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不饒。“房間裏連塊碎玻璃都沒有,何況是刀。而且,就憑她,赤手空拳也能把少爺傷得這麽重?”宋十機警,言語間卻全是輕蔑。

“寶寶,寶寶。”孟璟瀾陷入輕度昏迷,嘴裏一直喃喃着慕無彤的名字。宋十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直瞧得她慢吞吞地坐在床沿上。

“這瓶藥挂完,孟少就能醒。我隔天過來換藥。”醫生收拾好東西,識趣地推出去,宋十和仇萬杵在角落裏。

孟璟瀾依舊斷斷續續地喊着她的名字,手被他揪得很緊,捏碎她的骨頭。她其實累極了,這樣坐着,找不到一個舒适的姿勢,最後反而變成她壓着孟璟瀾手臂,蜷在床沿上睡着了。

孟璟瀾向來是極淺眠的人,甚至藥劑還沒有挂完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他腦海裏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慕無彤離開的背影,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翻身坐起:“寶寶。”

或是動作大了,慕無彤被驚醒,險些從床沿上摔下去,眼神朦朦地看着孟璟瀾。孟璟瀾看到她的瞬間有些意外,眼底控制不住地湧上喜悅。

“寶寶。”伸手緊緊地擁着她,嗅到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急躁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你別亂動,醫生說你的傷口還會裂口。”慕無彤推推他。宋十和仇萬識趣地退出去守在門口。

“寶寶,對不起。”他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手上越加用力,幾乎想要将她匡進身體裏,直到融為一體。

慕無彤沉默,垂在身側的手揪着床單:“你怎麽可以這樣…”她從剛才積下的委屈憤怒驚恐,瞬間爆發,一邊拍打他的胸口,一邊痛哭嘶喊,“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直到她哭累了,啞得再也叫不出聲音,渾身一抽一抽的打着嗝。孟璟瀾的傷口因為她大幅度的動作又有些裂開,雪白的紗布上暈染開星星點點的紅。

“寶寶,以後都不離開我了,好不好?”像是誘哄,孟璟瀾用手指撫順她亂糟糟的頭發。“我要回家。”慕無彤用他的手揩了揩眼淚。

“我不準,不準走。”孟璟瀾的聲音倏地暴躁,看着微愕的慕無彤,試着壓下心裏源源不斷往外噴薄的那種為惶恐失去的懼意,“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31、身遇險境

“我…”慕無彤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被簾子擋去一半的窗臺,天已然亮透了,她昨天徹夜未歸,媽媽一定急瘋了。

孟璟瀾伸手捂着心口,方才還只是淡淡的血色如今竟然已經濕了一大片,她一時手足無措:“傷口怎麽又裂開了?”将将哭過的嗓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小手用力地按住孟璟瀾的肩頭,“我去喊醫生,你先躺下去。”

“不走。”孟璟瀾伸手按在她的手背手,滑膩膩的,可想而知掌心定是一片鮮血淋漓。“寶寶,不走。”他的聲音很輕,不知是真的累了還是太過虛弱,手上的力道卻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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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便是孟璟瀾均勻的呼吸,臉色蒼白得透着些青灰。慕無彤一只手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動不了走不開,只能在心裏幹着急。

床頭擺着孟璟瀾黑色的手機,她盯着看了一會兒,既然不能回家,至少打個電話,讓媽媽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電話撥通後那一陣沉厚的嘟嘟聲突然讓她心慌,她只想着給媽媽報平安,卻沒有想過怎麽和她解釋這一晚上的夜不歸宿,怎麽在精明的媽媽面前說謊。

“是不是寶寶?!”那頭接的很快,搶先開口,聲音焦急不已。慕無彤已經哭腫的眼睛又酸起來:“媽媽…”

“寶寶,你在哪兒?”慕媽媽問得直截了當,慕無彤一頓,手機已經被孟璟瀾伸手奪過,她錯愕,他竟然沒有睡着。

“她在我這裏。”孟璟瀾甚至比她這個嚎啕大哭了一場的人聲音更加沙啞。慕無彤驚得險些跳起來,撲身去搶,孟璟瀾動作依舊敏捷,将她直接按在自己身上,半點不能動彈。

“孟璟瀾?”慕媽媽幾乎是震驚的,握着聽筒的手抖得很厲害。“是我。”他冷硬的聲線依舊,卻在不知不覺見帶上幾分難查的尊敬。

“我女兒在你那裏?”慕媽媽到底見過大風大浪,迅速鎮定下來。“是。”孟璟瀾回答得很簡潔,說話間,還掃了掃慕無彤,瞬間柔和了眉眼。

“讓她回家。”人在他手上,慕媽媽只能壓住火氣,卻依舊藏不住那股淩厲。“寶寶以後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孟璟瀾全然不管她說了什麽,語氣還是斂不住流露出我行我素的霸道。

