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水母

江秋盡醒過來時,周圍很暗,他睡得懵了,一時間有些時間錯亂,以為已經到了深夜,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臉下清晰的體溫,鼻尖也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啊,是林栖。”他心裏傳來這樣恍然大悟的聲音,于是所有來自時間和空間的不确定與不安都消失了。

林栖察覺他醒了,側身開了床頭的吊燈,房間忽然溫暖的亮了起來,江秋盡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問他:“現在幾點了?”

剛睡醒的嗓音慵懶又沙啞,寬大的領口滑到肩側,露出的鎖骨線條幹脆又漂亮,他擡手抓了抓自己睡亂的頭發,眼神朦胧,見林栖沒回答,又啞着嗓子問了一遍:“現在幾點了?”

林栖回過神來,看了看放在床頭的手機,告訴他:“下午三點了。”

林栖走到窗邊,把厚厚的遮光窗簾拉開了,陽光一下傾瀉進來,江秋盡條件反射的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手心貼上了一片柔軟的東西,他心中一跳,移開了手……

林栖的吻落在了他緊閉着的眼睛上。

他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不敢睜開眼睛,不一會兒,林栖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一觸即離,修長的手放在他的後頸上輕輕摩擦,問道:“洗漱完去書房做作業?”

江秋盡睜開眼睛,點了點頭。

兩人快速洗漱後,林栖拿了一支常溫的礦泉水給江秋盡,讓他潤潤嗓子,然後翻出作業來,一起去了書房。

林栖的書房藏書很豐富,布置上和江秋盡的書房有些相似,不過顯得更加奢華,兩人一人占據書桌的一方,開始做作業。

因為快期末考了,布置的作業有些多,林栖做完一張卷子,忽然問江秋盡:“你不是被Q大預錄取了嗎?怎麽還轉學來R大附中?”

“不是轉學,是入學,我本來就是挂在R大附中名下去參加比賽的。”

“Q大預錄取的是物理學專業,而且沒有免學費。”江秋盡握着筆的手停了下來,“我已經拿了今年參加全國化學競賽的初賽名額,九月份初賽,十一月底決賽,到時候拿了獎加入國家集訓隊再去參加國際化學奧林匹克比賽。”

“如果拿了國際化學奧林匹克金獎,我想去的學校應該會免學費提前錄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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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江秋盡用的是陳述語氣,雖然他說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卻讓人相信他的能力。

林栖也覺得他可以做到,問他:“你想去哪個學校?”

“Q大的H醫學院。”

林栖想到他經常看醫學書,知道他以後想學醫也是意料之中。

林栖比較在意的是,他好像對免學費比較執着,直覺告訴林栖,這和尤婉有關。

和江秋盡父母死亡的真相有關。

林栖看着他的表情,問道:“學醫的話,出國會更好吧?”

江秋盡把目光放回試卷上:“以後會有機會的。”

林栖問他:“是尤阿姨不支持你出國嗎?”

“不是。”江秋盡一邊寫答案一邊告訴他,“我不想讓她幫忙。”

林栖皺眉: “為什麽?”

江秋盡眼神一暗,淡淡道:“快做試卷吧。”

他不想回答的态度太明顯,林栖也沒有執着的問下去。

林栖很想知道真相,因為那個真相是紮在江秋盡心中最深的一根刺,這根刺讓他在半夜做噩夢的時候都喊着媽媽,也讓他變成一只不喜歡和人類交往的刺猬。

但是,每個人都有隐秘,并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全剖開給戀人看才是信任。

如果他不願意講,那真相一定是很殘酷的,殘酷到他想隐瞞,江秋盡是自尊心很強的人,這種隐瞞,林栖并不認為是不信任。

林栖只需要尊重他,等他想講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兩人的效率很高,下午五點半,兩人做完了三張試卷,就只剩下一張英語試卷和一張化學試卷了。林栖停筆,活動着手腕:“先休息吧,我去做飯。”

江秋盡點頭,放下筆,跟着林栖去了廚房。

林栖看着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尾巴,問他:“那麽喜歡看我做飯嗎?”

江秋盡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其實不止是做飯,不管林栖在做什麽,他都喜歡看,下午做作業的時候也是,過一會兒他就會擡頭确認一下林栖是不是還在,确認完又安心的做卷子。

林栖揉了揉他的頭發:“今晚的幾道菜是我跟一個開西餐廳的朋友學的,你應該會喜歡。”

“還是老規矩,幫忙洗菜怎麽樣?”

