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混個水飽也是飽
重新把紅薯抱進懷裏,無視對自己投來異樣眼光的衆人,粟米極力忍着身體的劇痛,一手護着幾乎是用命換來的紅薯,顫顫巍巍的爬上門檻,如來時一樣,在衆人奇異且漠不關心的注視中,又慢吞吞的爬了出去。
“毛毛乖,跟姐走。”
将将穩住身形,粟米拉着弟弟,抱着紅薯,姐弟二人往來時的房間走。
講真,身後的那群人都不是人!
按理說在正常情況下,哪怕她做了天大的壞事,可就她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在受了傷的情況下,再怎麽樣,這些個大人不也應該來看看她的傷勢,然後帶着她去看醫生嗎?
好,哪怕是大環境的因素影響,可即便不帶着自己去看醫生,也應該來關心關心她身上的傷,然後給她拿點藥啊什麽的吧?
哪怕即便是沒有藥,給她上點草木灰也成吧?
可是都沒有,一個也沒有!
他們都沒有心,他們都不是她的親人,這裏也不是她的家!
粟米苦笑着望向身邊的弟弟,他們只能相互依靠取暖了……
領着弟弟慢悠悠的走回房間,姐弟二人相協着坐下,粟米裂開缺了三顆小奶牙的嘴,看着懷裏變了形的紅薯,她的嘴上在笑,心裏卻在哭,在滴血。
為了這麽個紅薯,她今天的犧牲大發了!嗚嗚嗚……
兩輩子第一次被人甩耳光,兩輩子第一次為了一顆破紅薯拼命,嗚嗚嗚,個賊老天!你個倒黴催的休眠倉,該死的,為什麽要把她送到這麽個恐怖的世界來?
嗚嗚嗚……可苦死她了……
“姐,不疼,毛吹吹,吹吹,不疼……”
陷入強烈怨念中的粟米,是在弟弟軟糯關心的安撫中清醒過來。
Advertisement
看着身邊瘦小的弟弟,撫摸着他頭頂稀稀疏疏的短黃毛,粟米強撐着笑容問他,“毛毛,你嫌不嫌棄姐姐髒?”
粟三毛不解,歪着小腦袋看着自家姐姐。
粟米被小家夥天真懵懂的眼神望着,一時間心裏的郁氣散了大半,心疼的揉了揉弟弟的小腦袋,“算了,就是你嫌棄也沒辦法,這是咱們唯一的口糧呢!”
捧出自己幾乎豁出去了性命才得以保全的變形紅薯,粟米把它掰成了兩截,一截稍稍多些,一截少些。
拿起那截多的,粟米把表皮仔細的剝掉後,這才遞給身邊的弟弟。
“毛毛吃。”
毛毛看着粟米,裂開小嘴對着粟米笑笑,卻怎麽也不伸手來接。
“姐吃,姐吃。”
小家夥是人小,但是出奇的敏感懂事,小小的年紀就被迫長大,話都還無法說的囫囵個,卻已經知道要體貼姐姐。
粟米的心軟軟的,把手裏剝好皮的紅薯塞弟弟手裏,“毛毛吃,別擔心,姐姐還有,你看。”
說着話,粟米拿着剩下的半截給弟弟看,見小家夥還是不吃,她這才率先把紅薯送入嘴裏,忍着痛,啊嗚一口。
粟三毛見姐姐吃了,小家夥這才低頭啃着自己手裏的紅薯。
見到小家夥吃了,粟米三兩口解決完手裏的紅薯,至于剛剛給弟弟剝去的紅薯皮,她自然也沒有放過,仔細的撿起一把塞入嘴裏,邊嚼邊在心裏悲催的想哭。
曾幾何時,她可曾會想到,自己今日會是連個紅薯皮都舍不得丢的存在?
光想想都命苦啊!
可光感慨命苦有個屁用?
按照剛才那些人對待自己與小毛毛的态度,她根本不能對他們抱希望,也不可能指望着下一頓能有他們姐弟的食物。
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看來,以後他們只能自己想想辦法。
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按照眼下粟家的房子,結合小粟米的記憶來分析,自己身處湘西,也就是上輩子自己家鄉這片地界的可能性很大。
如若是這樣的話,她倒也不擔心自己能不能弄到食物飽腹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比如自己眼下到底身處什麽年月,将來能幹些什麽養家糊口,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都可以慢慢來。
看着弟弟三毛吃完了手裏的紅薯,粟米這把小家夥安頓在席子上,“毛毛你在這坐着不要亂跑,姐姐去找點水來給你喝。”
“好,毛不跑。”聽到姐姐的吩咐,三毛小朋友一邊還舔着自己黑黢黢的小爪子,想把手上的紅薯味道舔幹淨,一邊乖巧的點頭。
撇開小家夥的瘦弱單薄,與外表邋遢綴滿補丁的衣裳,其實自己的這個弟弟還是挺可愛的。
揉搓了揉搓小家夥的腦袋,粟米出前門再度囑咐好弟弟後,她就操縱着自己的小身板,悄咪咪的去往前頭偏剎的竈房。
她來的時候,大伯母趙海花正在廚房裏洗碗,想來今天是輪到她做家裏的活,除此在外,廚房裏并不見其他人,想來在剛才自己鬧完那一出後,其他人也都各自回房了。
想想也是,這時候不要說是農村,便是城裏頭,晚上也是沒有什麽活動的,所以除了回房睡覺造人,還能有別的什麽活動?
