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拐入府中

謝夫人略略平複了心緒,開口道,“不瞞小程大夫,妾身自城東謝氏來。蓋因我兒沉疴未愈,纏綿病榻。小婦人實在無計可施,只好來尋程大夫救命。”

原來是求醫的。程既心裏的狐疑消了兩分,語氣也松和下來,“夫人莫急,醫者仁心,小可若是能盡綿薄之力,定當不吝。”

“只是,”他心中仍有疑惑,問道,“您也瞧見了,小可不過一介閑散郎中,醫術平平。您自城東而來,觀您衣飾,也該是不愁銀錢之家。城東的濟世堂是百年之家,堂中陳問之陳大夫更是杏林聖手,小可是萬萬及不上的。您若是去那處求醫,只怕更快些呢。”

饒是謝夫人另有要事,聽他這樣說,心下也不禁微微驚異,倒是更高看了這位小程大夫幾分。

說是為醫者,也是生意之人,沒有送上門的病人往別家讓的道理,況且這小程大夫瞧起來也不似不缺錢的。此時仍有這份心胸,實在難得。

“那倒不必,”謝夫人不大好意思地開口道,“實不相瞞,先前已經尋得了良方,如今正是來應着藥方尋的。”

“哦?”程既來了興趣,問道,“不知是何方子?”

“那方子只兩句話,”謝夫人暗地裏攥緊了帕子,“月落茅居扉半開,十年走失君方回。”

程既将這句話在口中細細念過兩遍,思索着道,“頭一句該是‘葫蘆’,後一句是……程。”

原來如此。

他擡起頭來,哭笑不得道,“怪不得您尋上門來。”

“照理來說,這杏林中人,多是不信鬼神的。您也知曉,若是天下人都得神佛庇佑,這醫者架上的藥只怕都要蒙了塵了。”

“也不知您在哪兒得的這副方子,陰差陽錯的,倒是應在了小可身上。終究也是緣分,您若不嫌棄,小可便随您走一趟,去瞧一瞧令郎的病也可。只是這治得治不得,便不是我能許您的了。”

“……”阿月沒料到這位程大夫思路倒是奇詭,一路瘋跑,竟會誤會到如此地步,忍不住便要開口解釋,突然被謝夫人在背後狠狠扯了下袖子。

“正是如此。”謝夫人上前兩步,面上帶了笑道,“那便勞煩小程大夫了,馬車已在巷外候着,還請小程大夫同我一道去罷。”

“夫人稍等,待我去取了藥箱子,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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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大夫自便。”

眼瞅着程既進了屋,阿月在一旁疑惑道,“夫人,這小程大夫顯是誤會了,您為何不讓婢子同他講清楚?”

“噓,小聲些,”謝夫人忙示意阿月,眼神往屋門處掃了掃,瞧着程既還在屋內,才低聲道,“他誤會了也好,正好方便。先将人拐進府中要緊,其他的事,往後再說不遲。”

阿月:“……”這聽起來可不像什麽好話,旁人不知內情,只怕還要當堂堂謝府竟做起了人牙子的勾當。

“夫人,這……這終究不是長計呀,”阿月擔憂道,“來日程大夫若是知曉了實情,鬧将起來,可怎麽是好?”

“況且,若是真應了那道長的話,小少爺豈不是,豈不是要娶位男妻回去?”

“這實在是驚世駭俗之事,且不論旁人怎麽議論咱家,單是老夫人那裏,便是鐵定行不通的,指不定還要拿捏着此事做文章,只怕對夫人不利呢。”

聽着阿月提及老夫人,謝夫人冷笑一聲道,“嫁娶之事,兩家相宜即可,其餘旁人怎樣想都與我謝家無幹。即便想破了腦袋,嚼爛了舌頭,也損不得我謝家門楣半點。至于老夫人,她那點心思都挂在她那寶貝大孫子身上,若是指望她垂憐度日,惟兒哪兒還能活到今日。”

“惟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他的命便是我的命,如今既得了這個法子,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她若是敢攔我,休怪我撕破臉去。左右我是不顧什麽臉面的,真鬧了起來,大家都不過日子罷了。”

一通話瀉了心裏的郁憤之氣,謝夫人又想起程既這茬,有些心虛道,“小程大夫那裏……哪怕他不同意結親呢,先在府中住下,同惟兒離得近些,總歸也是好事。眼下事從權宜,待回去,我尋個機會再親自同他賠罪罷。”

“也說不準,他同惟兒相處着,兩人日久生情,就看對眼了呢,那倒能省了我們一番功夫。”

阿月瞧着自家夫人喜上眉梢的神色,猶豫了一番,終究沒再開口。

這廂一無所知的小程大夫拾掇好藥箱子,半分疑心俱無地上了謝府的車駕。

馬車辘辘向東,直行到了謝府門前。

門口守着的小丫鬟一臉焦急,眼見着馬車停下,阿月掀了簾子将謝夫人扶下,忙迎上去道,“夫人,您可回來了。老夫人同老爺都在正堂等您呢。”

謝夫人眉梢一挑,“我不過才出去半日,等我作甚?難不成這謝府離了我不成?”

小丫鬟自知這差事難當,苦着臉道,“夫人,您快進去吧。老夫人發了好大的火,方才我出來時,老爺還在正堂裏挨訓呢。秋姨娘得着信兒,已經先一步趕去了。”

聽着小丫鬟話裏的架勢,這遭怕是躲不過。謝夫人只得朝剛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程既溫聲道,“我還有些事,需先去前廳一趟。勞煩小程大夫先去瞧一瞧我兒的病症,我随後便到。”

說着吩咐阿月道,“好生領着小程大夫往木樨院去,若旁人問起,只說是我請來的客人。”

言畢便往正堂去了。

阿月領了命,不欲多生事,帶着程既擇了府中僻靜的小徑,往謝聲惟所居的木樨院行去。

程既走着,同阿月搭話,“我有一事,不知可否勞煩阿月姑娘?”

阿月要幫謝夫人瞞着結親一事,唯恐多說幾句要說漏了嘴,這時聽程既打聽,心內叫苦不疊,遲疑道,“非要勞煩麽?”

“……”程既的笑僵在臉上,嘴角沒忍住抽了抽,這位姑娘人瞧着挺好,怎地如此不熱心腸。

“算了,你問吧。”阿月自暴自棄道。反正早晚都要露餡兒,權當先在這位未來少夫人面前賣個好兒。

“你家少爺得了這病幾年?症狀如何?如今都吃些什麽藥?阿月姑娘莫嫌我啰嗦,總要弄清楚了你家少爺的身子,我才好對症下藥。”

“你原來是要問這個?”阿月怔了怔。

程既莫名道,“不然我還能打聽什麽?”

“沒什麽,”阿月長舒了一口氣,“問這個好,問對了人,我最清楚這個。”

這姑娘真是奇怪,現下又變得如此熱心腸起來。程既暗自腹诽道。

兩人走了一路,阿月也粗略地同程既交代了謝聲惟的病情。程既心裏大致有了數。

待進了木樨院,站在正房門前,阿月撩了簾子正要開口招呼程既進去,程既忽然開口道,“其實謝夫人叫我來,并不是看診的罷。”

阿月手一抖,珠簾從手裏掉落,噼裏啪啦地纏絞在一起。

程既一直觀察着她的反應,現下又篤信幾分,“容我猜一猜,你家少爺自娘胎起便身子不好,如今沉疴日漸,這時你家夫人平白得了兩句字謎,又應在了人身上。”

“那這被擇來的我,想是你家夫人預備着娶進門來,給你家少爺沖喜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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