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養出感情了”

知道容老爺子的愛好是收集文玩,傅溫禮提前交代了助理,将自己前年在拍賣會上拍下的那對俄羅斯碧玉茶葉罐提前包裝好,在迎賓開始前先一步給容向哲送到了宴會廳。

傅溫禮和容凡是掐着點進場的,盡管夏季天氣炎熱,但為了表示對主家的尊重,傅溫禮還是着了一身布料較為透氣的淺色正裝。

至于容凡,原本就不情不願、秉着吃吃喝喝時間很快會過去的湊數心理來走個過場的,穿着相比傅溫禮而言也就随意了許多。

黑色短袖外搭了一件休閑襯衣,長褲板鞋,搞定。

和着輕緩的旋律,悠揚的小提琴協奏曲在大廳裏響起,賓客之間笑語寒暄着,耳邊充斥着玻璃杯碰撞的聲音。

傅溫禮的到來引起不少人的注目,趁他在場內四處環視、尋找着容向哲身影的功夫,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舉着酒杯上前搭話,帶着同伴為其引薦,順勢遞上了名片。

傅溫禮殺伐于商場的手段雖高,但是待人一向彬彬有禮,游刃有餘地周旋在各方關系之間,即使是在安城上流圈層裏排不上號的小角色,站在他身邊也很少出現尴尬難堪的時刻。

與人交談間,傅溫禮依舊不忘照顧着容凡的情緒。

知道他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場合,故而沒有硬性要求他一定跟在自己身邊,叫侍應生帶路将人領去了冷餐臺,臨分別前還特意囑咐了幾句,讓他不要喝酒,少吃些甜,多用些主食填飽肚子。

直到宴會正式開始前,傅溫禮依舊沒能從那些意圖攀附之人的層層包圍下脫身。

容凡的視線從始至終都聚焦在餐臺前的美食上,偶爾轉過頭向傅溫禮所在之處瞄上幾眼,見人還忙着,也沒想着上前打擾,就自顧自躲到了一邊,哪裏人少往哪裏鑽,想盡辦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宴會正式開始後,容凡在牆角找了一處沙發休息區坐了下來。

像這種頂着為老爺子過壽名號、大型家族性質的宴會,一般都有一些必須要走的流程,故而結束地不會太早。

為了哄老爺子高興,其中還特地安排了點百年燭、晚輩獻花、兒孫送上壽桃蛋糕等應景的環節。

看來容向哲是把傅溫禮之前的提醒聽進去了,在此過程中并沒有節外生枝出什麽幺蛾子,順順當當走完了宴會全程。

介于今天這個日子的特殊性,容家直系旁系大大小小幾十口人,幾乎全部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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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體內流着相同的血,但這些面孔對于容凡來說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見到,除了容向哲外,唯一一個容凡最熟悉的身影卻出人意料地沒有現身。

雖然知道這些事跟自己并沒有多少關系,可容凡心裏還是不禁覺得奇怪,照容老爺子對容嘉鑫的疼愛程度,這麽重要的場合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會缺席。

怔忪間,他突然又想到了之前宋淮所說的容嘉鑫在學校辦理休學那件事,雖然不明其中原因,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其中隐情怕也不僅僅是同學間猜測的那樣簡單。

容凡拿着小叉子将一塊松餅蛋糕送到了嘴裏,不知何時,傅溫禮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不知被人圍着飲了多少杯,傅溫禮呼吸間都隐約噴薄着酒氣。

容凡搓了搓鼻子,輕聲哼了一句,抱怨道:“人家容家人撺的酒局,看把你忙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主角呢。”

傅溫禮聽他這麽說,無奈苦笑了一聲:“你以為我願意?”

之後低頭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蹙着眉心:“現在這種場合我基本上都不怎麽出席了,多數都是讓陸怿忱去,今天這不是正好趕上了麽。”

說罷擡起頭,往容凡耳邊湊了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悄聲問他:“怎麽?一個人待得無聊了?”

“哪有……”

容凡咧着身子将兩人距離拉遠了一些:“起開啊,一身酒味。”

傅溫禮眯着眼眸淡淡笑了一聲,抓過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趁着沒有旁人,拇指放在他細滑的手背上微微摩挲了幾下。

“再忍忍。”傅溫禮喉結滑動,對着身旁人耐心安撫道:“快結束了,司機就在外面等着,10點前肯定帶你回去。”

容凡本來是想着早點回去的,可現在他來陪自己了,倒也顯得沒那麽無聊了。

饒是如此,也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容凡低垂的視線之內突然出現了一雙被擦得锃亮的手工定制皮鞋,擡頭一瞧,原是容向哲不知何時走到了兩人面前。

他單手插在兜裏,另一只手主動伸了出來與傅溫禮問好。

傅溫禮從沙發上站起來,與他寒暄一番過後剛好尋到了時機,準備跟他打聲招呼便帶着容凡提前離開。

可誰知容向哲說着說着,卻突然将目光轉到了傅溫禮身後站着的容凡身上。

“老爺子在樓上,想單獨見見凡凡。”容向哲細挑着眼尾,對上傅溫禮的視線卻依舊從容道:“我讓助理帶他過去。”

傅溫禮因着他這話微微皺了皺眉,聽對方這話裏話外的語氣不像是在征求自己同意,而是在告知一般,霎時沉默了下來,沒有當即表明立場。

跟傅溫禮打過交道的人都應該知道,他不發表意見,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拒絕。

容向哲擡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眨了眨眼,正欲開口解釋,方才一直裝死的容凡倒是在此時出了聲。

“容老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嗎?”

