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駱曲很少見到季北秦這麽狼狽的一面,短短一周,天天都魂不守舍。
季北秦幾乎沒離開過公司,吃睡都在SLK頂層的休息間。
回國的第一天他其實回過一次公寓,但幾乎是一進門就逃竄一般離開。
他不知道,要怎麽在一間安靜的公寓裏等待,等待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的人,甚至也許很久都不會再回來的人。
公寓裏處處都是江洛的影子,他連聞到那裏淡淡的木香,都會忍不住想起江洛在家等他的樣子。
季北秦幹脆住在了公司。
他沒法接受自己在那裏毫無期待的等下去,盡管他知道,一年裏有一大半的時間,江洛都是這麽等着自己。
除了委派在英國的朋友幫忙找人,季北秦就只剩下沒日沒夜的工作。
快到年關,整個SLK的氣氛卻極其凝重,會議上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要走人。
身為助理,老板的心情自然直接關系到駱曲的薪水。
眼看着一年就要走到頭,駱曲就沒聽季北秦提過一個字的年終獎金,心裏不由開始打鼓。
他跟着季北秦,思維早就被訓練成同樣的模式,思前想後,終于尋了個機會,站在辦公桌前張口:“季總,如果您想從勵冬那裏着手,我可以去調取他的所有資料。”
駱曲語氣平緩,早就考慮周全:“您如果擔心他在國外聯系不上,我可以先找他的熟人或者家裏人,讓他們幫忙聯系,這樣總能找到江先生的,您...大可以交給我。”
季北秦瞥他一眼。
駱曲表情帶着一絲委屈。
确實,就算江大少爺一走了之灑灑脫脫,但畢竟還帶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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勵冬有家裏人。
一家老小都在鄉下,他一個一個找過來,父母親人一起,都薅過來聯系這一個人,不存在聯系不上,沒準很快就能接到勵笗打過去報平安的電話。
季北秦狠慣了。
甚至得到江洛,都是用的差不多的方式。
在他前半輩子的人生中,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問題,因為季家教給他的生存方式就是這樣。
放在平常,甚至不需要等駱曲開口,季北秦早就嘴一張吩咐下去,把這個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立冬還是立春,家裏挖個底朝天,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但現在,他居然在遲疑。
“再說吧。”
季北秦聲音有些疲憊。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但直覺告訴他,這樣只會離江洛越來越遠。
駱曲的表情很是驚異。
他甚至在告訴季北秦的上一分鐘,已經聯系了人,準備着手去調查。
駱曲:“不用嗎?”
季北秦:“不用。”
他不知道是什麽,讓自己快修煉到六親不認的老板産生猶豫,只能先乖乖閉上嘴出門。
但年終就在眼前,季北秦明顯對他嘴滑導致被甩的事還耿耿于懷,駱曲不敢懈怠,一條路走不通還有別的,快車道開不了還有慢車道。
沒過兩天,駱曲又站了回去。
“季總,我昨天去同學會,剛好有個老朋友是勵冬學長,這是他的微信號。”
駱曲臉不紅心不跳的把手機遞過去。季北秦只是否定他去挖人戶口本,沒說不讓加個微信。
再說現代人的手機號,本來就算不得什麽隐私,問個微信號而已。
季北秦從辦公桌前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同學?”
駱曲裝作沒聽見。
通天大道已經擺在眼前,自然沒有不用的道理,季北秦皺着眉。
但他別無他法,他走到了絕境,只能接過駱曲的手機,對着那個名叫“立冬2020”的賬號擰了擰臉。
朋友圈沒幾條,卻都是最近幾天發的,而且圖文并茂,相當豐富,俨然是沒什麽好友,當成了日記本在用。
季北秦透過屏幕,仿佛都能看到那頭歡快的狗腿影子。
12月30日
第一次出國,好激動。[龇牙][定位.英國]【圖片】【圖片】
12月31日
撐壞了。洛洛哥什麽都吃不下,全兜給我了。[傷心][龇牙]原來這就是痛并快樂。
【圖片】【圖片】
1月1日
真冷,祁總給我買了一件大棉襖,聽說是鵝做的,特別暖和。[龇牙] 洛洛今天也沒理我,一直呆在房間。[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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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09日
陪開車的一天。[龇牙]
【圖片】
1月12日
陪開車的一天。[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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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4日
洛洛居然說他以前喜歡飙車,沒看出來。[龇牙]
【圖片】
“…….”