“我不可能同意你們在一起,現在立刻讓她回家!”她加重語氣,卻根本無法扭轉孟璟瀾的決定:“我不會讓她離開我,更不會讓她離開本市。”

“讓我女兒聽電話!”慕媽媽多少察覺出孟璟瀾寸步不讓的堅持,孟璟瀾卻不給慕無彤接電話的機會。

“我現在不方便陪她回家,所以麻煩您過來一趟,司機應該已經到樓下了。”孟璟瀾直接挂斷了電話,擡頭對上慕無彤水汪汪的眼睛,他嘴角抿起一個極淺的笑:“沒有人能分開我們,就算是你母親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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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彤下意識地擡手撫上臉頰,似乎還能清晰地感覺到面上那種火辣辣的疼痛。她猶記得媽媽在她說出要留在孟璟瀾身邊這樣瘋癫的話之後,控制不住地擡手打了她,那個時候,媽媽眼神裏的絕望,讓她不敢正視。

孟璟瀾用搖搖欲墜的身形擋住她回家的路,最後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幕刺激了她,她幾乎不假思索地掙開媽媽的手,跑回他身邊。只是她沒有想到,媽媽憤然離開的背影,她心裏的那種不安,最後竟真的成了訣別。

“還在生氣?”孟璟瀾似乎很喜歡蹲在她身邊,這樣的他在她面前…顯得有些卑微。慕無彤回過神,手被他包裹在大掌之間,溫溫熱熱的感覺甚至一路綿延進心裏,暖得她忘了抽手。

她搖了搖頭,他做這一切,以愛之名,根本讓她尋不到生氣的理由。翻身坐起來,打算去換一條幹淨的褲子,孟璟瀾卻極為默契地了解了她的意圖,将她攔腰抱起。他喜歡這樣抱着她,親密無間,只是手肘上的人,又輕了些。

慕無彤擡起手,陽光透過玻璃窗,穿越手指的縫隙,将手背上的那一枚紅寶石戒指襯得熠熠生輝。她沒再試圖拔下過戒指,孟璟瀾也沒有再提結婚的事情,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和平相處,只是孟璟瀾的行蹤越發…詭異。常常早出晚歸,卻每一天都能堅持回家,無論多晚。

高跟鞋清脆的敲擊聲,她有些錯愕地看着對面的苗萱,美麗的容顏略有些憔悴,再厚的粉底也掩不住眼眶下依舊隐約可見的黑色。

只是表情有些…咬牙切齒,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恨意。苗萱一向是溫柔可人的。往時她的名頭在這個圈子裏,是極響的。

不僅是她天生麗質的美貌,苗家又是最早脫了道上洗白的家族,苗氏在礦業做得極大,苗萱的父親也是鮮少幾個在孟銳面前說得上話的,苗家的背景自然又上了一個檔次。

“慕小姐對簫鄭,果然舊情難忘。”她将包放在一旁,在她對面坐下,一舉一動皆是優雅。“就因為你拿簫鄭诓我出來,就說明我和簫鄭之間…有舊情?”簫彤端起桌子上的冰水抿了一口,表現得不甚在意。

早上收到一條署名簫鄭的短信,說是要見上一面。她也試探過,只是她對簫鄭的戒備總能降得很低,不過來往幾條便信了。或是孟璟瀾把她護得太周全,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慕小姐,孟少要是知道你為了和簫鄭見面,把自己的置身在這樣的危險裏,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苗萱哼笑一聲,眼底一片嗤意。這樣的表情,和她楚楚動人的長相一點都不搭界。

“什麽反應?急得發瘋,還是氣得跳腳?”簫彤往後靠在了柔軟的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猜測,“只不過就算是再生氣,他也舍不得罵我。”

苗萱的臉色越加難看,簫彤盯着她盈盈的雙眸:“苗萱,花了那麽多力氣把我單獨弄出來,就是為了孟璟瀾?”

“孟璟瀾這樣的人,我哪裏還敢碰。”苗萱眼神黯然,片刻便閃出幾分精光,“我只是想要用你…換苗氏。”

簫彤恍悟,最近報紙上大篇幅報道本城幾個大企業股價跌得厲害,又以苗氏最甚。上面對建材抽查,苗氏幾批出口的鋼材都檢查出質量問題,這家免檢的企業一下子陷入了信譽危機。

“拿我換苗氏?”簫彤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我會不會太值錢了?”“孟璟瀾對林家出手的時候,我們已經猜到了,只是沒想到他出手這麽快這麽狠。”苗萱打了個暗號,門口進了的幾個人立刻将簫彤團團圍住。

“對付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也需要這麽大的陣仗?”簫彤不過錯愕了片刻,便又鎮定下來。

