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今世人皆知葉府已成了一片火海,葉宸和解藥一起葬生火海屍骨無存。而堪堪逃出的兩人這邊才将将回府。

李太醫這邊剛救治完傅霜才歇上一會兒,那邊淩雪寒和魏凜二人一身狼狽加傷口的就送了上來,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所幸他二人只是被爆炸的力道震着了,傷及內裏的倒是沒有。雖然淩雪寒傷的比魏凜稍重一些,但是二人的傷均不致命。

傅淼原不想告知傅霜淩雪寒和魏凜受傷的事的,奈何毒性被壓制住的傅霜身子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好了許多。下人們接到人時那一陣大驚小怪的吵吵鬧鬧他自然也是聽見了的。

傅霜此刻無法視物卻還是掙紮着要起身,然而下一瞬就被傅淼捏着肩膀小心的按回了床褥裏。

“小霜,你別鬧了。”傅淼皺着眉頭一臉擔憂的望着自己的弟弟,語氣裏甚是無奈。

傅霜反抓着傅淼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哥,肯定是他們出事了……不然府裏也不會這般吵鬧的。我定要去看看,你松開我。”

“你去了又能怎樣,你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了。淩雪寒肯定也希望你好好休息啊,乖乖躺着養傷好嗎。”

傅霜咬着下唇,略微搖了搖頭,“我知道我看不見了,但是他們為我受傷,如若出什麽事,哥哥是要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嗎?再說,我這毒,也不是什麽躺躺便會好了的。”

傅淼沒法子,只能依了自家弟弟。但是看着傅霜兩眼一抹黑的模樣,又怎麽敢讓他獨自過去。傅霜此時比當初下山時還要瘦上一些,即使被打橫抱在懷裏也沒有幾兩肉,想到這,傅淼又是各種愁緒漫上心頭。

魏凜傷勢本就比淩雪寒輕上許多,那些本該砸向他的石塊磚瓦全被淩雪寒承了去。雖然他已上藥無礙,仍是留在了将軍府。他本以為傅霜應該在好生休息,卻沒想到傅淼竟然将人抱來了客房。

“你怎麽把傅小霜帶過來了。”

魏凜蹙着眉看着傅霜茫然的雙眼。李太醫已與他說了,傅霜再也不能視物之事。他只覺着,傅霜受的折磨實在是過于多了。

“是我自己要過來的。”

傅霜的聲音很輕,像他這個人一般,似是轉眼間就會如塵埃消散。

傅淼将他放坐在床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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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霜什麽也看不見,只得在床上伸手摸索着,下一瞬,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抓進了掌心。

淩雪寒在傅霜坐在床邊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他雖然傷的比魏凜重些,但是畢竟是皮外傷沒有傷及內裏,他身子骨一直甚好,經太醫診治後便無大礙。

他也沒想到,傅霜看不見了,卻還會想來看他。

他原本以為,傅霜也許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了。

淩雪寒此刻躺着,将傅霜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裏。傅小霜還是那般天真的面容,像是永遠不知事般,只是那雙原本總是圓睜着的杏眼卻是黯淡無光。那失了焦距的眼眸如同一根刺,狠狠地紮在淩雪寒心口。

“都說了不要為我受傷,我不值得你……”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手上一緊,沒由來的一陣力道,恍然間人已經被拉入淩雪寒懷裏。

淩雪寒用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腦袋,幾根手指淺淺地插在傅霜頭發裏。

“不許說那三個字。”他的唇似是貼在傅霜額間,聲音低沉又悲傷,“我沒拿到解藥。對不起,傅小霜,對不起。”

傅霜不敢哭,他害怕把眼淚留在淩雪寒身上,他緊緊咬着下唇,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怕死。別再為我涉險了。你的命比我重要。”

“即使這株花毀了,不代表沒有別的。李太醫也說了,這花并不是獨一無二的。我定能尋來,解了你的毒。”淩雪寒溫柔的揉了揉傅霜的頭發,“我又怎能忍心看着你受着萬蟻噬心之痛而死呢?”

萬蟻噬心之痛。

傅霜想起那日錐心刺骨深入骨髓的疼痛就忍不住發抖。他的确是,沒有勇氣再承受一次,甚至覺得自己熬不住那痛苦便會撒手去了。

淩雪寒握着他的手又緊了緊,轉而親吻傅霜的耳畔。

“傅小霜,陪陪我。”

傅霜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胡亂的伸手撥了鞋子。還未來得及解外衣便被淩雪寒一把攬着拉進了床內側。淩雪寒可沒忘了這屋裏還有兩個別人呢。

“我和傅小霜說點悄悄話。”淩雪寒仰躺在床上,側過臉對着傅淼和魏凜微微一挑眉。

板着臉的大舅子雖然極其的不情願但還是被被魏凜給拉出去了。

淩雪寒這才直接拉着人過來按在了自己懷裏,他把下巴輕輕擱在傅霜頭頂。

“你的命比我重要。”他不知道為什麽傅霜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看清自己,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把自己心裏所想全然告知。

