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傅珺雪從行李箱前站起,作勢手叉腰,她腰身很細,胯骨突出,光是搭手姿勢就已經形成一種慵懶性感的視覺沖擊。
溫宛冰立即非禮勿視地雙手捂住眼睛,腳跟一轉,賞了個背面給傅珺雪。
“打住,我才不要看,我沒這種癖好,你正經點!”溫宛冰拎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端起來喝時,眼睛還是不自覺地朝傅珺雪方向瞟了一眼。
被傅珺雪逮了個正着:“沒有麽?那你偷偷瞥我幹什麽?”
溫宛冰面紅耳赤,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怕傅珺雪又借此調侃她,溫宛冰裝作被水嗆到的樣子,象征性地咳咳兩聲,握着杯把的手攥得很緊,克制着情緒,義正言辭道:“我是在看星星,怕你帶壞小朋友。”
傅珺雪往後看了眼,溫星還在刻板行為中,連續不斷地轉着保溫杯,連對溫宛冰提到名字都沒有反應。
“哦~~”傅珺雪把一個字拖出“我不相信”的調調,她蹲下身繼續檢查行李,慢悠悠地說,“那等星星不在旁邊的時候再看好了,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怎麽也得了解一下對方的喜好……”
話音頓了一下。
溫宛冰挑了一下眉梢,她發現,兩次當着溫星的面,傅珺雪都沒有明說戀人關系。
斂藏在細節裏細膩被發現的一瞬,宛如一陣輕柔的風,拂過湖面,漾起漣漪陣陣。
溫宛冰放下杯子朝傅珺雪看了過去。
夕陽的光從陽臺折進屋裏,橘黃色的光帶将客廳切割成了兩面,傅珺雪就蹲在交界處。她斂在陰影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從溫宛冰的角度依稀能瞥見到擺放在陽臺的玫瑰花瓣的一角。
網上有人說,黑巴克玫瑰在寒冷的環境裏或者酸性的土壤裏,花瓣幾乎是黑的。
“起碼得知道喜好顏色、穿的型號,不然也太不稱職了。”傅珺雪已經回過了神。
溫宛冰摩挲着杯壁:“需要這麽稱職,這麽了解麽?”
Advertisement
“理論上是需要的。”傅珺雪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什麽,唇邊綻開明豔的笑,“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
“什麽?”溫宛冰問。
傅珺雪答:“酸味。”
溫宛冰拎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面無表情,一本正經:“檸檬水今天泡得很淡,味道應該傳不到那麽遠,你是狗鼻子?”
狐貍,犬科動物。
“有你在旁邊,這個夏天都不熱了呢。”傅珺雪又無語又好笑地戲谑,随後切回到之前的話題問道,“如果你的對象不是我,也會那麽認真地記備忘錄麽?”
溫宛冰沉默了。
一是因為這個問題她從未設想過。二是,她突然察覺到她和傅珺雪的相處似乎進入到了另一個模式。
就像是電視劇裏、小說裏總會出現的真心話大冒險劇情,桌子上的酒瓶轉到誰,誰回答問題,暧昧拉扯的兩人總是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然後将問題甩回給對方。
“會麽?”傅珺雪追問道。
溫宛冰放下杯子,陶瓷杯在玻璃桌面上碰撞出不大但清脆的聲響:“不會。”
如果對象不是傅珺雪,她可能不會做這麽出格的事。從遇見傅珺雪,就是她出格的開始。
夕陽的餘光就落在手邊,傅珺雪垂眸看着掌心裏的橙黃色調,仿佛感受到那一撮溫熱從掌心蔓延到了胸腔。
“戀情中的稱職是需要相互的,除了你以外,沒有其他人為我記過備忘錄。”傅珺雪将手裏的袋子扯開得更大,視線往裏探了探,巧妙地結束了話題,“唔?”
她歪頭打量,一副懷疑的模樣:“啧,完全看不出來啊。”
太瘦了,衣服又寬松,藏的真深。
看不起誰呢?溫宛冰咬牙:“別看了,沒你看得出來。”
幾步上前,把袋子拉鏈拉上按回到行李裏。
傅珺雪一手勾過耳邊的頭發,抱着膝蓋,踮着腳前後晃,黑色的瞳孔裏流光婉轉。
晃近溫宛冰時,她腳跟翹起,定格住。
柔聲細語,如同這盛夏傍晚的風,揉碎了還沒散去的熱意,飄過溫宛冰耳畔。
“你怎麽知道啊?你偷看?”
溫宛冰長睫顫了顫,壓着越來越快的心跳、騰升的體溫,移開眼,擺出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沒有,是個人,有雙眼睛,都能看出來。”
“這是在誇我身材好麽?”
