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燭搖曳,一室旖旎。淩雪寒神色淡淡,按着眉心好一會兒才确信,那禦賜的合衾酒裏放了些讓人意亂情迷的東西,終究是大意了些,想來皇帝還是不放心他啊。
淩雪寒微微定神後,看了一眼安安靜靜躺在自己身側的人。
啧,做的太過了。
他按了按陣陣抽着的額頭,便吩咐貼身婢女茯苓備了熱水來,轉而親自給昏迷不醒的傅霜清洗身子。
傅霜雪白的肌膚上布滿了各種細碎斑駁的痕跡,全是拜他所賜。墨黑的長發散着,襯的一張小臉更加白淨可人。
淩雪寒将留在傅霜身子裏的東西清洗幹淨後又取了幹淨的亵衣亵褲為他換上。做完這一切他才掀了被子一角也躺進床褥裏,長臂一伸便将傅霜整個攬進懷裏,又催用內力滅了那搖搖曳曳的紅燭。
日光透過紗幔照進屋內,隐約可見床幔間兩人交頸而卧。
傅霜此刻雖然依舊緊緊閉着雙眼,但是全身難受得緊,一陣一陣的發冷一陣一陣的發熱。冷熱交加,人也暈得很,只是毫無意識的想往溫暖的地方靠近。
淩雪寒感到枕邊人細微的動作便醒了。只見傅霜慢慢的蹭了上來,将臉緊緊貼在他的臂彎,手還抓着他的小臂,臉上頗為難受的神色,小眉頭也皺的甚緊。肌膚相親之處散着不同的溫度。
淩雪寒将自己的額頭貼在傅霜的額頭上邊,只覺着傅霜身上熱的不正常,像是受涼發熱了。但是他現在又好像十分怕冷的緊緊捏着被子貼着淩雪寒。
淩雪寒起身後,又将被子仔仔細細的掖好,洗漱更衣後先是吩咐了下人去太醫院請太醫葉宸來,又吩咐下去讓廚房做些容易下咽的燕窩雞粥端上來。想了想又拿了一套裏衣裏褲給傅霜換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傅霜終是難受的醒了,眼睛雖是睜開了,但是人還是一陣陣的發暈,卻又無法入睡,身上連掙紮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又覺得自己身上好似被馬車碾壓過一般酸痛,尤其是身後的位置更是難受的緊。明明受涼發熱了,卻因為體質問題一陣陣的泛冷。
傅霜微微睜着眼,眼裏開始漸漸彌漫着水汽,人卻呆愣愣的。
“醒了?”
傅霜微微側了側臉,見淩雪寒已經坐在了床頭,用手背輕貼在自己的額頭。
“我想喝水。”傅霜聲音啞啞的,聽着自己這不似平常的聲音,像是想起了昨晚的事,白淨的小臉微微泛着粉色,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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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若晴端着燕窩雞粥和水進屋子後。本以為将軍會吩咐自己喂給少爺吃,卻沒想到淩雪寒竟是直接接了盤子放在了床頭的矮櫃之上,一副準備自己親手來的樣子。
若晴微微驚詫的看了淩雪寒一眼,轉而又看向淩雪寒的貼身婢女茯苓。只見茯苓神色自若,好似早就預見此情此景似的一點都不意外。
淩雪寒扶着傅霜坐了起來,又抽了幾個精致軟枕給他墊背。他給傅霜倒了杯茶,扶着傅霜,将茶杯遞到傅霜嘴邊親自喂給他喝。傅霜慢慢的喝着,又覺得不好意思麻煩淩雪寒,伸手想握着那杯子,卻沒想到被淩雪寒抓住了雙手。
“別動。”
傅霜的手被抓着,眼裏又滿着委屈的神色。淩雪寒将他的手抓着放在喜被上,另一只手仍在慢慢的喂他水喝。傅霜垂下眼,乖巧的喝水,不再有別的動作。
一杯水灌了下去,傅霜才感覺自己沒那麽難受了。淩雪寒這才松開手,轉而将茶杯放在矮櫃之上,端起熱的正好的燕窩雞粥。
“我自己來吧。”傅霜說完想伸手去接碗,卻又被淩雪寒抓着手按在了被子上。
“沒力氣還強撐。張嘴。”
“噢。”
葉宸急急忙忙趕來的時候恰好見了這副琴瑟和鳴的情景。
淩雪寒恰好喂完最後一口粥,将碗也放在了矮櫃上。婢女已經搬了圓凳來方便葉宸坐着診治。
葉宸攜着醫箱踏進屋裏,走近了便坐在那圓凳之上,淩雪寒也好整以暇的站了起來。待葉宸看清了傅霜的臉,卻是一怔。不過他的失神不過爾爾,一瞬間又複了正常神色。
葉宸號脈過後,緩緩道,“沒什麽大礙,不過是受涼了,我稍後開服藥你命人去取便是了。”
說完又神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淩雪寒,“傅小少爺身子不大好,房事方面應當節制些。”
淩雪寒神色自若,反倒是傅霜害羞的垂下了眉眼。
葉宸出身自太醫世家,也是和淩雪寒一同長大的,前幾年還請了随軍軍醫一道出邊關征戰。因此他也不像尋常公子爺那般羸弱不堪,眉眼不見得多精致卻也十分端正好看,氣質也讓人十分親切舒服,溫潤如玉。也是與淩雪寒十分熟稔,有個什麽病痛之餘的都是請他來看。
“傅小少爺這身子可得好好調理。”葉宸淡淡道,“我這有一些凝神養生的藥,也是由着我葉家祖傳藥方制的,若是信得過我,等會我也一并開了送過來可好。”
“好。”傅霜點點頭,輕聲答應着。“之前一直是讓李太醫瞧着病的。”
葉宸思量片刻便道,“傅小少爺的病,我會和李太醫交接,不過還是得問問,可放心由葉某來診治?”