根據小粟米的記憶,粟米腦海中一溜數過家裏的這些小孩們,她就在心裏直撇嘴。
便宜大伯母在廚房前頭的火塘邊,就着火塘裏剩下的那點餘晖光陰洗碗,而她來時,對方的工作也已經進入了尾聲。
一直等到大伯母放好碗筷,滅了火塘裏的火離開後,為了不驚動人,粟米尋找記憶摸到廚房的後門,準備進入空無一人的竈房。
為了怕着老化的木板門發出聲響,她還特意打濕了一只袖子,把水擠入門軸下方,這樣一來,她再開門就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了。
小心翼翼的拉開門,果然,這破木門沒有發出聲響,她忍着身上的劇痛,邁過矮矮的門檻,粟米像只小老鼠一樣的溜進了廚房。
按照小粟米的記憶,她知道,在眼下的這個廚房中,任憑她掘地三尺,那也是找不到什麽吃的,來填飽她那依然空落落的肚子的。
她之所以來這裏,一來是想喝點水,再帶點水回去給弟弟喝,好讓自己與弟弟混個水飽,也不至于到半夜,肚子就餓的火燒火燎。
二來嘛,她還得給自己額頭的傷口處理下。
請原諒她這個上輩子只在兒時混過農村的可憐孩子,雖然會燒火煮飯啥的,但是山野裏的藥材,除了容易記的簡單幾樣,她是記不住能止血消炎的野生藥材的。
所以沒辦法喽,她只能按照曾經老一輩的說法,去火塘邊抓了把涼的草木灰,直接一把蓋在了額頭上的傷口上。
沒有條件,也就只能是這樣止血消炎了,至于其他的,眼下就自己這個小身板,她也是無能無力啊。
給額頭抹上了草木灰,粟米悄默聲的摸索到了水缸邊,感謝山清水秀的世界,讓她即便是喝生水也沒啥的,畢竟他們湘西這邊家家戶戶的飲用水,不是山裏泉眼冒出的山泉,就是深水井裏的幹淨泉水,所以不燒開了喝也沒事。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的小粟米,乃至整個粟家團裏,大家夥不都喝的是生水麽?這不比農夫山泉好喝多了?
自己混了個水飽,粟米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轉而有拿着小桶勺(竹子制作的小舀子)舀了一舀水,正準備拿回去給弟弟喝來着,暮的,粟米的目光瞄到了剛才大伯母放碗的碗櫃,粟米的眼珠子轉了轉。
對于能不能在碗櫃裏找到吃的,這點她全然不抱希望,就家裏那便宜奶奶對整個家的掌控力度,這裏頭能有個毛?
即便是有點子什麽,那也輪不到自己,想來早就被其他人瓜分了。
她眼下想的是,如果可以,她得弄點鹽。
按照今天那些人對自己的态度,搞不好不要說明天,甚至是後天,她跟弟弟能不能分到吃的,那都是個未知數。
為了不再讓這具身體餓死,也是為了那個小可憐的三毛弟弟,粟米決定,明天天一亮,她就帶着弟弟出門去找吃的。
她還就不信了,哪怕自己沒有個金手指,哪怕她年紀尚小,可就憑着自己內裏三十幾歲的成人靈魂,憑着自己對湘西這塊地界的熟悉度,怎麽地她也能找到點吃的,維持他們姐弟兩的生命吧?
既然要去開小竈,那沒有鹽可不行。
這麽想着,粟米放下手裏的小舀子,小心翼翼的接近碗櫃,輕手輕腳,費力的爬上碗櫃突出來可供切菜的一層案板後,她就去扒拉上頭的碗櫥門。
輕輕打開,尋着記憶,在黑暗中找到了那個,家裏用來裝鹽的成人拳頭大的黑色陶罐,借着透進來的幽暗月光,粟米看到了半罐子的鹽。
想着自己也沒有東西裝,她便先放下了鹽罐子,悄悄摸爬下碗櫃後,粟米閃身出了廚房,來到廚房後頭的小菜地。
借着幽幽月光,粟米直接撸了兩張南瓜葉回去,舀了兩勺子鹽到葉子裏包起來後,她這才把鹽罐子放回了原位,然後小心的複原碗櫃門。
不是她不想多拿,實在是在這個時候鹽也是金貴物,雖然不要票,卻也全靠家裏幾只母雞的雞屁股銀行換來的,家裏那老太太把控的也是很嚴格的說,她要是一下子拿多了,事後爆發可不得鬧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