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茯苓!”淩雪寒一把抱着已經昏迷不醒的傅霜,一邊大喊出聲,“去請太醫來!請李太醫。”

茯苓忙不疊的跑進屋,聽了吩咐正想趕出門去,臨出門了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了一句,“不請葉宸太醫嗎?府上一直是……”

“請李太醫。”

“……是。”

淩雪寒無暇顧及茯苓的想法,只能将傅霜小心的放躺在床褥上,伸手胡亂的抹去傅霜臉上蹭着的黑色血漬,心亂如麻。

李太醫到的時候,丞相和傅淼還有得了消息的魏凜都一起進了将軍府。一群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而眼神都停留在太醫為傅霜診治的身影上。

李太醫剛為傅霜診完脈,便眉頭緊鎖,馬上用了随身攜帶的銀針,一根根紮進傅霜的重要穴位。

淩雪寒已經将傅霜常服食的藥丸,随身攜帶的香包和那束枯萎的花放在矮櫃之上便于李太醫檢查。

李太醫拿起那藥瓶,倒出了幾顆藥丸,又用手指捏成粉末。轉而又拿起那個香包仔細聞了聞,半晌後,似是無可奈何般搖了搖頭。

“這毒甚是霸道。”李太醫捏了捏那些粉末,“這毒藥名叫長醉不醒。與其說是毒藥,其實是一朵并蒂花。”

淩雪寒依舊呆坐在床沿,眼睛一直盯着昏迷不醒的傅霜,聞言皺了皺眉,疑道,“并蒂花?”

“就是這個枯了的。”李太醫指了指那白瓷花瓶裏已經枯萎的花朵,“盛開也是半開未開的樣子的白色花朵。但是僅僅聞花香并不會致命。”

只見李太醫捏起了一些已經被他碾壓成粉末的藥丸,“将花葉碾成粉滲透進藥裏制成藥丸,日日服食的話,毒性已經蔓延心脈……然後這花香才會變成催命符,傅小公子日夜聞着這香囊,後面又直接接觸并蒂花的香氣。”李太醫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傅淼似是難以置信的走了過來,“這些藥,小霜是在嫁到将軍府之後才被換掉的?”

李太醫摸了摸胡子,似是沉思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差不多一年了。而且這毒,最後成效發作起來,如萬蟻噬心痛徹心扉叫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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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霜原本以為自己會昏過去很久,沒想到在李太醫給自己施針的時候就醒過來了,只是沒有睜開眼。

他一直沉默的聽着,直到剛剛才發現,原來葉宸早在一年前就給自己下藥了。

自己竟然完全沒察覺。

真是蠢透了。

傅霜緩緩的睜開眼。

淩雪寒見他睜開眼,下意識的向前抓住了他的手。

傅霜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又心口蔓延過來如同螞蟻噬咬一般密集難受的痛苦突然席卷全身。他整個人都痛的忍不住痙攣起來。他微張着唇,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在外邊坐着的另外兩人見狀也想趕過來,卻都被李太醫阻攔了。他說要為傅霜施針,人不可太多。

“原本還能蟄伏一段時日。只是這次又受了藥物刺激,已經再也止不住了。”

李太醫已經将自己的工具疊放在一旁,“我只能盡全力先将毒性封存在一處……但是即使這樣,也拖不了多久。”

淩雪寒已經退開到傅淼的位置,沉默的看着李太醫救治傅霜。他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問道,“并蒂花。白花是毒藥,那另一朵呢?”

李太醫已經開始給傅霜落針,“另一朵紅色是解藥。”

此後屋裏無人再說話,空氣卻焦灼了起來。

令人窒息的安靜許久後才被人打破。

“成了。”

李太醫将最後的針拔出來的時候,淩雪寒才敢坐回床沿,他小心翼翼的牽起傅霜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的吻了吻。

“我會救你的,傅小霜。”他像是夢呓般重複着,“我一定會救你……”

李太醫收拾了藥箱,眼見此狀,聞言微怔,緩緩才道,“即便如此,傅小公子也只剩下,一個月的壽命了。如若不能找到解藥,到時候必然藥石無靈,必死無疑。”

淩雪寒将傅霜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身側。

“我去找葉宸。”他轉而看向站立一旁的丞相和傅淼,“傅小霜,就交給你們了。”

魏凜揚了揚下巴,用眼神示意會和他一起過去。

淩雪寒想起身離開的時候卻被微弱的拉住了。

是傅霜。

他似乎在小聲的說着什麽,淩雪寒俯下身将耳朵盡力貼近他的嘴唇。

“別去。”傅霜微微睜着眼,卻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茫然,“別為了我受傷,不值得……”

淩雪寒伸手一點點摩挲着他的臉頰,“你是要讓我愧疚到死嗎傅小霜。”

