐元寶最近和她們相處融洽,甚至因為那手醫術,算得上頗受歡迎,小月便取代了唐元寶的靶心地位,成了受氣包。
紅玉怒不可歇,踹了幾腳也不解氣,幹脆一步上前,一手擰上她的耳朵,“你這死狐貍精,以為用這種小招數壞了我們的桃花運,你就可以爬上少爺的床麽!少做夢了!”
“紅玉姐……饒了我吧……真的不是我……”小月忍着痛,顯然害怕得要命,渾身都止不住發抖,連手都是顫的,嘴上不住地求饒。
旁邊圍着的人勸也不勸,表情也是氣憤之極。有人見唐元寶來了,扯了扯唐元寶的衣袖,壓低聲音勸:“你可別動手,讓紅玉來。你這暴脾氣,萬一打死人可要糟了。”
唐元寶聽得莫名其妙,“到底怎麽回事?”
那人悄聲說:“這小賤人趁我們出去幹活了,把去拜紅娘子的東西全燒了。”說着還朝小月努努嘴,“喏,連那個紅娘子像也給砸了。”
唐元寶湊過去看了一眼,那小月手邊不遠,就是紅娘子像的碎片。這紅娘子像是幾個丫鬟湊錢買的,唐元寶還多比別人湊了一點。
有幾個丫鬟見了唐元寶,知道這堆人裏面最急着去拜紅娘子的就是唐元寶,又記得她的火爆脾氣,也跟着勸了一句:“唐元寶,你別胡來,紅玉來就行了。”
有人附和:“對,別動氣,讓這小賤人給我們全部買回來,明天我們還是可以去拜紅娘子的。”
有人啐了一口“哎,晦氣!”
唐元寶倒是沒怎麽氣惱,好歹是一寶在手,罰銀不愁。
她擺擺手,“嗯嗯,我不動手。”
紅玉罵累了,一把扯過小月,“走!跟我去見采菊姐!讓她把你這小賤人趕出府去!”小月一聽采菊這名字頓時臉色就變了,使勁挪着身體往後退,顯然害怕之極,哭聲凄厲:“不,我不去見采菊姐,紅玉姐,求你了……”
“那就給我們把東西全買回來!”旁邊有人插嘴道。
紅玉冷厲的眼光盯着她,“聽見沒有,還不去買。”
小月哭得更兇了,“……我……我……我……求求你們……你們今年別去了,成嗎?”
衆人冷笑一聲:“憑什麽啊?”
紅玉一扯她的手,“廢話少說,要麽去買,要麽跟我去見采菊姐。”
誰也沒想到,她被逼急了,竟然“咚咚咚”地猛磕起頭來。
衆人都被她吓到了,整個房間鴉雀無聲。
“咚!”
“咚!”
“咚!”
只聽見一聲一聲,頭重重地砸在地上的聲響。
紅玉冷哼一聲,“別以為用這招可以博取大家同情。”
漸漸地,小月的額頭滲出血來,看着那抹鮮紅點在地上,分外凄豔。
“我去給大家買。”
衆人詫異地齊齊看向唐元寶。
連紅玉也愣住了,“唐元寶……”
唐元寶也沒理會衆人的眼光,上前扶起還在猛磕頭的小月,“別磕了,起來。”然後就出去了。
誰也沒想到為小月說話的居然會是唐元寶。事實上,最不可能同情小月的就是唐元寶。
唐元寶還沒來姚府前,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女。出手狠辣,也沒什麽善心可言。來了之後,也是火爆脾氣,和家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和她們勢成水火的時候也絕不相讓。而且,這裏這麽多人,最急着去拜紅娘子的就是唐元寶。她還有三天就要交罰銀了。
衆人簡直目瞪口呆。
看着兩人出去,紅玉才緩過神來,還是氣憤難平:“這唐元寶抽什麽風?居然學做起好人來了。”
唐元寶扶着小月出去,見小月還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便惡聲惡氣地兇她,“喂!連謝謝也不會說麽?”
