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編號

葉蟬本來都快睡過去了——她真的很累, 可能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幾天跋涉的曲裏拐彎的破路多,這都幾點了?就把她這樣捆在樹上,禮貌嗎!?

不過人不在也好, 起碼不用怕這個憤怒的姐們兒突然給她來上一刀, 要不還是趁這個時間歇歇吧,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啊。

眼皮剛耷拉一半, 不遠處忽然傳出叫嚷聲,她側過耳朵仔細去聽,欸,好像就是把她抓來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對,沒錯, 還有這口奇怪的方言。

怎麽叫得這麽凄厲?難道…莫非…不會吧?

葉蟬激動得眼含熱淚,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來啊遠方的朋友,快看看我啊!

“唔!唔唔唔!!!”

她氣沉丹田運足勁,連掙紮帶吼叫, 麻繩捆得死緊, 她恨不得蹬着腿蹦起來。

“你聽到了麽?”龍黎突然問。

顧弦望剛把人捆好,讓她老實兒地坐下來, “什麽?”

“好似有人聲。”

阿秋中氣雖然沒有剛才那麽足了,但喋喋不休的碎言碎語還是時不時在往外冒, 顧弦望腦子亂得很, 搖了搖頭。

姚錯就更是了, 簡直像是耳邊無限循環着外語聽力, 要不是這個聽力播音員是帶着刀來的,他就真又要被念叨睡了。

龍黎眉心微蹙, 她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出幾步,愈發确定是有隐隐人聲。

“我去看看。”

顧弦望将女弓手的腰刀扔給她,“速去速回,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龍黎撈過刀柄,旋身沒入了莽莽的草葉中。

葉蟬真的很努力了,感覺自己隔着這坨塞得嚴嚴實實的破布都快喘不上氣兒了,怎麽還沒人來啊?

正喪氣呢,左邊那叢草葉倏地一娑,一把腰刀的刀尖先探了出來,葉蟬一看就想哭了,完了啊,完球了啊,這是老天要亡她啊,到底是誰啊,為啥這麽不争氣,就一個人也沒打過嗎!

“嗚嗚嗚!唔!”求求啦,我還沒活夠啊!

刀面寒芒盡放,随後,一條長腿邁了出來,隔着這麽近,龍黎再聽不出這個嗚咽聲來自于誰那可就太不像話了,她背逆月光,神色倏忽難見,葉蟬定睛一瞧才識出來,這是她雲淡風輕的龍姐姐啊!

“嗚!——”她剛想放開嗓子幹嚎,龍黎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葉蟬是個惜命的,情緒的事可以放一放,還是小命比較要緊。

等解了繩子,葉蟬也不等活動活動手腳,自己先背過身去把嘴裏的破布拔出來,扔進一邊的草叢裏。

這布都快被她口水給浸透了,還好龍姐姐沒先給她拔這個,不然丢人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怎麽樣?可有受傷?”

葉蟬眼泛淚光,一臉陶醉——聽,這如沐春風的聲音;品,這親切關懷的語義,還有誰,會在危機四伏群敵環伺的戰場中關心你,拯救你?

啊!我的龍姐姐!

龍黎:“……葉蟬?”

“啊?沒事,沒事沒事!”她傻樂得自轉一圈兒,“看,好着呢。”

“對了,顧姐姐呢?她沒事吧?”

龍黎微一颔首,領着她往回:“嗯,先回去再說。”

顧弦望仔細地搜了女弓手的身,除了那把腰刀,她腰後還別着一把匕首,不過除此之外,身上就沒有什麽別的工具了。

沒有對講機,也沒有手機,一切現代化的工具在這裏似乎都罕見。

她讓師兄盯着她,不然只要自己還在她眼前晃,這人通紅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跟着轉,那視線就跟削尖了一樣,如芒在背的。

換誰給這麽個盯法兒也都毛了。

聽到草叢裏的動靜,她走近去迎,沒想到龍黎竟真還帶了個人回來。

“葉蟬?”

“顧姐姐!”

葉蟬沒忍住,沖上去撲了個滿懷,哇塞,溫香軟玉,人間天堂。

顧弦望把她從身上扒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眼:“還好嗎?你是被那個女弓手抓來的?”

葉蟬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麽,神秘兮兮地掏起口袋,半晌從裏面拿出來一張疊包着的幹荷葉,遞到兩人眼前:“快吃快吃,我好不容易偷出來的。”

她認真地展開荷葉角,露出一整只油汪汪的烤雞腿,獻寶似的。

顧弦望詫異道:“哪來的?”

“哎呀,我們之前不是在那個林子裏走散了嗎?那時候我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等到意識清楚一點,就發現自己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被押着往哪裏走,反正感覺走了好久啊,接着就被關進了一個房間裏。”

“可能那個就是他們的山寨,周遭都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種竹樓,然後我就莫名其妙地被捆着丢在那裏了,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進來,有個老阿婆看了看我的眼睛,不知道說啥了,一群人就又走了。”

“過後不久,就有個看起來憨愣憨愣的男人給我送了半只烤雞進來,還有水和米飯什麽的,我還以為是斷頭飯呢。”她說得眉飛色舞的,“你們不知道,那男的一開始還想盯着我吃飯,被我熊了一頓,人就跑門口去蹲着了,哼哼,肯定是怕了我的氣勢。”

顧弦望:“……”也有可能是怕了你的話痨。

“總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這只雞腿!”