下面還有好幾條,季北秦臉色越看越黑,駱曲眼看着自己的手機就要碎在地上,忙上前拿了回來。
季北秦頭頂冒煙,他恨不得捏碎那個龇牙的圓臉。
“加他,問出來他們在哪,訂機票。年終獎金自己去財務提。”
駱曲眼神一亮:“是。”
聖誕的假期過的很快,國內的春節邊上,江洛已經入學,祁孜芸替他在愛丁堡買了一棟漂亮的小洋房,勵笗也跟着讀了個旁邊大學的管理學科。
完全嶄新的環境倒是幫了江洛很多,他沒什麽會睹物思情的東西和地方,更沒有那個人。
英國的北部二月是漫天的大雪,厚厚的一層積在路邊,仿佛蓋過了不想記起的一切。
也許是身邊景致和人的不同,江洛仿佛感覺他和季北秦朝夕相處的日子已經是上輩子,這一個月像是半個世紀那麽久。
他的生活很平靜,好看的男孩子到哪裏都少不了人喜歡,江洛的女人緣比起在國內稍稍一般,但是男人緣簡直是絕佳的好,算是對得起這個國家的外號。
只不過他讀完了語言課,正式開學的時候,發現身邊多了一個有些意外的面孔。
虞依依看到他,倒不顯得驚訝,更多是開心:“江洛哥哥!”
如果說季北秦算得上是積雪下面的斑駁路面,那虞依依也得沾着一點,江洛眼神暗下去不少,但他倒對虞依依沒太多意見。
江洛淡淡問:“你怎麽在這?”
“來讀書啊。”
虞依依放下挂着鏈條的書包,沖江洛笑笑:“我聽說你出國來念研究生了,特地來跟你一起的。”
她很喜歡江洛,從當初對方在超市幫自己的時候就喜歡,并不遮掩。
即使之前一直沒能得到聯系方式,但現在有機會,照樣粘了上來。
只不過江洛看上去比之前要瘦了太多,鼓起來的白色羽絨服裏仿佛空空的能捏成一條。
他也沒有之前的活泛,表情淡淡的,聲音中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家裏人知道嗎?”
虞依依搖頭,随即又點頭:“我爸知道,但我媽還不知道。嘿嘿,她老管着我,等放假回去再告訴她。”
江洛點點頭,灰色羊絨圍巾裹着細長的脖頸,清瘦的下颌線縮在裏面,整張臉格外的小,恨不能一只手握住。
只要父母知道,他就不用太在意。
畢竟在哪裏讀書是別人的事,他管不着。
“吃個飯吧。”
畢竟離家遠,江洛想了想,虞依依一個小姑娘,他雖然回應不了什麽感情,但請人吃頓中餐還是綽綽有餘。
虞依依很快答應道好,江洛下課之後從中國超市買了菜,就帶着人上了車。
“哇,你在這都自己做啊。”
虞依依扒開袋子,看到裏面的雞翅和排骨驚了驚,她過來也有好幾天,基本都是土豆和馬鈴薯打架。
“嗯。習慣了。”
江洛把東西放好,開車上路。
如果說有什麽能證明這一段感情确确實實的存在,也許就是這些季北秦帶給他的習慣。
江洛曾經以為,離開了季北秦,他就會恢複偷懶速食的生活,結果卻并不然。
因為從前他多半都是為了讓季北秦心疼自己,看不慣到皺着眉把他拎上桌,再給他做一頓好的。
現在這些都沒有了意義。
他也不打算虧待誰。
江洛的小洋房離校區不遠,虞依依跟着他上樓,才發現家裏還有一個正在打掃屋子的勵笗。
對方把花園的栅欄都捆紮了一遍,愣是在二月隆冬熱出一層薄汗,像一只傻兮兮的看家大狗,見了江洛就跑過來:
“下課了?”
勵笗瞧見後面的虞依依,愣了一瞬,跟着又重新打了個招呼。
江洛随口介紹:“以前認識的。”
“現在的同學。”
虞依依見縫插針的自我介紹,跟着換完鞋,又脫了大衣外套,卻發現勵笗還在盯着自己看。
江洛也感覺他發呆有些久,出聲問:“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勵笗一下回神,随即笑了笑:“沒什麽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倆長的有一點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