小月抽噎着:“謝謝,謝謝……”
唐元寶摟住她的肩膀。“別哭了,看着心煩。”
小月擡起頭,似乎想說些什麽,半響還是低下頭去,“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看她那個欲言又止的表情,唐元寶就猜到了幾分。
肯定不是她幹的,或者是哪個丫鬟要她破壞這次拜紅娘子的事吧。
唐元寶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救她。
可能是想起以前自己府上的一個丫鬟吧。
她那時候路過佛堂,見那丫鬟跪在裏面不住地磕頭求饒。她也沒有多想,肯定又是得罪了二姨娘的丫鬟吧。
佛堂就在她的房間旁邊。晚上睡覺時,她隐約聽見咚咚聲傳來,害她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好。大概是大半夜,她終于忍不住要起來,準備痛罵那擾人清夢的丫鬟,誰知剛披好衣服,那聲響再也沒傳來了。
第二天,那丫鬟跳井死了。
丫鬟麽,到底是賤命一條,就拿個草席子卷了,扔到亂葬崗上去了。
唐元寶一直記得這件事,在看見小月咚咚咚地磕頭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那丫鬟。
唐元寶的好心情一下子沒了,想到這個月出府的假平白無故又扣了一天,就覺得郁悶之極。她去買了拜紅娘子的東西,順便抽空去見了唐連子。
唐連子倒是争氣,沒有賴着等銀子的意思,和小紅去找了活計,每天存下點銀子,想着晚些開個鋪子,東山再起。
唐元寶和他們閑聊了一陣,眼見就日落西山了,便說要走。臨走時,唐連子把唐元寶拉到一邊,“唐元寶,跟你說個事情。”
“有屁快放。”
唐連子說:“我聽隔壁賣豆腐的人說,看見二娘回來了。”
唐元寶一聽這二娘就來氣,“回來的好呀,我們去把銀子搶回來!”
“我也氣啊!賣豆腐的說,二娘常常去姚府那兒吼,也不知道吼什麽。我就去姚府等了好幾天,前天讓我等到了!”
“姚府?我怎麽沒聽見?”唐元寶急着往前一步,追問道:“搶到東西了麽?”
一提起這個,唐連子更惱火了:“別提了,當時快氣死我了!二娘頭也不梳,遠看就和個叫花子沒什麽兩樣。一看就沒銀子,我正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她一見我就跑得沒影了。”
唐元寶倒是沒有像平時一樣嘲笑他“烏龜一樣爬得慢吞吞”,反而難得地臉色凝重起來。
一種離奇的猜測浮上心頭。
她覺得自己似乎觸到了事實的邊緣,卻不敢确定。
她心事重重地回府了,進府前,拍了拍臉,放松了下心情,想起今晚的約會,深吸了一口氣。什麽事都好,見完未來夫君再說。
要是今晚成功了,再也不用罰銀子了,想起來就開心!
誰知道,一進房,就看見衆人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唐元寶被看得有些發毛,也沒多想,把東西往床上一丢,朝她們擠眉弄眼:“明天我不去拜紅娘子了。今晚有約。”
往常這些丫鬟肯定要嘲笑她一番,什麽你又在癡心妄想之類,今天卻沒有。
沒人答話。
只有紅玉道了一聲“恭喜。”
唐元寶梳妝打扮,折騰了好久,歡呼雀躍着準備出門,臨走前,被紅玉叫住了。
“唐元寶……”
唐元寶一回頭,看見紅玉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手不自在地揉着衣角,最後一把拉起被子躺下了。唐元寶又問了一句:“怎麽了?”
紅玉在被窩裏悶聲說:“沒什麽。”
唐元寶心裏覺得疑惑之極,剛剛紅玉眼裏分明掠過一絲驚慌。無端端地,驚慌什麽?
唐元寶也不多想,滿腹心思只想着怎麽打扮得好看些,好讨那胡勇的喜歡。
胡勇約的地方是湖心亭。唐元寶當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去到湖心亭,看見橋旁邊的池子疏疏落落地漂浮着蓮花燈,夜晚的池子裏,盈盈燭光,特別溫暖好看。這時才暗暗覺得為了這胡勇,吃不上八小碟,也不算太虧。
外面風大,唐元寶的新衣裳有點薄,一吹就覺得有些冷了,搓着自己的雞皮疙瘩,邊走了幾步,一眼看見湖心亭裏有個白色的身影。那舉手擡足,風姿出衆,氣質超群。唐元寶激動地往前奔了幾步,熱淚盈眶,這阿發,大好人!這樣子正是她喜歡的類型!
