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什麽身份?”(加更)
傅溫禮一大早被叫去公司處理了一些緊急事務,李嬸打來電話的時候剛剛從會議室裏出來,後又馬不停蹄趕回家裏。
一進門,就看見老宅的管家和容凡兩個人面面相觑正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待二人轉過身齊齊望向他、從位子上站起來後,客廳裏的氛圍一時陷入到了僵持當中。
“傅總,您好。”
管家見到傅溫禮之後,面上依舊維持着從容淡定,似是對自己的不請自來并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妥,反倒很穩當地與傅溫禮打了招呼。
傅溫禮沒接對方的話茬,而是越過了他,将視線直接落在了他身後站着的容凡身上。
許是剛剛從外面回來的緣故,客廳裏拉着中央空調,一熱一冷交替之下,屋裏的氣溫在傅溫禮看來是有些低的。
容凡身上穿着簡單的白T短褲,手臂和小腿上的皮膚光潔白皙,許是露得有些多的原因,傅溫禮看向他下意識出口問了一句:“冷不冷?”
大熱天的,容凡不知道傅溫禮為何會有此一問,目光猶疑着搖了搖頭。
之後只見人向廚房忙碌的李嬸處瞟了一眼,又轉過頭來問道:“飯吃過了?”
“還沒。”容凡小聲回答。
三天以來,這是兩人之間為數不多的正經話題。
容凡看着傅溫禮現在衣冠楚楚地站在自己面前,鼻梁上駕着一副無框眼鏡,不知為何,竟覺得是為他又平添了幾分禁欲的美感。
現在的傅溫禮看上去越是一本正經,越是勾着容凡想起他在床上的時候猩紅放縱的那雙眉眼,這種強烈的反差感一旦形成,便深深刻在了容凡的腦子裏,久久揮之不去。
思及此處,容凡的臉上不禁泛起了一陣薄薄的紅暈。
傅溫禮自是不知道他現下的心理活動,只操心着他剛剛睡起來,這幾天本來就體力消耗過度,不能再空着肚子。
于是朝一邊遞了個眼神,告訴他:“先去餐廳把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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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傅溫禮的示意,容凡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自己就可以不用管了,乖乖點頭,手垂在身體兩側摸了摸褲邊,之後碎步小跑着,一路進了廚房。
容凡離開後,客廳裏便只剩下了傅溫禮與管家二人。
他知道對方此次找上門,屬于無事不登三寶殿,絕不僅僅是來“看望”容凡這麽簡單。
就傅溫禮平日談事的習慣而言,有正事一般都會在書房處理,可這次他并沒有打算叫對方久留,故而向前邁了幾步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之後率先開口問道:“不知容老先生那邊又有什麽指示,需要您親自跑過來一趟?”
傅溫禮話雖然是笑着說的,語氣也算得上溫和,但管家多聰明一人,當即就聽出來自己其實是不被歡迎的。
于是沖着傅溫禮淡淡笑了笑,維持着表面的客氣道:“傅總別誤會,我這次,其實是來送請柬的。”
“請柬?”
傅溫禮一邊說着,一邊垂眸,朝茶幾放置的紅色硬封上瞟了一眼。
對方擡手,将請柬往傅溫禮那邊推了推,随後解釋:“本周末便是老爺子的70歲壽辰,容先生包下了粵華飯店的宴會廳,特地邀請衆賓客前來一同慶祝。”
對方說着兀自頓了頓:“老爺子特地交代了,一定邀請傅總帶着容凡少爺一起過去,成全他老人家在這個特殊的日子想要阖家團圓的一個心願。”
傅溫禮盯着管家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安靜聽完了對方的敘述,卻在話音最後一個字落地時,目光一瞬間變得複雜了起來。
在這個敏感的節骨點,“阖家團圓”這四個字由容家人的嘴裏說出來,總叫人聽着特別的諷刺。
當初容向磊死後,他們任由秦姿凝一個女人帶着不經世事的孩子流落在外,明知容凡的來歷清清白白,卻因着那些可笑的偏見,非要歪曲事實将容凡說成是不知哪裏跑來的“野種”。
時間一轉眼過了沒幾年,現在倒是當人都沒了記憶似的,大言不慚在這裏拿親情說事。
心懷不軌之人的笑容越深,就越是顯得他們可憎與虛僞。
要不是陸怿忱已經先一步打聽到容家近來發生的變故,讓他好有準備,傅溫禮差一點就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幡然悔悟了。
饒是如此,他斂着神色思索了片刻,最終也還是将事情應了下來。
傅溫禮久經商場,深知待人處事之道。容家雖然相比前些年稍有沒落,但樹大根深,在安城仍存在着一定的影響力。
雖然私下裏看不上對方的行事作風,但明面上,也不好把關系鬧得太僵。
“我知道了。”傅溫禮将請帖捏在手裏仔細瞧了瞧,看向管家禮貌回應道。
雖然知道這場合容凡八成是不想去的,但他現在只能先應下。等到了那一天,再随便尋個什麽理由說臨時有急事去不了了,之後當着衆人的面補送上一份大禮,給夠容家人面子,這事也就多少能對付過去。
可誰知他這邊話音剛剛落地,管家卻緊接着滿含深意地笑了笑,突然開口道:“老爺子還說了,這些年多虧傅總盡心竭力地照顧容凡少爺,您的恩情,容家這邊都記着呢。”
對方一邊說着,一邊留心觀察傅溫禮面上的表情:“這次老爺子過壽,剛好也是個契機,趁着賓客和媒體都在,想借這個機會正式宣布容凡少爺的身份,讓他認祖歸宗。”
果然是不到最後不亮底牌,聽見對方這麽說,傅溫禮低着頭,眸光于無人可見處微微黯了黯。
“身份?”他擡起頭,好整以暇地看向對方,那眼神頗具諷刺意味,明知故問道:“什麽身份?”
