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鎮蛟

因為薩拉是正面朝下, 所以她無法确定她到底是死是活,不過薩拉雙臂是伸展開搭在岩石上,腰部以下浸入水中, 從她整個姿勢推斷, 顧弦望覺得她很可能是在自己還有意識的時候自己扒住了岩塊,所以才沒有沉下去。

龍黎沒有理由見死不救,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救。

裝備包裏僅剩的繩索是一套短繩,專門用于小型抱岩攀登,要從這個位置下去,起碼還得再多加一倍長度才剛夠兩人使用。

姚錯在崖壁上換着位置大喊了幾聲,下面一點反應也沒有, “估計是暈過去了。”

顧弦望憂慮道:“她如果沒有意識的話, 只靠你一個怎麽能救得上來?”

除非龍黎下攀時自己不用繩索, 接到薩拉後再把短繩綁在她身上,再由他們三個把人硬拽上來。

但且不說這裏面龍黎的安全問題,就是往上拽的這個過程, 因為只有一條繩, 完全無法把握平衡,這道崖壁上凹凸不平的全是岩角, 稍微磕一下人都未必受得了。

龍黎目測過深度,“不用繩, 我可以下。”

她知道龍黎攀岩的本事, 但現在通往薩拉方向的那片岩壁整體是向內斜切的角度, 正下方全是尖銳如石筍一樣的巉岩, 沒有安全繩保護,一旦下墜, 命再大也得摔個四分五裂。

顧弦望斷然道:“我不贊成用這種危險的方式救援,一命換一命是愚蠢的行為。”

話音落地時,她又自覺出有些不妥,畢竟龍黎與她并不存在從屬關系,人家組織內的事,用的也是自己的裝備,她并沒有立場反對。

“你再等一等,”顧弦望放軟了語氣,“或者,我們可以找些合适的藤蔓,做成簡易的長繩——”

龍黎看了眼天色,搖頭:“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看氣氛不對,葉蟬連忙勸道:“呃,我覺得以龍姐姐這個身手,她說沒問題應該就是沒問題,顧姐姐,你想想之前咱們出溶洞那時候,龍姐姐攀岩技術賊牛逼啊。”

顧弦望悶了口氣,一點頭,不吭聲了。

龍黎将短繩一端固定好,又從包裏取出餘下的繃帶,以及那一盒襪子,将幾件速幹衣卷好一并塞進襪子盒裏。

準備好後,默默将顧弦望拉到一旁,輕聲說:“我明白你所擔心的。”

“但現在由我下去才是高效、亦最安全的解決方案。”

顧弦望抿着唇,仍繃着一張鐵面,故作無謂道:“龍隊本事大得很,我自然是要信的。”

龍黎眼睛微微睜大,似是出乎意料,不禁笑道:“這麽說,可是折煞我。要是我本事不濟,弦望作為友人,可願意出手相救?”

“咳。”被那目光灼得臉疼,顧弦望偏過眼去,“我本來也不會見死不救。”

“那便如此說定了。”龍黎彎了彎眼角,伸手,“還想與你借一樣東西。”

“什麽?”

“沖鋒衣。”

姚錯私心并不認為龍黎可以在無保護無借力的情況下安然無恙地下攀至崖底,某種程度上,他甚至認為如果此次營救可以出現一些合理意外的話,對他們是有好處的。

“你們剛才都聊了些什麽?”

顧弦望無暇扯篇兒,目不轉睛地盯着崖下,随口應:“沒什麽,安排了一下救援的步驟。”

姚錯幹咳一聲,避着葉蟬說:“你還真打算幫他們?”

顧弦望側頭觑他一眼:“什麽意思?”

“眼前就是祭壇了,你要找的東西不就在這裏嗎?”

“……所以?”

“弦望,師兄知道你本性善良,但是有的時候,善良在一些地方是對自己有害的。”

顧弦望蹙起眉心,不說話了。

姚錯瞧着她的神情,撓撓頭,嘆了口氣:“師兄沒想讓你忘恩負義,我只是怕他們的人越聚越多……”

那多字剛拖出調,崖壁下龍黎便已經晃動了繩,一晃的意思是’已至底‘。

“師兄,順其自然吧。師父教誨,不論得失,莫誤本心,你忘了?”

說完,顧弦望也俯身拉了一下短繩,意思是’收到了‘。

薩拉的位置在龍黎右側橫切的五步外,從她的角度便能看清楚,薩拉并非扒住岩石,而是整個人卡在岩縫中,龍黎觀察了片刻,選定一條穩妥的路線,她的落腳點恰好有兩個可以岔開的受力處,如此她雙腿可以紮穩腳步,才能把薩拉給拖出來。

顧弦望眼看龍黎一點點将薩拉從黑水中拖出來,那處崖壁的角度實在太險,饒是她也只能徐徐圖之,好不容易人從縫裏出來了,盡量瀝去了褲子裏的水,龍黎便将身上的沖鋒衣脫下來,給薩拉套上,合緊拉鏈與魔術貼,再一點點将查克的速幹衣和幹襪子塞進衣服裏,裹住她的頭頸和胸肋。

到這一步,一切險中求穩,總算太平,顧弦望與葉蟬也舒了一口氣。

現在只差給薩拉捆系好繩結,然後主要任務就可以移交到她們手上了。

葉蟬樂得恨不得半場開香槟:“我就說嘛,龍姐姐指定能行。”

顧弦望面上不顯,但心中大石也算放下大半,正想回頭再确定一下短繩固定是否穩固,餘光無意掃過,卻發現另一端的黑水水面上,突兀地浮現出一道白色的波痕。

定睛一看,那哪是波痕,分明是一條探出水面的背鳍。

但——什麽動物的背鳍,能有數米之長?!

