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素歡只覺得腦海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砰”地要炸開。

眼前的面容近得睫毛都清晰可見,纖長得仿佛眨眼間會撲扇過自己臉上,只是看着便一陣癢意。一雙眼睛在日光下泛着琉璃般的色澤,是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眉尾眼角透出一絲妖惑,那瞳孔卻淡漠疏離,兩者格格不入,卻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似近還遠,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片刻,已亂了呼吸。

叩叩——

“拒霜姑娘,時姑娘起來了嗎?”門外傳來丫鬟清風焦急的聲音,“少爺可等急了。”

聞言,拒霜終于推開了身子,臉上又恢複了尋常似笑非笑的模樣:“不鬧你了,起來罷,風公子可等着找你當救星呢。”

待人從床榻上站起來,那床帳便緩緩垂落,只能依稀看到外面女子的身影。

時素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無意識地咬住了下唇,眼底洩露出慌亂,半晌才緩過神來,取了床頭準備好的衣衫迅速換上。

“我瞧你啊,不該叫什麽清風,”拒霜的聲音傳來,帶着些調侃,“性子這般急,應該叫疾風才對。”頓了頓,“不會還有個叫明月罷?”

“回姑娘的話,的确是這樣。”清風倒是老實應了。

輕笑響起:“你家少爺倒是喜歡附庸風雅,就是肚子裏差些墨水。”

“少爺那會還小,不過十四歲年紀,自是想不了什麽高深的。”清風為風潇辯解,“小的很喜歡這名字。”

幾句談話間,時素歡已經下了床榻,便看到拒霜正倚在門邊同清風說話:“聽說昨天是你家少爺的弱冠禮,那你不是跟了他六年多了?”

清風颔首:“六年半了。”頓了頓,“明月晚我一年來的,比我穩重些。大小姐和二小姐也總是說我太過急躁。”清風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倒也不算是什麽壞事。”拒霜說完,聽到動靜回頭望向時素歡,唇角勾了勾,“素歡今日換回女裝,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時素歡臉頰一熱,神色卻裝得分外冷淡,只暗中攥了攥手指,忍住想要去撫平衣衫上褶皺的沖動。

說是女裝,其實也很是簡單,不過是素色的水青長裙,她懶得挽髻,一頭長發用同色的綢帶系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鬓邊飄散幾縷碎發,整個人利落得很。

時素歡 沒有理會拒霜的話,只皺了皺眉,同清風開口:“找我何事?”

清風露出求助的神情:“少爺今日一大早醒來,便挨了罰,此時還在祠堂裏跪着,又餓又累,讓我偷偷來找時姑娘救急。”

時素歡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可想起昨晚做了什麽挨罰?”

果不其然,清風不解地搖了搖頭。

時素歡嘆了口氣,看也不看拒霜,擡腳就往外走:“你去同他說,他的腿是保不住了,且看他大姐二姐哪個願意留一手,保住其中一只便阿彌陀佛了。”

清風聞言臉色微變:“少爺闖什麽大禍了嗎?”

時素歡終于拿正眼瞟了眼倚着的拒霜:“問她。”

“也沒什麽,”拒霜淺笑,指尖把玩着自己鬓邊垂下來的一縷青絲,“就是為了贖了身,想要娶我過門。清風,如果我當少奶奶,你覺得如何?”

“贖身?”清風臉上有些不解,又不敢冒犯,低聲言語,“什麽贖身?”

“哦,我原本是歡鳳樓的姑娘。”拒霜回了她的話,“江湖人稱芙蓉嬌,聽過嗎?”

清風的臉色“唰”地變了,可謂是精彩紛呈,一時竟辨不清心緒,半晌才大着舌頭道:“你……你便是少爺口中經常念叨的芙蓉姑娘?”

“哦?風少爺經常念起我嗎?”拒霜笑了笑,那笑容幾乎要晃花清風的眼。

“難怪……難怪那麽漂亮。”清風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傻在原地自言自語,“原來拒霜姑娘就是芙蓉姑娘,少爺說得一點都沒錯……”

時素歡聽不下去了,倏地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別堵在門口了,你家少爺該等急了,回去轉告你家少爺,他是神仙難救,讓他自求多福罷。”

清風忍不住又瞟了幾眼拒霜,嘴裏還在念念有詞,頗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時素歡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麽,便看拒霜轉過頭來望向自己:“人來了。”

“什麽人?”時素歡一頭霧水。

拒霜挑了挑眉,話語毫不避諱:“心上人。”

聞言,時素歡眼前一黑,差點岔了氣,猛地沖上前扯住拒霜,擡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門“砰”地關了上。

心跳怦然,宛如擂鼓,時素歡緊張得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下意識透過緊閉的門扉望向外面,果然聽到腳步聲傳來,又漸漸遠去,這才松了口氣。

待回過神來,便掉入那雙幽幽眼睛裏。

她猛地一震,這才反應過來兩人過于貼近的姿勢,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掌心那過于柔軟的唇。拒霜也不反抗,任由時素歡将她捂着嘴壓在門上,只目不轉睛地望着時素歡,眼角似有笑意。

時素歡驚得立刻抽回了手。

手心像是被火燎般滾燙,她下意識攥了攥,又倏地松了開,目光游離幾乎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只憤憤道:“習武之人耳力非常,你莫要再當衆胡言亂語,壞師姐清譽!”

拒霜依舊靠在門上沒動,臉上笑意盈盈:“男歡女愛,人間正道,有何不可?”

時素歡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出口的聲音很輕,似是自嘲:“男歡女愛自是正道……”

奈何我非男子。

後面的話沒出口,拒霜自是聽懂了,卻是不以為然:“自古龍陽斷袖,不過歡喜而已,何必避諱如蛇蠍?”

時素歡擡頭望向拒霜,唇抿得發白:“你無門無派,無牽無挂,自是不懂。”

“迂腐。”拒霜嘆了口氣,“即便她聽不到,難道你就能騙過自己嗎?”

時素歡語氣生硬:“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牢姑娘費心。”

“真是癡情呢。”拒霜笑了笑,背着光,神情隐在陰影裏看不分明,“世間歡愛多為枷鎖,你這身上偏又是最沉的一副。”她忽然想起什麽,神色動了動,“我沒記錯的話,前幾日聽聞這葉如笙,好像剛定了親,定親之人正是——”

話音未落,門外便響起敲門聲,随即一個男子爽朗的聲音傳來:“素歡?你在裏面嗎?”

時素歡像是遭了重擊,臉如白紙,整個人晃了晃,幾欲墜倒。

一雙手扶住了她,有芙蓉花香飄來,将自己整個人不留縫隙地包裹進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