傅霜看看葉宸,又看看淩雪寒,點了點頭,“自然是放心的。”
葉宸走時,由着淩雪寒親自出來送他。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葉宸撐着傘,人已踏入雨中,卻又堪堪止住,狀似漫不經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淩雪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容。
“未曾想,陛下賜你的姻緣,竟是如此特別。”
葉宸的聲音在雨中不禁帶了幾分缥缈。“竟能找到這般相似的人,我看除了那雙眼睛,怕是別無二致了吧。”
“傅小少爺不過十七歲,真是個好年紀,對吧。”
“你想說什麽。”淩雪寒隔着淅淅瀝瀝的大雨看他,一時之間竟看不清那人的神情,是嘲弄是笑意還是其他。
葉宸極輕極慢的笑了一聲,“我不過是想将軍洞悉自己的心意,無論是動情幾分,都該想想是為了誰。亦或者,你也該告訴傅小少爺,畢竟這世上的事都得講究你情我願不是麽?”
“夠了。”淩雪寒面色凜然,聲音裏已經帶上濃濃的不悅,“與你無關。”
“對,向來與我無關。”
葉宸沒再說什麽,撐着傘擡腳便走了。
淩雪寒站在那檐下許久,像是在思量什麽。
許是這落雨聲擾人心神吧。
傅霜服了葉宸給開的藥,因為舊病纏身,也是足足病了五天才好。自成親之後,淩雪寒與他雖然每日同塌而眠,但最親密也不過是将人攬在懷裏罷了,卻再也沒做過什麽逾距之事。
淩雪寒七天的婚假消了便要開始上早朝。待每日傅霜醒來,柔軟床褥之上每每只剩下他一人,身邊也早已沒了溫度。自新婚之夜後,兩人見面的時間也少了許多。有時候下了早朝,淩雪寒還會留着議事,回來也是極晚了。
傅霜受涼的病早就全好了,也是聽若晴說了自己別院裏帶下來的那幾箱書也被送到了将軍府,早前便說想去書房裏看看了。
那書房是淩雪寒的,原是想重新劃一間給傅霜的,可是後來他又改了主意,現用珠簾隔着一分為二,将右邊劃給了傅霜。那幾箱書已經被整齊的疊放在書架上,傅霜随便取了一本話本便看了一會兒,便又取了紙筆,人也坐在了書案前。
若晴站在案前開始磨墨,“小少爺,想寫新故事了?”
“嗯。”傅霜彎彎嘴角,“這次想寫兔子精的故事。”
“兔子幻化的姑娘嗎?”
傅霜搖搖頭,聲音低不可聞,“不寫姑娘……”
若晴故意露出了然的笑容,揶揄道,“那不如寫個将軍和兔子精的故事可好?”
“……”
傅霜突然就不說話了,只是臉紅着,沒有理會若晴的揶揄,随即提筆便開始寫。
想是有些無聊了,若晴便說起了一些下人之間傳着的事。
“奴婢聽這兒的下人說,将軍本有退婚之意,甚至還去找了皇上,可沒成。不過奴婢看将軍現在對少爺甚好的樣子,全然不像是假的。”
傅霜提筆的手一頓,張了張嘴又沒能說出話來。若晴停下磨墨的手,問道,“少爺可是餓了,奴婢吩咐廚房讓他們給您做可好。”
“我不餓,不過你去問問茯苓,”傅霜咬了咬筆頭,後半句愣是沒有說出口。
若晴掩着嘴輕笑道,“奴婢知道了,将軍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必定都問來。”說完便推門出去了。
傅霜繼續提筆寫着,寫寫停停的,連墨跡上了臉都沒發覺。
沒過幾日城中便開始流行這一部新奇的話本,是講着前朝那俊美的惡将軍如何看上了狡黠機靈的兔子精,卻又被人騙的團團轉的故事。
淩雪寒自然是無暇去關心這些街頭流傳的話本的,只不過偶然間聽同僚提了幾句。
兔子?
還真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