龍黎讓她先把雞腿收着,三人走回營地,那女弓手一見葉蟬露面,立刻激動得站了起來,姚錯忙攔着她,又将她摁坐下去。

他挺驚喜:“小葉?你是怎麽跑出來的?”

算了算時間,他們竟然從溶洞走散後竟就再沒見過面了。

葉蟬也很激動,一是因為這個女人果然被龍姐姐和顧姐姐打敗了,二是因為姚師兄成功脫離魔爪,三是因為——

“哦…你們也帶了一只雞啊。”還是活的呢,真是有遠見啊。

肥鳥轉頭,肥鳥怒視,肥鳥起飛了!

然後…

葉蟬:“欸!我的雞腿兒!啊啊啊!不要啊!你松嘴!你、你怎麽能同類相殘啊!”

顧弦望:……

龍黎:……

姚錯:……

最後葉蟬魂不附體地跪倒在地,她珍貴的雞腿,她冒着生命危險搶出來的雞腿,一個人也沒吃上,全部進了這只肥雞的肚子!

見她欲哭無淚的可憐模樣,顧弦望拍拍葉蟬的肩,權作安慰。

“算了,就當做今晚它巧立奇功的補償吧。”

葉蟬委屈巴巴:“什麽奇功?”

将先前種種伏擊的驚險之處聽了一遍後,葉蟬感慨良多,盯着吃撐了仰倒在地的…神鳥,行吧,能翻肚皮曬月光的,一定不是凡類。

幾人紮堆圍坐下來,商議道:“明天一早我們就進祭壇吧,雖然這女弓手多半是偷跑出來的,但山寨裏的人最遲明早一定會發現葉蟬不見了,到時追捕到這裏也只是時間問題。”

姚錯問:“那還帶她嗎?”

顧弦望看向龍黎,龍黎搖頭道:“祭壇中會有什麽現下還是未知,帶上她反而負累,她既然能找到這裏,其餘山民不會一無所知,我們走後便将她留在此地,這裏有水源,足以讓她等到救援。”

顧弦望也贊同,如此大致便定下了安排,現在時間約莫只到半夜,還能再休息一會兒,她轉頭,卻見姚錯看起來一臉凝重。

“怎麽了?”

姚錯說:“看到小葉我才突然想起來,之前在溶洞裏面我們跑散之前,我用手機錄下了一段有點奇怪的視頻。”

“後來措手不及的事情太多了,我就給忘了。”

葉蟬一拍大腿:“對呀,那個時候姚師兄你可激動了,到底是發現啥了呀?”

姚錯嘶一聲,搓了搓手指,些許凝重地說:“我那個時候,是在一只竈馬蟲的肚子上,看見了一個編號。”

“那時候我以為是我看錯了呢,太奇怪了吧,那個編號像是用什麽機器烙上去的一樣,就在蟲子的肚子上,字挺小的,不是特別的角度根本發現不了。”

顧弦望一怔:“編號?只有那一只有嗎?”

“不确定。”姚錯搖搖頭,“哎,我手機其實拍下來了,可惜當時太混亂了,手機也不知道丢哪兒去了。我印象裏,确實是只看見了這麽一只。”

葉蟬癟嘴道:“我去,這還是精細化飼養啊,養蠱就養蠱,還得挨個做記號?”

“不對。”顧弦望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寒意,“或許,還有另外的人……”

她看向龍黎,突然想起了她在黑泥潭時翻看鬼頭蝠的舉動,“你是不是也見到過,編了號的蠱蟲?”

所以她并不詫異于虛假的對講機信號,她也根本不信任玉子,她早就預料到這個地方還存在着隐藏得更深的敵人嗎?

龍黎點頭:“是,在遇到你們之前,我便曾遇襲擊,那時我也見到過一只腹部烙印下編號的蜘蛛,我原以為這是對某種特定樣本的标記,但後來發現,似乎不是。”

“我猜測,這些打上編號的蠱蟲,是被人為放入現有族群中的。”

葉蟬似懂非懂:“放進來,然後呢?有什麽用嗎?難不成蠱蟲還得搞雜交實驗?”

“也許确實是一種實驗。”顧弦望說,“又或者,那個人在每一類蠱蟲的族群裏都放進了自己培育的個體,借此…免受攻擊。”

她分析到這裏,就已然被自己猜測中那個吊詭莫名的畫面給吓着了,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渾黑難辨的背影,獨自行走在殺機暗伏的曲折溶洞中,’他‘耐心地培育着屬于自己的蠱蟲,然後,等待……

他或笑,或默,或凝思,他就像是這無人之地的國王,窺視着自以為是守護者的山民們,閑暇時,他漫步在嗜血的蟲群之間,随手,拍攝下洞外悠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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