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三者

“弦望。”

姚錯打斷她, 将她拉到岩壁窄道邊,他向裏看了眼,見玉子果然在不遠處等着, 便對她說:“我們能不能在這裏單獨說一會兒話?”

玉子聳聳肩, 表示可以,接着慢悠悠地拖着步子讓過他們兩人, 走回了岩洞裏。

裏面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是在開裝備包,姚錯不敢走得太遠,又怕被偷聽,只得壓着聲說:“我們不能和他們一起走。”

顧弦望見到玉子,想到方才他們之間的對話, 複盤之下才發現她有好多問題都沒能提出來, 譬如堕神香是什麽?洞主是什麽?還有洞主裏面的核, 那具玉化的屍骨又是誰?

這些他們來此的目的,她完全沒有來得及去摸索,那段對話明明是兩方的博弈, 但她卻完全被排擠在外了。

一直到現在, 她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稚嫩。

先前與姚錯的對話也很匆忙,他們有許多細節都未對上, 顧弦望抓緊時機問:“你是不是從查克老狗那裏發現什麽了?”

“還有今天早上那聲槍響不是我們放的,我們沒有槍, 在此之前, 我們一直猜測是你們遇到了襲擊, 而且龍黎還用對講機聯系過你們才對。”

姚錯詫異道:“他們帶的那把老獵槍在溶洞裏就用掉了最後的幾發鐵砂彈, 那個叫查克的非常擅長詐唬人。因為嫌累贅,找到阿婆以後他就把槍給扔了。這一路他都遠遠的跟在你們後面, 他說龍黎很警覺,只要一點動靜都會被發現,所以他們一直走得很慢,從不露頭。”

“還有對講機,我見他們确實用過,但是我聽見的是那個叫薩拉的,一直在呼叫老狗請求救援。這個天坑裏面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反正是說在東邊吧。”

顧弦望:……

洞穴無風,理應悶熱,但莫名的,顧弦望整個後背都在發冷。

今早從龍黎打開對講機,到每一條對話收送,顧弦望都在場,這是做不了假的,那頭的信號雖然不好,但從語音語調,說話的性格方式,全然都與查克老狗兩人完美的對上了號。

現在姚錯卻告訴她,他們根本沒有呼叫過?

甚至,連他們的對講機裏收到的都是薩拉的呼救,而非龍黎。

Advertisement

也就是說,對于老隊友,他們也沒能分辨出那條來自假薩拉的無線信號有任何問題。

這有可能麽?除非這是他們之間早就已經商量好的套子,他們提前錄了音,準備了別的槍彈,然後……

就為了騙他們兩個麽?不可能。

如果不是提前商量好的,那麽這其中就一定有第三臺對講機,龍黎與老狗查克之間根本沒有取得直接的通訊,所有的對話都是通過第三臺對講機發出來的。

那臺對講機的主人對這個隊伍裏的每個人都很了解,不僅能模仿他們的聲音,乃至于語氣語調,每一個微小的反應,他甚至騙過了龍黎。

從清晨槍響的那一刻起,這場局就已經布下了。

“所以你們也是被引誘到吊頭林的?”

姚錯說:“查克原本想偷摸過去看看形勢,他說薩拉一般不會和龍黎分開走,這次可能是自己找到祭壇的入口了,結果就中了陷阱。”

“等等,”顧弦望皺眉道,“查克怎麽知道薩拉和龍黎是分開的?”

姚錯頓了頓,看着她神情嚴肅,“弦望,我不知道你們這一路發生了什麽,讓你對那位叫龍黎的産生了一些信任,但是你聽師兄的,她不可信,你絕對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就因為她姓龍?”

姚錯道:“不是。弦望,這一路他們雖然對話很少,但師兄也不是個傻子,查克從始至終沒有用過什麽特殊的機器,但他為什麽一直胸有成竹的跟在龍黎的後面?我想,他們的手裏是有龍黎的信息定位的。溶洞裏的那些事,根本是自導自演。”

顧弦望徹底沉默了,真真假假太多線索摻雜一處,眼見不為實,耳聽亦為虛,她先前曾猜測過打暈葉蟬抓走導游的與襲擊薩拉等人的是同一個人,但現在看來,這個名為玉子的人目的明确,也沒有任何理由救了他們又單獨将導游隐藏起來。

那麽到底是誰?誰在暗處布局?

猝然間,一束白光乍破,從她腦海洶湧的思緒中一閃而過——那個人,拍照的那個人,尋山旅人,他會不會一直藏在這個天坑裏?!

姚錯還想再說什麽,卻被玉子打斷了,“喂,你們兩個商量好了嗎?”

顧弦望稍定心神,應了聲,從窄道裏出來他們見老狗和薩拉都已經補充了些食水,人是眼看着恢複了不少精力,唯獨查克剛拔幹淨身上的螞蟥,人還沒半點蘇醒的意思,看樣子就算是他們小隊內部也不大希望這個混球醒過來添堵。

薩拉觑她一眼:“到底是怎麽樣?”

