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聚會到最後,穆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穆宅,等她頭痛欲裂地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頭疼的像在被穆醫生試針,她皺着臉坐起來,一擡頭就看到了自家娘親冷着的臉。

穆星馬上捂住臉想躺回去:“哎呀我頭好疼我再躺…”

“躺什麽躺?”穆夫人一眼就識破了她的拙劣演技,“現在知道疼了?昨晚喝酒那會兒怎麽不疼呢?一身酒氣地讓唐家少爺送回來,成什麽樣子!”

“這不是玩呢嘛,一個不小心就…”穆星縮回被子裏,軟趴趴地裝可憐。聽着穆夫人念叨了好一會兒,她才試探地問:“我爸…?”

“你爸?呵,你還知道怕你爸呢?”穆夫人沒好氣地瞪她,見她确實一副小可憐的模樣,這才消了點氣,“你爸昨晚睡的早,我是在和你伯母打牌,這才沒鬧的讓你爸知道,要是知道了,怕不是得鬧上天去!”

又念叨了好一會兒,直到穆星發誓保證再也不這麽玩了,穆夫人才收了神通。

叫人送了醒酒湯進來,穆夫人又道:“我同你宋伯母商量了,咱們明天在平今飯店聚一聚,商量一下你與幼丞的婚事,你今天也別去醫館了,在家裏緩一緩,明天別也這亂糟糟的樣子去見婆婆。”

把臉埋進碗裏,穆星撇撇嘴。

怕什麽呢,她便是真金白銀地穿戴着去了,到時候把宋幼丞的事一說,再好看不也成了無用?倒是這麽蓬頭垢面地去,說不定還能賺點同情呢。

穆夫人又說起婚禮的事:“我與你爸,伯父伯母都商量過,待你成了婚,家裏那間昌平布坊便劃到你的名下。你與幼丞都是不善經濟的,便也不必管賬,只拿分成便是…”

“…飯店我們也有商量,你們年輕人自然是喜歡西式的,但中式也少不得要過一過,做婚紗的店我已看好了,只待你…”

聽着娘親一項一項地說起各項事宜,穆星心中不由愧疚起來。

倘若讓爸媽知道了宋幼丞包養女人的事,他們肯定得氣壞了…

說起來,她昨日本是要與宋幼丞說退婚的事,被唐公子一打岔,竟就給耽誤了。事已至此,今日必須得約出去談談才是,如何取舍已不必考慮,她現在只擔心會叫長輩們傷心,辜負了這樣認真的籌謀。

穆星正想着,穆夫人又道:“噢對了,差點兒給忘了,今早接到了唐家二公子的電話,說叫你務必回他,仿佛是為了什麽手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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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镯?什麽手镯?

穆星疑惑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一直到穆夫人走後,她梳洗穿戴齊整,坐到梳妝臺前時才突然想到,昨夜,她似乎把宋伯母給她的訂婚手镯送給了白小姐!

将昨夜的經過細細回憶了一遍,旁的不大記得,但那手镯确是她自己親自套在白小姐手上的。

想了一會兒,穆星氣地倒在桌上,忍不住用腦袋撞了撞桌子。

天啊,她都幹了些什麽,那手镯作為訂婚的信物,是必須得退回去的!

喝酒誤事啊該死,難道要讓她現在去找白小姐将手镯要回來嗎?那她這臉面還要不要了!

但是沒辦法啊…要不買些其他的首飾作補償,就當是把那手镯換回來?

穆星懊惱地趴在桌上想了想,似乎只有這麽個辦法看起來不那麽傷情面。

時間不等人,她正準備起身換衣服,突然又想到,昨晚收到那镯子時,白小姐似乎很開心。

“啊…喝酒誤事啊…”又倒回了桌上,穆星煩惱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實在做不到就這麽把東西要回來啊!

她正煩着,突然浮光敲了敲門:“小姐,宋公子打電話來了。”

嘆了口氣,穆星起身走了出去。

實在不行,就只能對不住宋家了,不如趁今天先給宋幼丞打個預防針…

不料剛接起電話,她還沒開口電話那頭的宋幼丞就急切地問道:“阿璇,你是不是把咱們訂婚的那個镯子送人了?”

穆星:“…你是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什麽蛔蟲?”宋幼丞聽起來非常急,“咱們見一面吧,就現在?”

穆星都被他給帶急了:“行吧行吧。”

一直等坐到約好的咖啡館,穆星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宋幼丞怎麽會知道镯子的事?

還有,今早娘親說唐公子也打電話來說起什麽手镯的事…難道那個手镯是什麽不得了的寶物嗎,突然之間那麽多人在乎起來?

所幸宋幼丞很快也到了。

“阿璇,你臉色不太好,是沒休息好嗎?“還沒坐下來,宋幼丞就擔憂地看了她好幾眼。

沒心思說閑話,穆星直奔主題:“你怎麽知道手镯的事的?”

宋幼丞仍是擔憂地看着她:“阿璇,你先告訴我,你為何要同唐公子他們去喝花酒?是不是因為婚約的事?我知道你傷心,但也實在不必這樣傷害自己…”

穆星挑眉:“我是那樣的人嗎?”

宋幼丞迅速搖頭:“不是!”又說:“但我實在擔心,你究竟是為什麽…”

擔心?既然擔心,那為什麽還要做出那些事?