淩雪寒的手一點點撫着傅霜的眉眼。傅霜安安靜靜的被他抱在懷裏,連呼吸都是輕的要命。

“當初,我見你第一眼,是存了那樣的心思。”

“你閉着眼的模樣,的确像極了魏且。可是之後的事,小兔子只是你一人,我眼裏唯有……”

傅霜突然伸手按在了淩雪寒的嘴上,将他的話全然堵在了嘴裏。

“可是你選了長劍。”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也可以這般輕慢,“長劍呢,也是要送我嗎?”

淩雪寒将他的手輕輕拉了下來,只是握着他的手腕。

“你為我作畫那日,我明明,只睡了一小會兒。”傅霜眸子雖然失了光澤,卻依舊墨黑清亮。沒有焦距的,只是習慣性的擡臉望着前方,“為什麽要畫我閉眼呢?”

淩雪寒痛苦的阖了阖眼,他苦笑道,“傅小霜,你不信我真的喜歡你。可我如今真的沒有,将你當成魏且的替身。”

萬般苦果,皆種心間。

“如果當初,我将前因後果都告訴你便好了。”

傅霜聞言,極短極苦的笑了一下,聲音裏帶了些許微妙的苦澀,“你又怎知,若我當初知道了,還會嫁你。而不是舍了這條賤命,也要抗旨呢?”

淩雪寒久久沒有回應,只是依舊痛苦的阖着眼睛,似是将所有情緒收斂在眉目裏。

“我會救你的。”他的聲音喑啞,暗藏了所有的痛苦不堪,“毒會解病會好。就算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會再放手。我不會放你走的,傅霜。”

傅霜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任何話。

魏凜收到消息已是十日之後。

這十日淩雪寒等人都在搜尋四處各地有關長醉不醒并蒂花的消息,卻皆無所獲。眼看白白浪費了十日的時間等待,淩雪寒已是心急如焚。

傅霜卻是毫無想法,像是在平靜溫和的享受這不病不痛的最後一月一般,冷然的有些陌生。

唯有魏凜從親信那得來消息,說是杭州那邊有這花的消息。

傳聞那花如今在江南莫氏一族,原被覆滅的明月山莊遺孤手上。

明月山莊乃江湖世家,原憑着獨步天下的明月劍法聞名天下,也是人才輩出的大門派了。誰知在幾年前竟是被人屠了滿門。

唯有莫氏小字輩逃出一人,據說是藏匿在地下室裏,最後攜着莫氏出逃。

而那些寶物裏,就有這花。

幾人在将軍府商議着該由誰去尋這花來。

傅淼原本想毛遂自薦由自己去尋,卻被淩雪寒拒絕了。

“就由我去。”淩雪寒擡眸看了看丞相和傅淼,“還要帶上傅小霜。”

“不行,這一路颠簸,小霜的身子如何受得了?”傅淼當即反對了起來。

魏凜卻按了按眉心,懂了淩雪寒的用意。

“只剩二十日了,一來一去,傅霜如何能等得?”淩雪寒苦笑道。

衆人皆沉默無言,似是無法反駁。最後還是決定由魏凜和淩雪寒帶上一隊武藝高強的侍衛一道前去。

這消息真假還未知,只是如今倒也有些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無論真假都要搏一搏了。只是還是要帶上些人以防萬一。

是生是死,萬般皆是命。

傅霜對于要去江南這事倒是沒什麽反對的想法。

他此時,對自己的性命都沒了想法,又怎麽會在意別的呢?

淩雪寒特意為他備的馬車,門簾也是捂得嚴嚴實實風透不進,內裏鋪着好幾層小軟被,又墊着好些軟枕。他将傅霜打橫抱着放進車裏,又抽着軟枕好生墊在傅腰間,扯開軟被蓋在傅霜身上。好一會兒後才像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習慣性的在傅霜面前晃了晃,手忽的一頓。傅霜如今什麽也看不見了。他斂下眉目,面上冷冽,語氣卻甚是溫柔。

“傅小霜。”

“什麽?”傅霜雖看不見,卻是聞着了絲絲香甜的氣息,他微微側着臉,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張嘴。”

傅霜眨了眨眼,還是乖乖的張開了嘴。

入口即是香甜軟糯。

是桂花糕。

“好吃嗎?”

傅霜嘴裏塞着桂花糕,無法分心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轉而向淩雪寒攤開手,似是讨要桂花糕的模樣。

淩雪寒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輕笑了一聲。

“先不給你,想吃了便叫我。”說完便掀了門簾出去了。

淩雪寒轉身便騎上了馬,與魏凜微微一點頭,一隊人便開始往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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