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捕魚

姚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過去的, 還是昏過去的。

總之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鼻酸腦脹,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疼, 好在外套有人已經幫他脫下來曬幹了, 要麽這樣捂着多半得感冒。

“嘶……”他錘着腦袋坐起來,接過顧弦望遞來的一瓶底的水, 一口幹了,“我們現在在哪兒?”

“還在地宮天門的出口,你睡了大概一刻鐘,感覺怎麽樣?”

“還好。”姚錯感覺自己眼窩都凹進去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轉腸,又改口:“還是不好吧, 現在就感覺又餓又渴, 人都快熬成幹了。”

顧弦望笑笑, 知道這意思是攤牌了,不裝了,這位師兄, 打小調皮搗蛋貓閑狗厭的主兒, 大了以後非學人想當什麽紳士,結果就是鬧騰個四不像, 生熟之間兩幅面孔,也算是缺什麽就嚷什麽, 現在估計是看大家都過了命了, 到底交情是不一樣, 還裝什麽呀, 就這麽地吧。

正好裝備包也收拾完了,傷口也釘好了, 連酒都喝了兩大口,景陽岡上能打虎了,顧弦望遞給姚錯一根蛋白棒,告訴他這個噩耗:“這是最後的口糧了。”

“不過伏特加倒是還有兩瓶,你要的話也可以用來補充熱量。”

“我什麽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姚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蛋白棒啃了一半,剩下的收起來,“你要是餓了管我要啊。”

休息停當,三人順階而上,地宮外真正的景象,此刻才展現在眼前。

他們先前分明已經是在天坑之內,又從螞蟥坑進入地下,現在看來,地宮的位置比想象中的更加深,甚至有可能是一座完全沒入地下的層樓。

他們出來的位置原本是一處裂隙,也許就是為了那個機關才特意修建的臺階,裂隙之後便是山體,山如圓洞将中間這片地下森林包裹,天頂上的洞口不大,但從洞口再往外看,在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上便能看見恢弘的崖壁,恍如參天。

原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還真是需要參照物的。

姚錯震驚道:“這個洞穴森林,不會是在我們之前的那個天坑裏面吧?”

天坑之下還有天坑,就算是放在全世界也是極為罕見的地貌。

這裏很可能是數千年前被小型隕石砸出來的一號坑,而外頭更大的二號天坑則是受沖擊力影響而産生的次生坑洞,像是這樣生長在類似于洞穴內的地下森林,全國範圍內已知的也只有廣東通天籮一處,號稱是“中華第一洞”。

除了通天籮,美國的阿裏西波大漏鬥洞口直徑有322米,深有70米,顧弦望估測了一下這個底下洞穴,估計深只有三四十米,底部直徑倒是能有個三四百米。

別看光照不充裕,林子卻挺茂密,顧弦望觀察了一下四周,指着遠處的洞壁道:“當然,不僅洞穴在天坑底下,原來祭壇也在這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祭壇石雕實在太過顯眼,即便只在林隙間露出一角,也足夠讓人一眼識別。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碩大的石門造像便嵌在山壁之中——門!又是門!姚錯都快得門的PTSD了。

而且他也不理解:“所以祭壇是開在山裏面的?又是一個溶洞嗎?”

顧弦望搖頭道:“不知道那後面會是什麽,其他人也還沒蹤影,既然祭壇這麽醒目,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紮營,觀察一番情況再動怎麽樣?”

龍黎看了看天色,說:“嗯,外面時間應該接近黃昏了,既然現在山民還沒有把葉蟬帶進來,很可能要等到明日才會動作。從地宮位置看,薩拉他們多半就在我們上層,玉子不會白白布局,就等着看她的下一步吧。”

她撥開灌木叢往林子裏走,順着水流聲,幾人找到一條小溪,水看起來很清冽,簡直像是招搖着香帕的美嬌娘,對着這三個渴到嘴唇脫皮的人說:快來喝我呀官人。

姚錯一時沒有把控住,撲到碎石灘前,掬了一捧,不待吸溜,那甜絲絲的溪水就入了喉。

顧弦望根本沒來得及攔他,“你也不怕肚裏生蟲?”

确定了味道沒問題,他幹脆敞開肚子喝了個飽,“傻呀,肚子生蟲不會死,太久不喝水人才會死。”

顧弦望走近了,恨其不争地嘆息:“我是想說,包裏有淨水片。”

姚錯手一僵:“……不早說。”

“就在這紮營麽?”顧弦望回頭問。

龍黎見她眸光晶亮,定是看到了什麽好東西,“水裏有魚?”

“你怎麽知道?”

現在他們餓着肚子,看到點新鮮食材就和看到黃金沒什麽區別,但顧弦望轉念一想,“我們是不是不能生火?”

不能兩個字在舌尖滾了一圈,龍黎又咽了,她找了棵樹冠茂密的大榕,說:“若你天黑以前能抓到魚,便讓你生火。”

“真行?”

“真行。”

“好!”

