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侵
找到他的屍體了?顧弦望也一愣, 這就是說她先前對導游的所有猜測都是錯的?
不僅如此,她還應該為導游的死負上一定的責任,畢竟是她将人帶向了夜郎族的祭壇, 最後也未能将他救出來。
葉蟬收起手機, 勉強寬慰道:“具體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等這邊結束了, 我回去問問再說,顧姐姐你千萬別自責啊。”
顧弦望搖了搖頭,對于導游的不幸,她确實有一瞬的自責,但很快她的思緒便從導游出了意外轉移到龍黎的安危這件事上,先前留在祭壇中生死未蔔的所有人對她來說都像是一個盲盒, 如今第一個盲盒已經打開了, 她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往最好的情況去猜想——或許, 他們都死了呢?
她這一瞬間無比想要買機票重回貴州,無論是死是活,起碼她得親眼去看看。
可惜沖動歸沖動, 她此刻卻還只能幹坐在這裏, 一來是要等這所謂的消息露面,二來, 既然天坑還在發掘,說明走鼠的人還未撤離出來, 她要是貿然前往, 估計一落地就得再被師父給揪回來。
說到底, 她目下最大的困境還是人脈與情報, 若是她能結交個把走鼠內部的人,或許就不會這麽被動了, 如此想着,她不由得将目光再度投向前面首席的那兩位身上。
葉蟬又發了幾條消息,這才接着道:“我問過了,老哥說最後要賣的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條情報。”
“情報?”
“嗯,他說得挺玄乎的,江湖裏不以前就有個職業叫包打聽嗎?就是專門賣情報的,這個花會有的時候就會接到一些匿名者要販賣情報的申請,然後經過這樣那樣的審核之後,就會以這種形式上架。”
顧弦望不解道:“既然是情報,怎麽可能公開售賣?”
這東西本來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只對有需要的人有價值。
葉蟬點頭道:“這叫要說到花會真正的意思了,花會以前其實一種博彩方式,簡單來說就是在三十四個花會名裏押一個,押中即得獎金。他們這為了掩人耳目,也借用了這種方式,你看他們那些端坐着不動的,就是之前已經拿到了一些關于這次情報的消息,他們來這就是為了試水的。”
顧弦望聽得雲裏霧裏,又見中場休息已經結束了,上面撤去展臺,重新布置上一面竹節牆,一排七只竹節用紅繩穿過,每只都是兩半系攏中間兒垂繩的,挨個上面貼了花會名。
葉蟬說:“就是說在這賣的情報,他們走鼠不保真,各家對這線索如果感興趣,就可以來搏一搏,那上面每只竹節都對應着不同價格的問法兒,反正裏頭的彎彎繞多着呢,我也搞不太懂。”
顧弦望反應過來:“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沒機會見到那條情報的真面目對麽?”
葉蟬琢磨了一下:“對吧,人家花了錢,肯定竹節裏的字條會單獨給買家啊。”
那他們在這等了半天又是為了什麽?
就這一會兒,邊上也有幾個人起身準備離席,葉蟬扭頭說:“那些應該就是對情報沒興趣的,我哥說不是每次花會都會賣情報的,不賣情報的時候他們來主要就是為了參加酒會,聯誼交際,互相拉拉生意這樣。”
顧弦望看着後門打開,也有點糾結了,葉蓁不在這,她就算想買消息也不知該怎麽買,橫豎是探不出情報了,再坐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要不我們也走吧?”
“啊?都到最後啦,要不再看看吧?”
顧弦望擡起半截兒身,猶豫間又坐了下來,這時臺上主持也已經在花會牆前就位,就在她剛拿起話筒的時候,整個大廳的音箱突然爆出一陣滋滋啦啦抓心撓肝的電流聲,不等她調試,電流聲倏地又消失了,與此同時,一道經由變聲器扭曲後的聲音傳了出來。
“哈喽呀,諸位江湖同道,看了半天猴戲一定很累了吧?”
葉蟬茫然道:“這什麽情況啊?沉浸式演出?”
