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說完這番自我剖析的話,一時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穆星的心中是一片混亂而震撼,無話可說,似乎也不必再說。

她掩飾性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知滋味,目光一轉,她問道:“這份報紙,是她給你的嗎?”照宋幼丞的性子,應當不會看這樣的娛樂報。

宋幼丞一愣,低頭笑了笑:“是的,她知道我打算自己創立一個編輯社,覺得這樣的娛樂報也是一個新出路,今日便訂了份報給我送來。沒想到頭條卻是你,我一看便吓到了,忙着就來找你。”

穆星垂下眼,點了點頭。

這樣細膩的心思,她未必沒有,只是從來沒有想到要用在幼丞的身上。或許是他們之間太過熟悉,以至于将這點最微末的關心都給忘記。

她也不得不承認,她與幼丞之間,彼此早已不是那個熟悉的人了。她不知道幼丞的理想抱負,幼丞也未必能理解她的手術醫理。山重水遠,隔了這許多年,他們已經漸行漸遠。

現在看來,即便沒有那位小姐,她與幼丞也未必不會變為怨侶,反倒是現在當斷其斷,或許還能退回曾經朋友的位置上,給予彼此支持。

又與宋幼丞閑談了幾句,二人一致決定先将退婚的事拖一拖,等到下月宋幼丞與銀行談的資金就位,他能夠自力更生,順便也替穆星取到手镯後,再解決退婚的事。

談妥後,宋幼丞頗有些愧疚地對穆星道,他确實沒想到穆星能這樣坦然且迅速地原諒他。

穆星促狹道:“要不然,你難道還希望我好好地折騰你一番嗎?要不要我現在将咖啡潑到你身上,再嚎啕大哭地沖回家?”

宋幼丞連忙讨饒。

笑鬧了一陣,穆星想了想,又低聲道:“或許,也因為我遇到的是那樣美的女子,便也沒辦法對你的那位姑娘惡語相向吧。”

商議好婚事,與宋幼丞辭別後,穆星走出咖啡館,頓時只覺心中豁然開朗,前幾日的煩憂痛苦都一掃而光。

之前之所以那麽傷痛,或許只是因為隐約地感覺到引發問題的部分原因也在自己,就想推拒責任。如今面對了,竟然發現事情也不是那麽糟糕,自己也不是那樣不堪。

懷着這樣舒爽的心情,穆星又馬不停蹄地去了綠水先生府上,用一瓷瓶還不知道在哪兒的桐花老酒換了綠水先生一紙卦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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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啊,要晚上六點準時送到穆園,那會兒是飯點,肯定能引起重視。”穆星鄭重其事地交代。

綠水先生笑眯眯地點頭:“一切好說。”

交代完正事,穆星又暗戳戳地想刺老先生一句:“人家都說天機不可洩露,你這一瓶酒就給漏了個徹底,上回還敢信誓旦旦地說我血光之災,嘁。”

綠水先生沒有生氣,仍是笑眯眯道:“因緣和合皆有定數,老夫今日寫下這副卦辭,并非是為小友所求,不過命中注定罷了。”

穆星很不屑:“得了吧,六年前也是你信誓旦旦和我姑母說只要不遇陰劫,這定是一樁好姻緣,結果呢?”

綠水先生很配合:“結果如何?”

看看老神棍一臉想聽八卦的樣,穆星擺擺手走人:“你不是會算嘛,自己蔔去呗!

老神棍很講信用,到晚上六時,穆家一衆人聚首餐廳時,一紙卦辭送到了穆醫生手上,打開一看,頓時讓穆夫人吓白了臉。

“綠水先生說,近三月紅鸾妄動,于姻緣不利,恐怕得推遲阿璇的婚事了。”穆夫人憂心忡忡地說。

氣氛陰沉地吃完飯,大家又在客廳讨論起來。趁沒人注意,穆雲悄悄問穆星:“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穆星嘆了口氣:“二哥,我怎麽會是那樣的人呢?因緣和合自有定數,如今綠水先生這一卦不過命中注定罷了,與我有什麽幹系?”

穆雲難以言喻地看她一眼:“你真是越來越像大哥了。”都變成了一群滿肚子心眼的老狐貍。

“我就當你這是誇獎吧。”穆星心安理得地應道。

一切如穆星所料,第二天一早消息就傳到了宋家,兩家長輩馬上舉行了會談,一致決定将婚期延後,但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起來。同時,也有必要讓兩個“新人”進行婚前的溝通交流——這可是穆星沒有料到的。

所以當穆夫人告訴穆星允許她沒事就出門玩時,穆星差點兒笑出了聲。

都要退婚了,她和宋幼丞可沒什麽感情好培養。且不說宋幼丞和那個小姐正為未來奮鬥呢,就算宋幼丞想和她敷衍一下,她也不打算再和宋幼丞糾結了。

要知道,自那日聚會送了白小姐一只手镯後,穆星在那群聲色犬馬的公子哥裏算是有了名號。每日都有人打電話到穆園來請她出去聚會。

雖說要不是昨日陰差陽錯地送了白小姐手镯,穆星後來也沒機會和幼丞和解。但即便能給喝酒找一百個正當的理由,穆星也堅定了再也不去喝酒的決定——宿醉之後,頭是真的疼啊。

當然,雖然酒不能喝了,倘若能有機會再請白小姐出來玩,那還是必須要去的。畢竟她免費幫白小姐打了個廣告,要是不親眼見證白小姐找到那個“二十出頭學醫還愛幹淨的世家公子”,那多麽遺憾?

為出去玩樂找了一個充足的理由,又得到了娘親的允許,穆星便計劃好了一堆休息日的日程安排,只等着和唐钰公子再去聚會。

但可惜天公不作美,随着春日的來到,接下來的幾日醫館的事務都格外多。面對那麽多的病患,穆星不可能撒手不管,每日坐在善堂裏施診配藥,忙的幾乎連飯都來不及吃,更別說出去聚會了。

但沒想到,她竟在這樣的忙碌下見到了白小姐。

彼時距離聚會已過去了五六日,穆星剛剛結束了善堂的施診,到醫生的診室裏跟随學習。

恰好那位著名的兒科醫生丁醫生來坐診,穆星便自告奮勇去了他的診室,既可以真的學到知識,也可以避免被其他醫生排擠。

丁醫生來民康醫館施診都只收取半價診費,因此聽聞到消息的病人們都不約而同地趕過來,幾乎将大堂擠滿。

大人們吵吵鬧鬧搶着挂號,生病的孩子們一個塞一個地哭着,就是在這樣一團忙亂裏,穆星一眼看到了白豔。

沒有盛裝,白豔只是簡單地穿了一件藕色旗袍,淡淡地畫了眉,腕上的玉镯瑩潤光澤。她牽着之前見過的小阿珍走進診所,一身顏色幾乎淡到與晦暗混沌的背景融成一色,卻又那樣顯眼,以至于穆星一眼就看到了她。

而後身影一縮,穆星蹲到了桌下。

正在施診的丁醫生:“…穆小姐?”語氣非常詫異。

穆星把手裏的記錄本蓋在臉上,只想假裝自己不在。

該死的,她今天可是實打實的女子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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