顧弦望道:“不怎樣,方才說了合作,便是合作,不過基于你們的前科,我有一個條件,查克和老狗必須束手。”

姚錯就站在她身後,臉色有些難看,剛才勸了半天,這位姑奶奶還是一意孤行,明知山有虎是偏向虎山行,查克這家夥的身手他是領教過的,那絕對是身經百戰後磨出來的招數,那些陰招都不是拳臺上能用出來的,也許是野拳,甚至可能是在戰場上。

面對這樣的敵人,只是捆了手有什麽用?更何況另外兩個女的就是善茬麽?不見得吧,在對方人多勢衆的情況下,這一點保險約等于無。

他拽了拽顧弦望的衣角。

無果。

龍黎不置可否,轉頭問老狗:“你覺得如何?”

老狗一聳肩,反正他現在已經是捆着了,“無所謂。”

薩拉幸災樂禍地蹲到他倆中間,另用一根繩把倆人手腕子上的繩結牽系在一起,那條繩不長,基本上把查克的活動範圍限制在了老狗周圍兩步之內,“哈哈,老狗,委屈你了啊,這家夥我看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你扛着他吧。”

既然龍黎已經給出了态度,顧弦望見好就收,問玉子:“你現在可以說你的計劃了麽?如果是殺人放火的話,很抱歉我們做不了。”

玉子哈笑一聲:“要殺人放火我就用不上你們了。其實很簡單,我們各取所需,我想要的,是徹底毀掉這個寨子,你們想要的,是祭壇裏的天書,對我來說只要把你們帶進祭壇裏,你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寨子失去了祭壇,就像動物失去了心髒。這才是毀滅本身。”

值得在意的并非她的目的,而是這一切的可行性。

龍黎問:“這裏還有通往祭壇的路麽?”

玉子向那條窄道一歪頭:“走走看不就知道了嗎?”

說着,她熄滅了火把,不知從哪又掏出了根老式的鐵皮手電筒,擰亮,頭一個鑽了進去。

龍黎與顧弦望很快的會了個眼神,拍拍褲管站了起來,在她帶領下,他們的這支小隊緊跟玉子,算是打了頭陣。

顧弦望和姚錯殿後,一方面前面幾人的動作一覽無餘,另一方面若是想要私下說些悄悄話,也有餘地。

方才顧弦望之所以不考慮姚錯的建議并非出于自大或是對龍黎的盲目信任,她從吊頭林一直到滾進螞蟥坑的這條路上已經将周遭的地形都看了一遍,即便他們能從螞蟥坑爬出去,前面除了又一道斷崖,什麽都沒有。

沒有祭壇,也沒有明路,再加上那詭異莫測的第三臺對講機的持有者,她不認為現在孤身出去是一個更好的決策。

可姚錯顯然已經有些被綁架後的PTSD了,他始終走在顧弦望身前半步,像條警惕的護衛犬似的死死盯着那幾個人。

通過方才那條窄道,很快路線陡然一變,按照地勢推測,他們現在的位置肯定是在螞蟥坑以下,也就是天坑的土層下面,顧弦望原以為他們很快會從另一條土洞鑽出去,再從林間尋找前往祭壇的路。

但萬萬沒想到,玉子會領着他們往地心的更深處走。

而在這裏,甚至隐藏着古老而壯觀的石階梯。

起初從岩道出來時,顧弦望猜測眼前這條如礦道一般的夯土洞是玉子這些年為了躲避寨子裏的人自己挖掘出來的,但是這規模,這嚴謹的制式,她越看越覺得這絕不是靠一個人的人力可以完成的。

沒有了火把熾熱的光度,老式手電顯得有些先天不足,夯土洞只能容兩人并行,于是整條隊伍被迫拖得很長,那一點光幾乎照顧不到隊尾的兩個人,顧弦望并不依賴光源,所以讓她最難受的并不是黑,而是悶,剛才在岩洞裏點着火把都沒有感覺到這麽悶熱,走在甬道裏卻覺得好像随時都要缺氧了。

薩拉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問:“欸姐們兒,我說這條路是通的麽?我怎麽感覺越走越喘不上氣兒了?”

顧弦望順着人路交錯的分界往前望去,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那道挺拔的影子,龍黎似乎也察覺出些不妥之處,伸手摸了摸周遭的岩壁,顧弦望下意識的也伸手摸了摸另一側的。

冰冷,不平,致密,且不帶一絲風孔。

玉子像是沒有聽見,仍舊自顧自的往前走,薩拉耐着性子等了她兩分鐘,第三分鐘的時候她今日份的耐性算是徹底用完了,正打算開口罵人,前面的手電筒突然一關,甬道霎時昏黑一片,衆人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不等人問,手電很快再次打亮,但這一次出現在光圈中的景象,卻已經與上一秒截然不同了。

原本筆直的甬道,突然成了死路,顧弦望驚異地瞧着那面憑空出現的石牆,而石牆的中心處,不偏不倚的嵌着一道緊閉的石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