姚錯是真沒怎麽見過顧弦望像這樣開懷的,倒不是說有多喜形于色,只是出于師兄妹的了解,對她那股子靜不露機的歡愉有所感應,以前不知有多少位厚底子的’票友‘差人把那些個什麽香奈兒愛馬仕都送到後臺了,他這師妹是睬都不睬一眼,随口一句送回,不帶多贈一字的。

哪兒成見過這麽迫不及待脫鞋襪的樣子啊?

顧弦望挽起褲腳,一拍他肩:“愣着做什麽?一起抓啊,你不吃麽?”

開玩笑,現在別說是魚,就算給他一窩蛹子,只要能用滾水汆一道,他都能咂摸出老爆三的味兒來。

姚錯火速脫了鞋襪,赤腳下水,八月末的天,這天坑底下還是陰涼,尤其是這種半露于地表的溪水,本身已經經過好幾道過濾,滑過皮膚時清清涼涼,像是冰絲。

顧弦望一條手臂不利索,抓魚是不行,全靠眼神毒辣,指揮精确,也怪是這地下溪流裏的小魚好像都沒怎麽見過世面,瞧着人來了也不躲,那魚又多又密,一個人在這頭一堵,傻魚們就慢騰騰地往對過游,也不知想想世上有個詞叫請君入甕。

姚錯把T恤一脫,當成網兜,然後拿卵石塊在個水急的口子兩側壘出一拳寬的水道,網兜就攔在水道出口。

顧弦望同只老母雞似的張開雙臂從上游往下趕魚,這群傻魚們就像老爺爺遛彎兒慢騰騰紮堆爬上水坡,然後一頭撲進眼放精光的捕食者那尚留餘溫的懷抱裏。

“嚯!”姚錯連水帶魚兜了個滿懷,趕緊把四角紮緊口子,一手提起來咧着牙炫耀,“看來咱這摸魚的本事是一點兒沒丢啊。”

他三兩步蹿出小溪,看模樣還以為那水燙腳呢,純棉的衣服漏水快,姚錯連颠帶擠把鼓包的溪水放出了一多半,然後才在遠離水道的草窩子裏把衣服展開。

“怎麽樣怎麽樣?”

顧弦望也笑:“不少。”

“那可是!”他一擡下巴,“這起碼得有兩三斤啊,雖然說都是小魚,但是像這種小石斑以前鄉下還可多呢,随便抓都有,現在可不多見了。”

反正姚錯對自己非常滿意:“肉雖然少,但咱吃的那就是那個鮮味不是?”

甭管什麽味,那都是大自然的饋贈,顧弦望把衣服上沾的水擰幹,走過去瞧着剛在樹下掏完洞的龍黎問:“喏,魚抓到了,龍隊長打算怎麽做?”

見她有意打趣,龍黎便也端着神秘不答,噓了一聲,兀自到溪邊去把手仔細給洗了,才不緊不慢地在某人憋着好奇的目光裏把剛削好的一整片樹皮拿出來。

“小魚的話,煮湯怎麽樣?”

“用、用這個?”

顧弦望詫異地看着這張兩面刮淨的白樹皮,嚴重懷疑它遇火就該燒漏了,她可舍不得這些寶貴的口糧。

“嗯。”龍黎蹲下來,将樹皮四角折起,邊緣用棍枝做的夾子夾緊,片刻就做出一只方方正正的小鍋子。

“放心吧,一時半會燒不壞,不過不能做太大,否則水很難燒開。”她估計了一下魚的數量,說:“可以多半煮湯,小半火烤,如何?”

顧弦望:“我只帶嘴,沒意見。”

姚錯對龍黎做的火竈很感興趣,問:“挖個這樣的坑就不會飄煙嗎?”

所謂的坑,其實是一個相對原始的土竈,進風口小,順着往地下挖,挖出一條狹窄的風道,然後掏空底部,做成柴爐,爐口比進風口大個兩倍左右,這一套就叫達科他火洞。

龍黎用打火機點燃柴火,再用顧弦望的腰刀橫架在爐口,樹皮鍋就放在刀面上,“嗯,長進風口可以穩住火勢減少飄煙,這樣的火洞雖然不能完全隔絕煙氣,但是再借用上面大榕樹的樹冠遮擋,只要天還沒黑透,遠處的人便很難發現這裏的煙火。”

姚錯悟了,伸着大拇指道:“姐們兒,內行啊。”

等湯開鍋,烤魚幹已經吃過兩輪了,別說這溪石斑個頭小,味道是真的一點不比海石斑差,姚錯一邊吞舌頭,一邊嘶嘶哈哈地誇:“嘶,東星斑也不過如此,人間極品啊!”

顧弦望是那種看着吃相斯文,但手速很快的人,尤其是餓到這個份上了,人悶不吭聲先吃了三條小魚,囫囵墊下底,這才回過神皺眉道:“你怎麽光烤不吃?”

反正還是那幾個理由,不餓不渴不困,她也不打算給龍黎解釋的機會,直接把手上這根兒剛烤出焦香氣的小魚幹遞過去:“又不是鐵打的人,吃。”

“顯得我們兩個人多勢衆,欺負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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