“為了好玩,行了嗎?”穆星忍住沒有說太刻薄的話。

迅速接受了這個理由,宋幼丞将一份報紙遞過去:“你看吧。”

穆星不解地接過報紙。

這份報紙名叫《聞江繁花報》,乍一看與尋常報紙沒什麽不同,各個版塊分工明确,頭條新聞還起了個很聳動的标題:震驚,歸國之子身陷情場,顧問養女喜獲信物,有評:國姝之光!

穆星莫名其妙:“什麽國姝…等等?!”她迅速翻回了頭條版塊,一目十行地掃視過去。

“這,”她吃驚地看向宋幼丞,“這寫的是我?”

報上寫着“某M姓”三公子沉浸溫柔鄉,不惜獻天價玉镯只為軍事顧問養女白豔一笑雲雲。

雖然事實不錯,但其用詞之暧昧狎昵,仿佛她倒成了什麽色中惡鬼似的。

宋幼丞嘆了口氣:“這份報紙是聞江的娛樂報,專門報道一些堂子裏的花邊新聞,挖掘名妓明星的情事隐私,一方面取樂讀者,一方面,也可以給名妓們自擡身價。”

他後面這句話說的很直白,穆星皺起眉:“你是說白小姐用我做跳板?”

宋幼丞搖了搖頭:“說不準。”但是受益者是誰是顯而易見的。

穆星沒應聲。

宋幼丞看着她,又道:“不過這不是重點,你用的是假身份,這報上也沒有點明你的名姓,不需要擔心會被影響到聲譽。我方才那樣急,只是擔心你是因為我才這樣去…”

“打住,打住。”穆星擡頭止住他的話,“我好的很。”

宋幼丞聽話地閉嘴。

猶豫了一下,穆星道:“咱們還是談談手镯吧,要退婚的話,我是不是得把訂婚手镯還給你?”

宋幼丞點頭:“是的。”

穆星有些尴尬地聳聳肩:“但現在…?”

“剛才來的路上我就想過了,不可能讓這位白小姐把手镯再還回來。”宋幼丞說道,穆星非常支持地點頭。

“這只手镯其實不是孤品,我認識一位玉石收藏家,我曾在她那裏見過一只同樣的,我可以去向她賣來,再由你退給我奶奶。”

“很好。”穆星很滿意。

宋幼丞突然又面露難色:“只是…那位女先生現在不在聞江,等她回來估計還有一個多月…”

穆星:“…但是明天我娘和你娘就要談婚事了。”

宋幼丞嘆了口氣:“阿璇,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但是現在不是退婚的好時機。”

穆星點頭:“我知道,最近老太太身體不大好。”

杵着額頭沉默了一會兒,宋幼丞才勉強開口:“不僅是家裏的問題…”

穆星皺起眉。

仿佛終于鼓足了勇氣,宋幼丞才說出口:“我…想要娶她。”

愣了愣,穆星才反應過來這個“她”是指那個日本女人。

宋幼丞一鼓作氣地說道:“我想娶她,所以一直在努力建造自己的事業,但是現在一切還未妥當,若是讓家中知道了此事,只怕是…”

他沒再說下去,但穆星都懂了。

據說,那個日本女子是舞廳的舞女,一切還未妥當,若是他們現在退婚,宋幼丞與她必然不得善果。

穆星一時有些感慨,感慨宋幼丞竟願意娶那個女子,甚至做足了各方面的準備;一時又有些傷感…

他從未如此用心地對待過她。

認真看着面前的人,穆星終于把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幼丞,婚約是一定要退的,但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選擇那個女子?”

甚至願意為了她,放棄她,和她背後的一切。

宋幼丞沉默了一會兒。

他道:“因為我愛她。”

他看向穆星,認真道:“阿璇,直到遇到了她,我才知道我從未對你有過這樣的‘愛’。當然,我知道你對我也從未有過。”

“或許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吧,但是阿璇,你覺得你愛過我嗎?”

穆星怔住。

愛…?

這許多天,她傷心過,憤怒過,但她從未想過,這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愛嗎?

或者,只是因為她的占有欲?她的習慣性?

“阿璇,這些年你不在,我才漸漸地感覺到,我喜歡你,仰慕你,願意追随在你的身後,但這僅僅是類似于兄妹姐弟的感情,而不是男女之情。你是我的朋友,姐姐,領導者,但不會是愛人。”宋幼丞道。

“直到遇到了她,我才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是時時刻刻都會挂念着她,以她的開心為開心,因她的不開心而難過,是想占有,但更願意讓她自由。”

“可這些,阿璇,我們有過嗎?”

聽了宋幼丞這番話,許多念頭在穆星的心中轉過,她想否認,想尋找證據論證,但最後,她竟然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從未愛過宋幼丞。

甚至這麽多天以來,她想白小姐的時間都比想宋幼丞的多…不,現在先不想白小姐。光論過去在美國的那幾年,她似乎也根本沒怎麽想過宋幼丞。

她只知道她回國後要結婚,卻不知道為何要結婚,更不知道“愛與不愛”這樣的話。

站在此時此刻回顧往昔,穆星突然一陣恍惚。

這些年,她竟就這樣不知所謂地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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