還沒走近,遠遠看見亭裏的桌子似乎擺了很多碟子。
不會吧!
八、小、碟!
唐元寶看直了眼。
一次滿足了她三個願望。
唐元寶欣喜若狂,勉強壓抑着快要噴湧而出的狂喜,一路小跑着過去。
誰知道,腳下一絆,她以狗啃屎的姿勢,直直地撲倒在地。
會有比她更醜、更丢臉的出場方式嗎?
唐元寶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燒,簡直趴在地上不想起來了。
很快眼前停了一雙淡綠色的靴子。
她頓時有種想找個地洞鑽的感覺。
忽然一雙雪白幹淨的手遞到她眼前。
“洗腳婢,你想趴這裏了此殘生麽。”
她一僵,猛然擡頭。
冤家路窄。
居然是姚雪天。
唐元寶爬起來,拍拍屁股。
被這樣刺激,心裏不爽,脫口一句頂了回去:“少爺看來也是閑得屁股癢了。少爺,那我先走一步了。”
幸好姚雪天并不惱,反而語帶嘲弄:“不,我替別人傳話的才來這裏的。”
唐元寶急着去會她的郎君,哪有空理他為什麽來這裏。走了幾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回頭看向姚雪天:“替誰傳話?”
姚雪天不說話,環起雙臂,徑自越過她往前走。唐元寶一個箭步巴上去,嬉皮笑臉地:“少爺~”見姚雪天不理她,唐元寶圍住他打轉,“少爺,少爺。”
姚雪天似乎心情好了些,“洗腳婢。”
唐元寶立刻仰頭,“洗耳恭聽!”
姚雪天靜了片刻,伸出一只玉手:“愛犬。”
見唐元寶沒反應,他補充了一句:“爪子。”
唐元寶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表示不屑讨好。
姚雪天慢悠悠地提示:“罰銀。”
“啪叽”一聲迅速伸了爪子。
姚雪天握住了。很快十指交握,他一手微笑着伸手去摸她的頭,眼光溫柔:“愛犬,我們去吃八小碟。”
唐元寶怒瞪他一眼,如果說胡勇沒來和他沒關系,鬼才信了。她單刀直入:“胡勇呢?”
姚雪天收了笑容,風輕雲淡地掃她一眼,“什麽胡勇。”
唐元寶看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眨眨眼睛,勉強擠出一滴淚來,“我未來的夫君!他有什麽話讓少爺帶來麽?”
姚雪天牽着她的手,走向湖心亭,“聽好了,他的原話。”
唐元寶立刻聚精會神看向他。
姚雪天被她的眼光看得不自在:“洗腳婢,你冷靜點。”那熱切激動的眼神,簡直就像随時準備撲倒肥羊的餓狼,閃着綠光。
唐元寶摸摸自己的臉,“很冷靜啊。”
“他的原話是……”姚雪天咳了一聲,“讓你滾蛋,有多遠,滾多遠。”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獻給Qiu姑娘的花花。麽麽噠!!PS:新年大肉包
23
23、情人節禮物 ...
月色當空。
蓮花燈在夜間閃爍。
樂聲萦繞。
喝得滿臉通紅的唐元寶,化悲憤為食欲,往嘴裏塞了一堆食物,含糊不清地一把揪住姚雪天的袖子:“你醉了!別喝了……”
姚雪天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斜睨她一眼:“你才醉了。”
唐元寶胡亂吞下食物,要去搶他的酒喝,大着舌頭不屑道:“誰醉了,我才沒醉。”姚雪天看她眼神迷離,不由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你認得我是誰麽。”
唐元寶眯着眼睛,湊近了些,仔細辨認了一番。
紅唇在眼前微晃,如同被蠱惑般,姚雪天呼吸一滞,剛想湊近一些,唐元寶忽然高興地一戳他鼻子:“——瘟神!”
姚雪天托着下巴,扭頭看她,眼睛略微眯起,“瘟神?”