“好。”

林栖說的這個朋友,叫秦暗羅,是一個英國籍的中美混血兒,爸爸是在英國定居的華僑,媽媽是美國人,他今年才二十歲,在英國開的餐廳很有名氣,餐廳出名之後,他也因為出色長相和意外的年輕受到了很多關注,不過一年前為了愛情,他選擇在來中國定居,現在在B市開的兩間餐廳生意都很好,不提前一個月訂根本吃不上。

他十七歲開店,林栖是他的第一個顧客。

當時整個店只有秦暗羅一個人,林栖點了一份威靈頓牛排,秦暗羅送了他一杯紅酒。

吃完以後,林栖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因為這是他吃過的最合口味的牛排。

那時秦暗羅還不叫這個名字,他叫Yaro,中文名是秦羅。

林栖第三次光顧秦暗羅的店時,帶上了蘇睢,蘇睢就是那個教他煮咖啡的華裔學長,那時林栖不過十三歲,蘇睢不過十六。

蘇睢問主廚叫什麽名字時,林栖回答“Yaro”。

這時秦暗羅端了菜出來,十七歲的少年,長着一張桀骜不馴的臉,海水一樣的蔚藍色眼睛,看見蘇睢時忽然勾着唇角笑了起來,灼若芙蕖,不過如此。

蘇睢忽然念了一句:“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鵲辭穿線月,花入曝衣樓。”

于是秦羅,就成了秦暗羅。

縱然是那麽有詩意的名字,來到中國後還是不可避免的多了一個“菠蘿”的綽號,後來他幹脆自暴自棄的給店取名叫“Pineapple”。

秦暗羅教給林栖的三道菜,都是Pineapple裏最受歡迎的菜。

林栖一邊和江秋盡講着蘇睢和秦暗羅的故事,一邊做菜,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逝,天色稍暗的時候,林栖就只剩下南瓜濃湯沒做完了。

他将蒸熟的南瓜塊、淡奶油、牛奶一起放入破壁機中打成糊,倒入小鍋裏的加熱,再加入一些細砂糖,攪拌均勻,煮到粘稠後分別倒入兩個漂亮的把湯碗中。

眼見天色變得越來越暗了,江秋盡開了燈,幫忙擺餐具。

經過名廚指導過的菜品果然不同凡響。

一道海鮮意面,用大蝦搭配青口貝,蝦經過高溫烹煮,每一只都香嫩可口,鮮甜濃郁的海鮮醬汁加上飽滿有嚼勁的意面,吃到嘴裏的味道層次很豐富。

一道創意牛排,擺盤非常漂亮,底盤墊的是我奶油紫薯,然後是外焦裏嫩的牛排,上面點綴着條狀的細秋葵和胡蘿蔔,旁邊是海鹽松露菌汁,牛排入口鮮嫩不柴,每咬一口,滲入松露香味的鮮美肉汁會在口中迸開,味道好到江秋盡喝了半杯林栖準備的紅酒。

以至于晚飯過後,他一直處于微醺的狀态。

林栖看着好笑,也不敢讓他幫忙洗碗了,讓他先去玩。

結果林栖洗完碗出到客廳,看見江秋盡坐在地毯上,盯着水族箱裏的水母發呆。

感覺到林栖站在自己身邊後,江秋盡輕聲說: “聽說水母身上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水,死了以後可以完全消失在深海。”

“這種是海月水母。”林栖在他旁邊坐下,“我以前在紅海見過後,覺得太漂亮了,所以也養了一些。”

“不太好養,得拿礦泉水養着,嬌氣得很。”

“你喜歡的話,明天和你去海族館看,那裏有更大更漂亮的。”

江秋盡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悄無聲息的将頭枕在林栖的肩膀上。

客廳只開兩盞小燈,水族箱的燈光幽藍,水母像輕盈游蕩的精靈,窗外的月光很亮。

林栖看向他:“阿盡。”

江秋盡剛仰起頭,就被吻住了。這一次的吻和以往的都不一樣,林栖不再淺嘗辄止,他打開了江秋盡微張的嘴唇,順勢撬開他的牙齒,舌尖掃過他的上颚,溫柔的引導着他和自己接吻。

唇齒相依,江秋盡被吓得酒醒了一半,口腔裏充斥着林栖的味道,他被親得暈暈乎乎的,差點連呼吸都忘記了,林栖的手撫在他的腰後,不知何時滑進了衣服裏面,溫熱手掌覆在背上,一節一節的撫摸他的背脊,林栖的手指所到之處都在快速升溫,江秋盡的呼吸越發灼熱時,林栖終于離開了他的嘴唇,轉而輕柔的吻他的耳垂和下巴,在他的鎖骨上重重的舔舐,吮吸,輕輕的啃咬着,留下細細密密的齒印,江秋盡的手插在林栖鴉羽一樣的頭發裏,身體本能的向後仰去。

江秋盡腦袋一片空白,茫然的喊着: “林栖……”

林栖擡起頭來,不輕不重的吻了吻他紅潤的唇瓣,低聲道:“我在。”

江秋盡眼神慢慢恢複清明,他看着林栖墨黑的眼眸裏盡是深情與專注,伸手捧住了林栖的臉,這一瞬間,他忽然想把自己剖開給林栖看,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最終什麽也沒說。

過去經歷過的苦難也好,絕望也罷,他絕口不提。

他只是捧着林栖的臉,第一次主動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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