容凡的用詞十分考究,沒有稱對方“爺爺”,而是用了“容老先生”這個尊稱,大有想與容家撇清關系的避嫌之意。

容向哲心裏雖然看不上容凡的此番舉動,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去跟一個小孩兒計較,況且依照現下的情形,他們還指着容凡救命,故而只是淡淡一笑,平靜解釋道:“沒什麽事,就是這麽些年沒見你,他老人家想跟你單獨說說話。”

容向哲話音落地,随即在容凡的臉上看到了抗拒的神情。

精明如他,太知道在談判時開出什麽樣的籌碼才能吸引到對方的注意,遂在容凡開口之前又适時補充了一句:“他好像還保存着你爸爸生前的一些遺物,估計是想要當面給你吧,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去一趟。”

容向哲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還擡出了自己已經離世多年的大哥,無論是作為容向磊唯一血脈的容凡、還是身為其生前好友且為一個外姓之人的傅溫禮,都沒有理由再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就這樣,容凡最後在容向哲助理的帶領下,被領上了二樓,獨剩下休息區的兩個大男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隔着一張桌子面面相觑,暗裏湧動着壓抑緊張的氣息。

傅溫禮和容向哲之間私下裏原是沒什麽好說的,但容向哲似乎不這麽認為,在容凡離開後,問身旁侍應生要了兩杯香槟,竟直接在傅溫禮身邊坐了下來。

“傅總最近可真是忙啊,我讓助理約了你幾次你都說沒時間,今天要不是趕巧老爺子壽宴,還真不知什麽時候能有幸跟你見上一面。”

容向哲一邊說着,一邊将手裏的高腳杯給傅溫禮遞了過去。

“瞎忙。”傅溫禮接過杯子,沖人及其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寒暄道:“不比容總,家大業大,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多,自是比我要辛苦的。”

“我聽說前一陣子你和容凡之間鬧了點小矛盾?”容向哲一副打量的神情望着傅溫禮,見對方沒接話,須臾之後自顧自開口道:“他這孩子性格有時是驕縱了些,這麽些年也真是難為你了,我大哥在天有靈,會感念你的付出的。”

“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吵架拌嘴罷了。”傅溫禮搖晃着酒杯眼眸低垂,話裏聽不出愠色,倒是有幾分縱容的意味在:“他很乖,招人喜歡,我照顧他也不全是顧念容先生當年的恩情。”

容向哲知道他肯定是會向着容凡說話的,故而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争究,轉彎換了個話題道:“京郊酒莊那邊你有些日子沒去了吧?”

他說着抿了一口杯子裏的酒:“新一季的葡萄再過幾個月就下來了,到時候一起去看看,帶上容凡,權當是放暑假帶他出門散心旅游了。”

傅溫禮聽着對方在自己耳邊規劃得好,雖然知道容向哲這麽說只是為了試探,畢竟他現在鐵定是沒什麽心思出去玩的,但也不能直接戳穿人家,遂只是滿含深意地笑了笑,附和道:“有機會的話,可以考慮。”

容向哲今晚是帶着目的來的,自然不可能閑扯兩句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傅溫禮,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了會兒話,他這邊話題突然一轉,緊接着就直言道:“我前些日子在朔寧看上了一塊地,風水好,價格也合适,正準備出手,從旁的渠道聽來,傅總好像也對那裏有興趣。那負責人姓孫,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有吧。”傅溫禮特意停頓了兩秒,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酒,之後回看容向哲,挑挑眉問道:“怎麽?容總這是提前跟我打聲招呼,打算價高者得了?”

就容家現在的實際發展情況而言,即使真是拿下了拿塊地,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适的啓動項目,依舊會閑置。

但容向哲之所以這麽說,無非就是想讓自己手裏多一個跟傅溫禮抗衡的籌碼。

他用中指推了推鏡框,鏡片之下反射出一道精光,緩緩道:“我其實真的挺中意那塊地的,但既然是傅總先看上的,我自是不願奪人所好。但我要是真的出價跟你争上一争,至少能把你這邊交易成本擡個百分之五,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了。”

容向哲說着頓了頓:“你我相識多年,我實在不想讓你難做,但若是傅總肯幫我一個小小的忙,我倒是可以二話不說立馬退出,順便助傅總以最低的價格拿下朔寧這塊地,也算為咱們酒店新址讨個好彩頭。”

即使知道容向哲打的是什麽算盤,傅溫禮依舊不動聲色,裝作對他提出的方案很感興趣的模樣,饒有興致看了過來,幽幽道:“什麽忙?說來聽聽。”

容向哲坦言:“如果傅總這邊能順利勸說容凡回容家,之後你這邊提的一切要求,咱們都好商量。”

他這邊話音一落,傅溫禮臉上的神情也跟着變得難以捉摸起來:“容總,你現在,是在拿容凡來跟我做交易嗎?”

“瞧你這話說的。”容向哲嘆口氣,舉着杯子朝傅溫禮敬了敬:“商量罷了,你若是不想,誰還真能強行做得了你傅總的生意了?”

“容總客氣。”傅溫禮聽罷低頭謙笑了一聲,勾勾唇角:“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大能耐。”

“你剛才也說了,自己是屬意朔寧那塊地的。”傅溫禮同樣舉起酒杯,朝容向哲大方敬了敬,片刻之後,回複對方:“即然是這樣,你便拿去好了。”

傅溫禮此話一出,成功看到容向哲眸間神色的轉變。

他沒給對方過多思考的時間,緊接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新酒店我可以不建,地我也可以不要,包括京郊的赫頓酒莊,容總若是想要全資控股的話,大可以直說,我讓給你就是。”

“只是這小容凡……”他說着眉宇間忽而染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柔和,不着痕跡笑了笑,之後對着容向哲輕聲細語、慢條斯理道:“你別說,我放在身邊養了這麽多年,還真養出感情了。你現在就是給我一座金山銀山,我也不跟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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