顧弦望心中一駭,也顧不得其他,攏掌大喊:“龍黎!當心水下!”

這一吼幾乎破音,龍黎猝然擡首,便見眼前原本平靜無瀾的黑水中正不斷鼓起碩大的水泡,似是有什麽巨魚正在水底呼吸,随着水泡漸次密集,股股上湧的水波似是要将黑幕掙裂。

有什麽東西,馬上就要出來了。

龍黎立喝:“往上拉!”

說着,她雙臂猛地将薩拉向上托起,借去最後一道力,随着她掌心重量一松,身後的河面剎那間炸開了兩米餘高的水花。

眼看那片漩渦中心的水量矮下幾寸,一顆長滿青鱗的巨碩頭顱緩緩浮出水面,這水獸生着燈籠般的雙眼,上眉凸起碩大的肉塊,在兩眼之間交叉,僅是這半張臉,就足有卡車頭那麽大。

龍黎與它對視瞬間,人便已向着纖繩的相反方向躍去,她雙手同時抓向不同岩點,整個人如蜘蛛般匍匐在向內傾斜的陡壁之上。

葉蟬看見那個頭,人都傻了,手上差點卸了勁,“那個、龍…龍……”

“葉蟬,手穩住!”顧弦望喝道。

姚錯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會是條龍吧?”

“別管是龍是鱷,先把人拉起來。”顧弦望緊咬牙關,雙臂上青筋暴起,待到短繩長度拉到指定位置,她立刻伏到崖邊,伸臂撈住薩拉的雙肩,三人合力之下,終于把人算是完好無損地拉了上來。

此時再去看崖壁,近處哪裏還有龍黎的身影?

只見那頭水獸半身立起,兩只前爪長長伸開,三指緩緩抓攏,似是抻展了一番筋骨,随即它身後長尾猛地刺出黑水,蒲扇般的尾尖上盡是堅硬的肉刺,轟然一聲複又落下,戲水一般拍打水面。

這一下幾乎在原地震起一片瀑布,隔着七八米遠也将崖上一衆人潑得滿面是水。

葉蟬甩去頭臉上的水,這回她終于是看清了,驚詫道:“這是頭潛蛟啊!”

姚錯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仔細看啊!”葉蟬指着那頭蛟的腦袋,“頭青,頸白,背生藍紋,三指四爪,無角而生骨眉,這還不夠明顯啊?文獻裏說,有鱗無角曰蛟,所謂的蛟龍其實不算龍,是一種古老的蛇蜥,你看看它的爪子,指縫裏面還帶着沒有退化完全的蹼,這就是打水用的,這種隐栖在水淵之下的蛟,古時候就稱為潛蛟。”

顧弦望已經不在意眼前這東西是龍還是蛟,她迅速解下薩拉身上的繩索,也不管姚錯追問,提起腰刀,就順着崖邊追向那蛟目視的方向。

一路凝目搜尋,終于在一處半腰的凹岩上找見了龍黎的側影,不及欣喜,顧弦望迅速在身後岩塊上綁緊繩頭,喚了聲龍黎的名字,緊接着便将另一端向她的方向抛去。

誰也沒料到,那頭蛟會突然發動攻擊,五六米長的鱗身騰躍起來,憑空翻滾,巨口仰天長嘯,卻只發出了喑啞的氣鳴,龍黎向後一瞥,見它寬如槳葉的下颌底,橫亘着一道極長的舊疤,那疤穿喉而過,可見其鋒之銳。

悍然巨額直撞向她倒挂的身體,眼看左右皆無落腳之地,龍黎一咬牙,朝着短繩蕩來的方向縱身一躍,身後轟然震動,碩大的岩塊咔啦咔啦的脫落下墜。

龍黎單手拽住登山繩,借着擺蕩慣性,擰腰在空中轉了個弧,就見一條抛物線劃過碎石煙塵,風盡處,她的黑靴便已踏在潛蛟的額頂青鱗之上。

那蛟首似數倍大的鱷魚頭,鱗片不知多麽堅硬,幾無可抓握之處,察覺自己面上異樣,它立刻大幅度地甩動起身體,顧弦望隔空都感覺到那股擺蕩的朔風,只見龍黎低伏在它眉骨的凸起處,雙手緊抓着一條上睫的長須,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潛蛟甩不落她,又覺得自己眼睫被扯得難受,當下縱身蹿入水底,幾個起躍,想靠入水時的震蕩将身上的小蟲給沖刷去,卻沒想那蟲如此頑固,又散着一股令它厭懼的氣息,當下又想去撞岩壁。

顧弦望識出它的目的,心下大駭,那瞬間似是心有靈犀,龍黎正擡起頭,與她隔空相對一眼,顧弦望不作二想,将腰刀當空一抛,旋身借力,足尖猝踢柄底,直朝數米外的蛟首踢去。

靠旗轉刀的技藝她練了十餘年,沒想到今日會有用武地。

龍黎左臂長伸,半身前探欲去淩空抓握刀柄,未料那蛟猛地向上一擡身,刀尖恰好劃過它的長牙,叮的一聲,給震落出去,龍黎同時震得重心偏歪,長須滑脫,人順着頰鱗滾了數滾,朝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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