他将手指插進了傅霜墨黑的發間,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溫柔到極致的吻。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等我,我會救你。”

他狠下心拉開了傅霜扯着他的手,帶上那禦賜寶劍便轉身和魏凜一起離開。

傅霜茫然的在空中抓了許久,直到手被傅淼握住。

“傻弟弟,他們已經走了。”

傅淼擔心的撥了撥自己弟弟額前被汗濕透的發絲,“別擔心,那葉太醫的武功肯定打不過他倆。沒事的沒事的。”

“哥。”傅霜發出聲音仍然艱難,滿眼都是茫然,半晌才道,“我看不見了……”

李太醫上前撥弄着傅霜的眼皮,轉而搖了搖頭,“那毒素皆在雙眼中。這雙眼,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傅棠霖看着自己去了半條命又瞎了的小兒子,頹然的倒在了凳子上,當初就不該默默應了這門婚事。才一年,竟出了這麽多風波。

葉府外邊一個燈籠都未點上,似是要湮沒在這漆黑的夜裏。只是空氣中散着有些難聞的味道,帶上了些油膩。

淩雪寒擡腳便踹了進去,那門竟是沒上鎖,府裏也是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的樣子。魏凜往裏看了看,又微微眯了眯眼,轉而示意淩雪寒跟着他走。

二人往裏走去,葉宸果然在內院屋子裏。他好整以暇,似是早就預料到二人會來。

“啧,小替身要死了?”葉宸坐在躺椅裏翹着一雙長腿,擡着臉微阖着眼睛看着肅穆極了的兩人,手裏竟是在撥弄着一朵紅花。

那花養在一個青瓷花瓶裏,綠葉這麽一襯,開的那叫一個盛極美極。

紅花盛開,白花含苞。紅是解藥,白是劇毒。合在一起,便是長醉不醒。

淩雪寒已抽出長劍,直指着葉宸眉心。

“葉宸,你先把花交出來。”魏凜也冷冷道。葉宸做了這樣的事,便再也不是他的兄弟了。

葉宸聽聞此言竟遏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然後呢?莫不是要說交出了花便輕饒我?”

他慢慢起身,指尖點在那花脆弱的花莖上,似是只要一瞬間,那花便會被掐落消亡。

“你能饒我?還是他能?”

淩雪寒眸色深寒,周身冰冷,他緊盯着葉宸,不發一言。

“你為什麽那麽對傅霜。”魏凜看着他,似是想不通,“他與你無仇無怨。”

葉宸似是看不見那直指自己眉心的長劍一般,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的确無仇無怨。”

“可是他讓我惡心。”葉宸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撥弄着手裏的花,原本溫潤清俊的臉上溢滿着瘋狂惡意,“起初我以為他在雪寒眼裏,不過是與魏且有幾分相像的替身罷了。”

他擡眼直視淩雪寒,“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喜歡上他,喜歡一個替身。淩雪寒,你真惡心。”

“你瘋了。”淩雪寒握劍的手又緊了緊,心裏的怒氣已是要溢出來。

葉宸微微挑眉,側着臉又勾起笑。

“是,我是瘋了。我瘋了才會覺得你和魏且的感情那麽好,覺得魏且死後你的追念都那麽迷人。那麽矢志不渝,多好啊。”

“可是你居然真喜歡上了那個小替身,真讓人惡心啊。你就這麽忘了魏且啊,淩雪寒,你也不過如此。”

葉宸指尖稍一用力,那花便被掐落,那花只是離了花莖,竟一點點如煙灰般散逝。

只見劍芒一閃,淩雪寒的劍已經劃過葉宸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葉宸的傷并不輕,可他依然在笑着,他仰着臉,笑意不達眼底,“你殺了我啊,你的小替身,死,定。了。”

魏凜眉心直突突覺着葉宸這副樣子極其不對勁。恍惚間宛如聞到了些許刺鼻的味道,他忽然想起葉宸往年随船入海的事情。

難不成?

魏凜望着葉宸漸漸瘋狂的笑容,已來不及與淩雪寒解釋,他狠狠拉過淩雪寒,二人往外一躍。

沖天火光随着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在身後想起,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火藥味道,那屋子已是分崩離析。瓦礫磚塊随着爆炸往外散着,紛紛落在二人的所在的位置。

轉瞬之間,在二人跳脫之際,淩雪寒竟是擋在了魏凜身前。那些直接砸下來的一磚一瓦皆被他擋了。淩雪寒當即被砸吐了一口血,整個人直接昏了過去。

魏凜看着已經火速燃起來的葉府,咬了咬一口血牙,背着淩雪寒盡全力走出門去。葉宸似乎在府邸各個角落都澆上了油,那火勢蔓延的極烈極快。

終于在火光吞沒整個葉府之前,魏凜才背着淩雪寒顫顫巍巍的跑出來,他傷的也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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