“當然是容凡少爺容家長孫的身份。”管家回望傅溫禮,不慌不忙地淡定解釋道。
“傅總。”
對方看傅溫禮言語間流露的神情透着些難以捉摸的味道,一時也拿不準他這邊的态度,但又怕這人在老爺子認回容凡的路上使絆子,于是抿着唇想了想,用商量的語氣對着傅溫禮道:“您這邊要是有什麽意見或者要求都盡管提,我會如實将話帶回老宅的。”
“我能有什麽要求。”傅溫禮聞言呵了一聲,滿含深意地笑了笑,忽而将目光轉向了剛剛容凡離開的方向。
“你們容家的事,我一個‘外人’自是不能插手的。”
傅溫禮“外人”兩個字咬得挺重,頗有些耐人尋味的意思。
管家不是聽不出來傅溫禮話裏的那份陰陽怪氣,但礙于自己的身份低人一等,也只能陪着笑,淡淡道:“您言重了。”
傅溫禮收回視線,告訴對方:“容凡成年了,有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他的主。至于要不要跟你們回容家……”
他說着頓了頓,揚起下巴細挑着眼尾幽幽道:“要不,你自己問問他?”
容凡這邊飯剛剛吃到一半,就又被叫回了客廳。
他閃着一雙懵懂的眸子沉默站在沙發的轉角旁,緊挨着傅溫禮,乖得像個班主任面前等待聽訓的小學生一樣。
傅溫禮捏了捏他的手心,沒多說什麽,任由管家把剛剛與自己的對話在容凡面前原原本本又複述了一遍。
容凡才開始的臉色還算得上正常,結果對方話音越聽越不對勁,到最後,他的的态度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瞪着眼睛沖對方沒好氣地質問道:“容老爺子過壽關我什麽事?誰要和你們團圓?”
這兩句話一出口,管家那邊瞬間也熄了聲。
容凡的反應算不上大,但可以很明顯看出來他對于老爺子要認回他的決定是相當排斥的。
容凡定平了一張臉,面無表情道:“不管是出于什麽樣的原因,容家的事情都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希望你們從此以後就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他說着不禁暗自咬了咬牙:“我現在還能好聲好氣站在這和你們說話,是看在大家都不熟、沒打過幾次交道的面子上。但我從小沒爸,沒什麽教養,再有下次,我可就直接拿着掃帚趕人了。”
容凡話說得一點情面不留,語氣生硬,管家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才合适了。
他這邊正猶豫着,方才一直緘默不語的傅溫禮倒是開了口,在兩人面前稍稍轉圜了一下。
“老爺子的意思我們知道了。”傅溫禮說着沖對方微微勾了勾唇角:“勞煩您帶句話回去,壽宴我們會到,但是你剛剛說的那件事,既然容凡不願意,那就不必了。”
“你回去勸勸容向哲,讓他做事之前三思,最好別在壽宴當天故意出什麽差池,來個出其不意要認親的戲碼。”
傅溫禮氣定神閑疊翹着腿坐在沙發上,說着撈起了容凡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裏搓了搓,半晌之後,忽而笑了,慢慢悠悠道:“明明是大好的日子,有些人真要是把我們凡凡逼急了,可別怪他到時候當着那麽多賓客的面,給你們難堪。”
“順便回去給容向哲提個醒。”傅溫禮目色沉沉,不辨情緒:“他怕不是忘了當初兩孩子打架的時候,我在學校對他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