“不是。“顧弦望見紅三姐很快站了起來,臺上主持的臉色也很凝重,同時整個大廳前後大門都關上了,保安把守住出口,一個人也沒讓走,“好像出問題了。”
随着人員跑動,大廳中的音箱和投影有一瞬間同時被關閉,但很快,聲音又響了起來,與此同時臺後的碩大幕布上一張照片被清晰地投放出來,衆人眼見着,零星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被投影出來的,是一張人皮地圖。
“我說紅三姐啊,大家都是江湖兄弟,區區一張人皮地圖,還有必要問兄弟們收錢麽?不如就由小弟做主,無差別放送給諸位了。走鼠的規矩麽,你們自家失誤造成的損失,可不能向旁人讨還呦。”
話說到這,周遭手機拍照的閃光燈已經亮了一片,葉蟬是個好從衆的,反正不要錢,也偷摸用手臂遮着,悄悄拍了幾張下來。
紅三姐冷着臉,向天頂處一擡手,當即就有兩個漢子直接疊羅漢将那臺投影儀給拆了下來。
“啧啧啧,要麽說越是富貴的人越是小氣呢?好好一張龍家人皮圖,怎得就獨你們一家發財——”
音箱中的話音戛然而止,廳中一衆人舉着手機面面相觑,紅三姐一躍上臺,向四下一抱拳,說道:“抱歉了諸位,因我內部疏漏,致使這網絡信號出了些問題,今日花會只能至此為止。”
“為表歉意,凡今日到場的兄弟姊妹,紅館均贈禮券一張,請諸位于出口驗明請柬後,與我工作人員領取。”
說罷,又抱一拳,稍一欠身,人便向後臺去了。
顧弦望原以為如楊白白之流自外省特意跑來參會的會有諸多不滿,沒想到這些人一聽有紅館的禮券贈送,個個面露喜色,看樣子對這補償極為滿意也似。
眼看着人流烏泱泱呈縱隊湧向出口處,葉蟬揪了揪顧弦望的衣袖,把人領到一旁,“咋辦啊?咱們兩人兒都沒請柬,沒法領禮券欸。”
顧弦望已經觀察門外那陣仗半天了,正色道:“你還想着禮券呢?看看外面站的那一排所謂的工作人員,那是為了給你發禮券麽?”
葉蟬眨巴眨巴眼:“那咋?還敢把咱們抓了去不成?”
“她或許還真敢。”顧弦望不動聲色地向閉鎖的前門瞥了一眼,“剛才分明是有人侵入了花會的中控電腦,他們第一次斷電不成,說明那人還準備了備用電源,可見這不是一次惡作劇。”
葉蟬這麽一聽,也琢磨出一點不對勁來,趕緊把手機放回包裏,緊張道:“他們現在要重驗請柬,不會是為了逮人吧?”
顧弦望點了點頭,心想那位紅三姐真是個有手段的,在整個華北花會的現場出了這麽大的差池倒是一點也不慌亂,那個黑客提到龍家人皮圖的時候周遭有不少人都暗驚了一把,沒想到紅三姐最後連解釋也不解釋一句,直接把注意力都引向贈品禮券上面,借着這個由頭反過來查驗可疑人員,果然是老江湖。
眼看前面人都走了三分一了,葉蟬急了:“我看趁着人還多,咱就跟他們混一塊擠出去呗?反正咱又沒犯事兒,也不怕他們查啊。”
這孩子還以為是大學食堂排隊進門打飯呢,顧弦望抿了抿唇,葉蟬确實不用怕走鼠查驗,問題是自己,她完全是偷溜出來的,萬一被查出來一狀告到師父那,再想去貴州那純屬就是做夢了。
從前面的嚴密程度來看,擠出去是不可能了,或者她現在想法子在會堂的角落裏藏起來,等人散了再想轍撬鎖溜出去,但這樣一來又會耽誤在四點前回宅,一樣會被抓包。
怎麽辦?
“欸。”
正想着,側面一道流裏流氣的叫聲揚了過來。
楊白白插着兜走近過來:“你是不是姓顧?”
顧弦望沒想到他竟還沒走,反倒還還主動找上門來,當下冷了臉,拉着葉蟬往隊伍裏走。
“欸,叫你呢,耳聾啊?”
