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季北秦站在門口,第一反應居然是不信邪。

他怎麽可能打不開門?

手機屏幕很快被按亮,江洛的號碼是快捷的第一個,季北秦按下去就到了撥號界面,但那一串省略號卻再也沒變成過秒時。

連續三個電話都是忙音,就像遠遠離開地面的飛機,在一片沒有信號的高空中,下面的人想夠,卻夠不着。

半小時之後,駱曲第一次看到季北秦的眉間深皺,仿佛暈着一團清晰可見的黑氣。

“查一下他車開去哪兒了,再打電話給物業,問問這兩天誰進出了公寓。”

季北秦的聲音極冷,沒有一絲溫度,駱曲一邊照辦,心裏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季總,江先生中午找過我。”

早說也許還能保個命。

季北秦眉梢一擡,話脫出口:“你早不說?!”

駱曲半低頭:“季總...抱歉,是我失職。”

“但江先生并沒說太多,也不是找您有事,他只是問您去哪裏了,我告訴他您在出差,他現在有些...不信。”

季北秦眸色一沉,駱曲馬上跳過道:“他不知道您以前在醫院都是夜裏回去處理工作應酬,我已經同他解釋過了...”

駱曲低着頭,因為沒聽到季北秦的聲音,只當對方還在等行車記錄,忙調出來,道:“季總,定位從家裏開到了南大,然後就沒再動過。”

“門口監控我現在就打電話給物業,您稍等。”

“季總,今天下午就只有江先生回去過,沒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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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總?”

良久。

駱曲才意識到,季北秦一直沒說話。

這種沉默在季北秦身上是很少有的。

他很少猶豫,或是遲疑。

不管是生意還是生活,季北秦一直延續了在部隊的作風,駱曲習慣了他的雷厲風行,習慣了他的冷情決絕。

只要自己上半句出口,很快就能聽到季北秦的決定和吩咐。

但這次卻不太一樣。

他回頭,有些不解的看着後座的男人,季北秦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面,釘在他臉上,但眼神卻又沒聚焦。

駱曲甚至覺得他沒在看自己,只是定定的僵着,仿佛陷在深爛的泥潭。

他從沒見過季北秦這個表情,這樣一言不發,連引擎聲都刺耳的吓人。

“季總,要不要我...”

“下車。”

駱曲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眼神中掃過一絲詫異,但随即被後座人淡薄無邊的餘光掠過。

駱曲知道。

季北秦是讓他滾下車。

傍晚路燈剛明,車開出去的地方留下一條淡淡的白跡,駕駛座上的人臉色沉的像碳,駱曲遠遠地落在後面,甚至覺得車身搖搖晃晃,都有些不平不穩。

車停到南大的時候,已經快晚上。

季北秦推開研究組的門,領導飄一截上肩頭。

好在表情不算失态。

他知道江洛在哪就好,只要能見到人,他就可以解釋,可以慢慢哄。

“江洛呢?”

但他的臉色實在臭的吓人,研究組裏剩下的一個小寸頭扶了扶眼睛,幹咽下一口口水:“早走了啊。”

“走了?”

季北秦聲音瞬間震開。

“對...對啊。”

寸頭活生生叫他吓成了結巴:“小江回來就找...找了魏組長,他...他們就出去了。”

江洛曾經無數次同季北秦讨饒,撒嬌一般抱怨,最常用的詞就是嚴肅。

他不吃速食,不吃零食。

家裏的東西從哪裏拿就要規整到哪裏去。

早上出門一定會規規整整,連袖口都不會少一次。

公司所有的事條條框框,一條也都不會漏。

連通知駱曲開車,都是精準在帶完表出門的前十五分鐘。

季北秦此刻站在南大的地下停車場,摸遍了兩個口袋,才想起車鑰匙落在了研究室裏。

他顧不上回頭,直徑走到學校門口,要打車回公寓,卻又發現手機扔在了車裏。

簡直可笑。

甚至荒唐。

路邊碰巧駛過的出租車終止了這一場尴尬,他上車回到公寓,直徑到了物業。

身為南城單價最昂貴的幾棟樓之一,業主要求撬鎖開門這種事實在是鮮少有見。

季北秦光落落一個人站着,最後幾乎是用吼的把物業吓去翻了采訪視頻确認身份,然後叫來兩個娴熟的開鎖工,叮呤咣啷了一個小時。

江洛是他的人。

沒有說不見就不見的道理。

他想見,就一定要見到。

“咣”的一聲。

漫出來的塵埃流淌在空氣中,朝季北秦撲過來。

他幾乎是踩着門板進去的。

“洛洛。”

江洛換門鎖,無非是知道真相了生氣,埋怨,要置氣,不想見他,要把他趕出家門。

公寓很大,季北秦往裏大步直驅,他當然不會坐着承受,他向來是不會等的性格。

但偌大的卧室空空如也,其實連門口的物業都能感覺得到,這間公寓裏沒有人。

但季北秦卻像是停不下來,一間房門一間房門的推,好像江洛會躲起來同他置氣一樣。

直到他走到了洗手間。

洗手臺很精致,卻不大,因此一點點的變化,都那麽顯眼。

季北秦站定在原地。

看着面前的電動牙刷少了一支,杯子也少了一個。

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些失神。

再回到走過的卧室和書房,季北秦打開櫃子,才發現少的并不只是那一支牙刷,一個杯子。

這個家裏少了很多東西。

很多江洛的東西。

他清爽的襯衫,學生模樣的牛仔褲和運動褲,冬天愛帶的毛線帽,印着機器貓的T恤,還有東塞西藏的泡面。

可惜這間公寓稱不出重量。

沒有人彙報,沒有人統計。

他沒有辦法坐在辦公桌上,就知道在哪裏、什麽時候,家裏的重量輕了哪一點。

季北秦的臉色極陰,又有些煞白,仿佛一只即将暴怒的獅子,又像是一只哀瑟的鯨。

物業和鎖匠早早離開了這沉悶的空氣。

季北秦渡步在屋裏,妄圖像平時一樣冷靜,理智的去調監控,找人。

但手裏沒有手機。

樓下也沒有車。

他從沒這樣和江洛失去聯系過。

這種不知道對方在哪裏,什麽時候會出現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季北秦很躁郁。

但這種感覺很快又消彌下去,被随之而來的、另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所取代。

因為在那道玄關,進門最顯眼的臺子上,還有一個他原本應該最先看到的東西——

一塊和他手腕上一模一樣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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