唐元寶忽然來了興致,一下丢了筷子,一把拉起姚雪天,粘在他身上,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姚雪天微微皺眉,剛想把這狗皮膏藥拉開,卻聽見她打了個酒嗝,懶洋洋地問:“老娘問你,為什麽沒人喜歡我……”
姚雪天的心猛然一跳。
他沉默了半響,見她還是死纏爛打不放,幹脆換了個姿勢,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去拍她的臉,“喂,醒醒。”
忽然猝不及防,唐元寶醉眼迷離,一根指頭狠狠地上他的臉,含糊不清地:“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姚雪天平日最厭煩就是醉鬼。可是這醉倒的唐元寶,說不清為什麽,卻讓他讨厭不起來。他靜了靜,低聲問:“除了好看呢。”
唐元寶喉嚨裏咕嚕了一聲,忽然猛然推開了他:“唔……你長得和那仙人一模一樣,看了讨厭!”姚雪天沉默着,許久才像是自言自語地呢喃了一句:“讨厭嗎。”
唐元寶堅定地一點頭:“嗯!”又松開了他,自顧自撲到蓮花池邊,“哈,你看,這蓮花燈好看,像我家以前那盞一樣的……”
姚雪天上前一步拉住她,不耐煩地:“喂,別撒酒瘋了,掉下去可要變落湯雞了。”
他一用力,唐元寶就被他牢牢抱在了懷裏。唐元寶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喃喃地:“你真讨厭。”
姚雪天冷淡地道:“知道了。我送你回去啊,大小姐。”
唐元寶忽然驀地踮起腳,一手摟住他的後頸,用力地親了他一口,“乖,小姐賞你的!”然後拍拍他的後頸,“小太監,起駕回宮!”
姚雪天眸色一深,手反而摟得更緊了,他低下頭,輕輕吻上那片柔軟的薄唇。唐元寶訝異地剛想說話,那舌頭就趁機竄了進去。很快唇舌交纏,柔軟纏綿。唐元寶從沒體驗過這樣的快活,無意識地跟随着那舌頭起舞。
許久,他的舌才退了出來,輕柔地舔1弄着她的舌,軟唇相碰間,唐元寶只覺得身在天堂,更激動了,一手圈住他的脖子,學着他的樣子,胡亂地舔着他的唇。他被逗笑了,也微微張嘴,引導她進來,她懵懵懂懂地就伸了進去,胡亂地舔了一下。
那一瞬間,姚雪天渾身一僵,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一處,呼吸陡然急促,手也開始不安分地滑了進去,輕撫着她的肌膚,逐漸往上。
忽然,唐元寶猛地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啪”一聲把他打懵了。
唐元寶打着哈欠,“旺財,下去,不許到我床上睡!”
旺財。
姚雪天瞬間臉就黑了。
送唐元寶回去的時候,姚雪天忽然想起了什麽,特意從奴婢房那邊繞進去了。遠遠就看見燈火一片通明。
姚雪天笑了笑,低頭看着徹底不省人事的唐元寶,戀戀不舍地親了好幾下,才抱着她進去了。
第二天,唐元寶一覺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勉強起床,下去倒了杯水喝,卻見周圍的丫鬟眼神都透着冰寒,但一見唐元寶看過去,就立刻轉開視線。
唐元寶糊裏糊塗地,走了幾步,驀然想起了什麽,吓得差點跌坐在地上。
昨天……昨天親她的不是旺財。是姚雪天。
她欲哭無淚,懊惱地抓抓頭發。
看大家這個樣子,想必都知道了。唉,她的藥攤子又要關門大吉了。
另一邊,姚雪天卻是春風得意,他吩咐采菊去泡了一壺茶,就坐在吊床上捧了本書看。
朱芒一見采菊出來,忙拉她到一邊:“少爺心情怎麽樣?”
采菊撇撇嘴:“翻一頁書,要笑十來次。”
朱芒奇道:“什麽書這麽好笑?”
采菊面無表情:“論語。”
“……”朱芒抓抓頭:“那是心情好了?外頭一些丫鬟正聚在徐公那邊鬧事呢,那我進去通傳一聲。”
采菊疑惑:“怎麽好端端地鬧起來了。”
“還不就是為了罰銀的事兒。”朱芒有些煩躁,“我說少爺平白無故折騰什麽呢,害苦了那些老姑娘。”一想起采菊也算是個老姑娘,忙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