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前途

我吵着要陳斂來跟蹤我的事,紀予舟很快就知道了。

他大概挺忙,沒時間回來找我麻煩,于是打電話過來問我:“林湛,你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我懶洋洋吃冰淇淋:“你換了個人盯着我,我有點不習慣。”

“只因為這個”

“只因為這個。”

一般到這時候,就該挂電話了,但是紀予舟就是紀予舟,不管做人還是做生意,都強勢到極致。

他問我:“小湛,你心裏清楚你做什麽我都會知道的,對吧?”

這已經是他最不帶威脅意味的句式了。

“我知道。”

你我心裏都清楚我正在做什麽,而且也清楚對方知道這一點,最好笑的是,雙方都不準備做出任何改變。

伴侶做到這份上,其實已經沒什麽意思了。

都說婚姻消磨愛情,但我們之間哪裏有愛情呢,兩情相悅才叫愛情,我有的,不過是年少時的一腔孤勇,磨完了,也就沒了。

邢雲弼回國前,我給瑞瑞請了個法語老師。

嘉遠當年雙語教學,選修語言我選的就是法語,大概因為學畫緣故,法語說得比英語好。沐老頭給我找的那學校就在法國,這麽多信息結合在一起,坐實我要去那學校教書了。

我希望能騙過予舟。

邢雲弼回國,照樣是約我喝茶。

這次不在雲頂了,直接在他公司見面,上次的女經理鄭小姐親自下來接,表情有點奇怪,我上去直接問邢雲弼:“紀予舟要結婚的事連你公司經理都知道了?”

邢雲弼正倒時差,整個人有點懶洋洋的:“聽說你要去法國?”

“我知道你們現在消息靈通,”我拉開椅子坐下來:“但別讓我覺得全世界都在監視我,好嗎?”

“抱歉。”邢雲弼笑得慵懶:“倒時差,腦子不太好用。”

“紀予舟耳目這麽靈敏嗎?只有在你公司見面才安全?”

邢雲弼把放在小骨瓷碟子上的熔岩蛋糕推過來。

“其實我是為了幫你省錢。”他開玩笑:“接下來你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我們見面我常自己付賬,看來他還挺介意這個。

其實現在這個狀态的邢雲弼就挺不錯的,不像以前,刀槍不入,滴水不漏。

很快我就知道錢要花在哪了,來了個面容清瘦的青年,頭發長,大夏天穿着厚外套,看起來像個流浪藝術家,見到我們之後,先問了句:“是替哪位辦身份?”

“替我。”我笑着看他。

他從懷裏掏出一堆證件來,有護照,visa卡,都是同一個人的名字,叫呂暢,在桌上一字排開,我拿起來看,他問我:“方便照張照片嗎?”

“可以的。”

他照照片的時候,我問他:“做這個需要美術功底嗎?”

“光有美術功底沒用,通不過OCR的。”他看我一眼,神色有點像弗洛伊德油畫裏的人。

“美院畢業能做這個嗎?”

“我就是美院畢業的。”他輕聲說。

那還真是前途廣大了。

“那留個聯系方式吧,師兄。”我笑起來。

“幹什麽?”他警覺地看着我。

“沒什麽,我不喜歡這名字,想換一個。”我淡淡說道:“畢竟以後還要用很多年呢。”

邢雲弼提出的設想很不錯,去美國,辦經濟移民,拿永久居留,然後自己找個風景好的地方住着,畫畫,或者去當老師,都是好選擇。

可惜以後畫出的畫都不能署林湛這名字了。

我還挺喜歡這名字的。

“你安慰好瑞瑞就行了,小孩子對環境變化很敏感的。”邢雲弼告訴我:“其他的事我會解決,不用擔心。”

以前怎麽沒覺得,他做決定的時候表情其實挺像予舟的。

“謝謝你幫忙。”

“應該的,我們是朋友。”

回家是深夜。

其實家裏太大,人太少,也不好,一個人忙起來就顯得家裏很冷落,予舟比我還晚回來,仍然是一進門就扔了外套,領帶也扯松,走到餐廳,看見我。

我把剛做好的湯端上桌。

“別看了,坐下吃飯吧。”

我做了許多菜,在廚房裏的某個瞬間忽然想到以前看過的一句關于婚姻的歪理,說是出軌的一方往往因為愧疚,而表現得特別好,許多疲倦的婚姻就是靠這樣維持下去的。

我雖然沒出軌,不過這道理好像也适用。

予舟大概也知道我為什麽忽然對他這麽好,冷着臉坐了下來。

那法國大學要求我十天後去學校報到,我敢打賭到時候予舟一定比我還先到。

他總是這樣的,什麽都不說,關鍵時候吓你一跳。

飯後我把盤子一個個放進洗碗機裏,正開着水沖呢,予舟忽然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了我。

他的身高,把頭靠在我肩膀就有點勉強,但是他似乎很疲倦,我聞見他身上有雪茄的味道。

予舟不怎麽吸煙,紀老爺子卻有收藏雪茄習慣,其實予舟算是這一代人裏最叛逆的,從成年到現在,沒有一件事是順着紀家人心意的,最過分的自然是跟我結了婚,紀老爺子氣得短壽十年。

“怎麽了?”我輕聲問他:“累了嗎?”

他不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喜歡一個人,就有這種魔力,他還沒說什麽呢,你已經先心疼得不得了了。

“沒事的,很快就結束了。”我輕聲安慰他。

很快我們就會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這十年的時光,就當做一個錯誤好了,時間還早,我們都來得及回頭。你還會有很精彩的人生,我也能漸漸愈合,過自己的日子。

予舟,即使是你,也不能什麽都擁有。

你總要習慣失去。

“要是我不想結束呢?”他問我。

其實我知道他并非詢問,他是紀予舟,他從來不需要從任何人那裏得到答案,他只要一意孤行地做自己的事就好。他像龐大的恒星,可以攪亂所有人的軌道,強迫你圍繞着他運行,他的光芒太耀眼,在他身邊你甚至找不到自己在哪裏。

“予舟,幫我做件事好嗎?”

“什麽事。”

“我想知道我是誰生的。”我問他:“你說過你能找到他們的,對嗎?”

予舟沒說話。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以為我在通過這個轉移他注意力。

但我真的只是想知道而已。

畢竟我以後,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好。”我聽見他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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