溫宛冰不看她,腦海裏卻怎麽都抹不掉,晚霞染紅天的背景下,她如玫瑰搖曳的妍麗殘影。
臨近七點。
露營群裏的人陸陸續續發了“已出發”的消息。傅珺雪牽着溫星,溫宛冰提着行李箱,三人一起出了門。
已經坐過一次傅珺雪的車,溫星情緒狀态在整個路程中都很穩定。
一直到抵達離小海島最近的海邊村落與衆人集合的時候,因為人數突然增多加上環境陌生,溫星開始表現出不安。
下車後她就将臉埋在溫宛冰懷裏,耳朵上的耳機硌在溫宛冰的鎖骨上,手掐在了她的肩頸上,随着溫宛冰每一步,掐得越來越深。
很疼。
溫宛冰腳步一頓,停下了。
“怎麽了?”傅珺雪側目看過去,才發現溫宛冰後頸那一片幾乎都是溫星留下的小指甲印和抓痕。
新的,舊的,都快沒一塊好的了。
小丫頭指甲明明已經很禿了,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力。
而前一天,溫宛冰披着頭發,又穿着翻領的睡衣,傅珺雪根本沒注意到。
不遠處零零散散站了些人,都是傅珺雪的朋友。
溫宛冰撫摸着溫星的後腦勺,安撫得有點心不在焉,她很怕下一秒,溫星會發出尖叫,将所有人的心情破壞。
她開始懷疑,來這裏到底對不對。
“溫星她……不太好。”溫宛冰在壓抑中緩了口氣。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傅珺雪說完先一步走向大部隊。
溫宛冰揉了揉溫星的後腦勺,開始向她灌輸這次游玩會經歷的事,其實這幾天她每天都會對溫星說,但溫星聽是一回事,真經歷又是另一回事。
所幸,還是有點作用的,起碼溫星沒有像去傅珺雪家那天那樣失控。
“姨姨。”溫星伏在她耳邊小聲喚。
“姨姨在。”溫宛冰看見傅珺雪抱了一只大肥貓過來,她身側還跟着一位黑皮膚羊毛卷女人,牽着一只黑背犬,她繼續說,“這次旅游我們會結交新的朋友呀,溫星不想交朋友麽?”
“……想。”溫星回道,“可樂。”
可樂是學校裏溫星的班長,平日裏對溫星很照顧。
“還有小滿。溫星還記得小滿麽。”溫宛冰提醒,“君君姨姨家的黑貓。”
“喵喵。”溫星掐她的力度小了很多。
“對,喵喵,這次有新的喵喵朋友。”溫宛冰抱着溫星蹲下,剛好傅珺雪走到她面前也抱着貓蹲下。
過分默契了,她倆隔空對視了一眼,傅珺雪笑了笑說:“還有汪汪哦。”
一旁的祁悅拍了拍黑背的腦袋,發布指令,“大佬,坐!”
黑背很乖順地坐下了。
溫宛冰轉了一下身,讓溫星可以正對貓和狗,哄道:“那星星看看新朋友好不好?”
聽見了別人的聲音,溫星的臉依舊靠在溫宛冰懷裏,緊緊摟着她脖子,溫宛冰耐心地又哄了好幾遍。溫星終于小幅度地擡起臉,瞥眼看過去。
入目是傅珺雪懷裏的橘貓,很胖,它橫在傅珺雪懷裏,比傅珺雪寬很多。
溫星眨了眨眼:“大黃豬。”
“噗哈哈哈哈哈。”祁悅發出爆笑聲說,“我就說是豬吧!我要去告訴胡椒,小朋友都說是豬了!大佬先交給你們啦,它很乖的。”
橘貓很懶地甩了一下尾巴,瞥了溫星一眼,似乎很不滿意自己的定位。
再轉頭,黑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溫星,溫星從沒見過這樣的狗,新奇地“啊”了一聲。
黑背也壓着音量哼唧地“嗚”了一聲,
一人一狗以這兩個音節交流了好一會兒,在橘貓不耐煩的哈欠下,溫星終于松開了手。
晚間在夜宿的民宿吃飯、睡覺,溫星幾乎全程靠着黑背和她口裏的“豬”。
住宿環境并不好,因為來這裏露營的更注重洗澡的環境,所以店家将大部分房間弄成了浴室,睡覺是在二樓打通鋪。
天亮之前需要登島,想窩在二樓睡覺的人很少,都寧願去車裏睡,或在樓下吹牛打牌打發時間。
二樓女卧室裏就只剩溫宛冰,她要哄溫星入睡。原本還有傅珺雪,不過被那名叫孟栩然的女孩子拉走了。
溫星睡得四仰八叉,頭枕在黑背的肚子上,手搭在橘貓的屁股上。
溫宛冰給她提了一下被子,去了外面陽臺吹風。
依稀能聽到樓梯口傳來交談的聲音。
“我這不是成立了公司,想要招好設計師麽,想到你那個舍友學的服裝設計師問問嘛,要是回國,你推薦一下呗。”
“知道了,去去去!別抱我,東西給我趕緊走,孟栩然!扯我頭發了!”
“切,真無情,給你給你,用完人家就這樣。”
風裏帶着海水的潮氣和鹹澀,不緊不透氣,還有點悶。
溫宛冰搭在欄杆上的手蜷了蜷,深呼吸,準備回房。
可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反而像被定住了腳,動彈不了。
“星星睡了麽?”
傅珺雪在她身邊站定,長發被風撩起,在她臉側劃過,嬌嫩欲滴的玫瑰香若有似無地融在風裏。
“嗯。”溫宛冰動了動唇,想問她剛剛和孟栩然在聊什麽,又覺得,偷聽本就不好,還管得太多。
微微涼意觸碰到了後頸。
溫宛冰一怔,朝傅珺雪看過去。
傅珺雪用濕紙巾擦過,又用紙巾擦了一遍,最後捏着碘伏棉簽,撩開她的頭發,光線很暗,她湊得很近,幾乎是要吻上後頸的感覺。
碘伏的涼意,傅珺雪溫熱的呼吸,交錯着覆在那一片,溫宛冰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終于沒忍住,說出了口:“我剛剛,聽見你和孟栩然談話了。”
“嗯。”傅珺雪嗔道,“煩得要死。”
很親密的嗔怪。
溫宛冰滾了滾喉嚨,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你們……什麽關系?”
傅珺雪頓住,從後面貼上,下颌搭在她的肩頭,微微偏頭,含着笑問:“現在沒有檸檬水,哪裏來的酸味?”
溫宛冰垂頭,以最平靜的語氣和姿态,說着不平靜的話:“哦……可能是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