葉蟬這個小暴脾氣,剛才就已經看他不順眼了,一扭頭就想罵人:“欸什麽欸,你家姓欸啊?”
要不是顧姐姐拉着她,高低她得教教這小哥一點做人的禮貌,這人都已經排進隊伍裏了,葉蟬還氣着呢,嘟囔道:“什麽玩意兒啊,楊家人有什麽了不起,欸欸欸的,我看他就是瓜地裏的草人——裝模作樣的主兒。”
“你說誰裝模作樣?”
一擡頭,楊白白又跟到了隊伍邊上。
顧弦望這廂也火了,将葉蟬往身後一讓,與他正面相對,冷聲道:“我姓顧,有事麽?楊少爺從方才就跟着我們,可是賠金還沒攢全,想沖我們兩個弱女子伸手讨要?”
那針尖對麥芒的火氣,燒得前邊的人都忍不住回頭來打量,顧弦望确實不想在此刻多添事端,只可惜她不惹事,事來惹她,既然躲也躲不開,不如大家的面子就都別要了。
楊白白臉色一青,惱道:“我需要管你們借錢嗎?笑話。之前我還不确定,現在我算是知道了,嘴這麽硬的顧家人除了你沒有第二個,呵,這麽多年沒消息,我還以為……”他眼珠一轉,“哼,你師父倒是将你養得很好嘛,還是女人好啊,只要靠男人——”
“勞駕。”
他唾沫星子飛到一半,後衣領突然讓人拽起來,站在身邊方顯出來,原來那女人比他還要高一些,她提溜小雞崽子似的把楊白白往後拉了幾步,自己走到顧弦望前面,輕笑道:“楊家小弟,眼看要出門了,你這賠金怎得還沒與工作人員報備刷卡?”
這讨債鬼,楊白白一把掙開她的手,沒好氣道:“就那麽點錢,我還能眯了你的不成?既然你能認得蛇靈珠,說明也是個識貨的,這樣吧,我這次出門東西都沒随身,等着我回家以後把幾樣好東西給你看看,你如果感興趣,就用來抵那些錢怎麽樣?”
“好東西?”女人面上不見動心,搖頭說:“口說無憑,先打個欠條再說。”
一聽他要打欠條,前面的莊老六又扭過頭來嘲笑:“哎呦喂,這是誰啊,楊家的少爺怎麽還落魄到要打欠條的地步了?看來這南蠻憋寶一脈,這些年混得是不咋地啊。”
楊白白瞪回一眼,別提有多窩火,嘟囔道:“打就打,等我出去了再給你打,我楊家人還能跑了不成?嘁。”說着,斜乜了眼顧弦望和葉蟬,一甩胳膊,排到後面去了。
顧弦望瞧着女人,本想道謝,又怕人家真只是來要債的,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兩頭沉默間,葉蟬捅了捅她的胳膊肘,用氣聲說:“這個姐姐能處,多解氣啊!”
那位能處的姐姐也不知是聽見沒聽見,一揚眉,終于主動開口:“實在抱歉,我有些趕時間,方便讓我、插個隊麽?”
“嗯?”顧弦望愣了愣,人就已經被葉蟬往後拉了一步。
她趕緊把人往身前迎:“那必須方便啊,姐姐你随便插,我顧姐姐最是助人為樂了。”
顧弦望:?
顧弦望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的背影,心說還好剛才沒道謝,這人排進來後也沒再搭話的意思,怕是方才真只是來讨債的。
隐約間,她嗅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莫名讓人想起佛堂,內心緩緩從方才的躁動中沉靜下來,這種安穩感似是熟悉,顧弦望淺淺地往前挪了一小步,與她只隔着一拳的距離,這對她來說實在已經是太近了,近得幾乎能感覺到那女人身上的溫度自衣料向外滲出來,散在她的面頰上。
她只是想要把那香味聞得真切一些,一定是這樣的。
正自我辯解着,前面人影一讓,光線陡然放大,顧弦望一擡頭,正對着保安嚴肅的臉,“您好,請您把請柬出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