“慕無彤,你太值錢了,這麽幾個人,我還擔心不夠。”苗萱先一步轉身走出去。簫彤被他們蒙了眼帶上車,嘴裏也塞了東西。車裏卻很安靜,只能聽到車子疾馳引來的風聲。

宋十趕到醫院才發現孟璟瀾安然無事,才知道被簫彤擺了一道。而後又接到手下的電話,說是跟着簫彤到已經咖啡館外面,突然出現了一撥人,一面仗着人多将他們牽制住,另一面直接将簫彤帶走。

孟璟瀾剛剛做完治療出來,身上的病服都沒來得及換。“你怎麽在這裏?”他心裏一沉,聲音也嚴厲起來,“我不是讓你一直跟着寶寶嗎!”

“少夫人…被人帶着了。”宋十立刻感覺到周身的冰冷的氣壓,孟璟瀾本就疲憊的面色愈差,眼睛通紅,一把揪住宋十的衣領,手背上烏紅的針孔襯着突起的青筋有些猙獰:“誰?”

宋十垂了頭:“現在…還不知道。”孟璟瀾一把将他甩出去,宋十摔在地上,背脊撞上走廊裏金屬的座椅,在寂靜的走廊上顯得突兀。

“馬上把人找回來!”孟璟瀾大步往外走,如今簫彤的處境很危險。林家,苗家,戚家都卯足了勁想要拿她說話,他本以為把宋十放在她身邊最妥帖,卻沒想到…

這個地方簫彤有些印象,是當年射傷簫鄭的那一片倉庫。後來碼頭遷往城西,這一片倉庫也就廢棄了。

簫彤被綁在倉庫中央的木桶柱子上,地上有些潮,陰冷地透着濕氣。她就這麽坐着,粗粝的水泥地面很鉻人。

倉庫裏沒有人理睬她,苗萱正在和幾個人說着什麽,聲音不大,即使在如此空曠的倉庫裏也聽得不太清楚。只是之後的聲音漸漸大起來,仿佛從商量變成了争吵。

簫彤覺得有些奇怪,苗家洗白這麽多年,似乎真的沒有再涉過黑,至少在明面上做得沒有孟家明顯。出入時帶保镖倒是不少,可是現下在倉庫裏的一群人,明顯并不是保镖,這麽訓練有素的人…

加之他們對苗萱的态度并不是太恭順,就以苗萱在苗家的地位,苗家的手下,一定是不敢同她大呼小叫的,可是現在,這些人甚至和她争執起來。

“不行!誰也不能動她。”苗萱聲音徒然太高,尖銳的聲音傳進簫彤的耳朵裏。“如果不給孟家一點警告,孟璟瀾怎麽肯退步。”男人也不松口。

“你們要是動她,我保證孟璟瀾更加不會放過你們。”苗萱有些急,這裏他們人多,要是執意要砍簫彤的手指,她根本就攔不住,可是如果他們真的砍了簫彤的手指,她不懷疑這裏所有人都會死在孟璟瀾手裏。

“你現在才害怕,會不會太晚了?”卷門一側的小門被拉開,外面走進來的女人逆着光,聲音輕柔,簫彤一震,是…戚若允。

仇萬來報說孟家大宅寄來了一份禮物,說是關于簫彤的。他立刻驅車趕回去,看到盒子第一眼,心頭翻滾的不安越加濃烈。白色的盒子角上滲出一片腥紅,像是…血。

孟璟瀾纏着雙手掀開蓋子,撲面而來的血腥氣,裏面躺着一截無名指,上面尤戴着那一枚紅寶石的戒指。

32、你受了傷

手裏的盒子掉在地上,孟璟瀾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宋十和仇萬都有些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心驚。戒指從手指上脫落下來,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脆響,滾落到沙發腳上。

他急切地彎腰撿起來那枚戒指,指尖觸摸到冰冷的指環,忍不住輕顫。紅寶石上面殘留着斑斓的血跡,一片暗紅。

拇指摸到指環內側,刻着一串字,不算太整齊,卻是他親手刻上去的。這枚戒指,确實是簫彤手上的那一枚,那麽這一截斷指…

孟璟瀾喉頭腥氣翻滾,背脊微彎,仿佛被壓得直不起身。“有沒有消息?”語氣一片沉郁,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手上的那一枚戒指。

“送東西來的那個人只是普通的快遞員,也說不清雇主是誰。”仇萬明顯地感覺到大廳裏的的氣壓幾乎讓人無法呼吸,一衆人噤若寒蟬,唯有他硬着頭皮開口。

“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如果再過兩個小時還沒有消息…”孟璟瀾擡起頭,漆黑的眼底卻映不出任何東西,“統統陪葬。”

簫彤捂着手,趴在一邊,頭發淩亂地散開一半,樣子狼狽到極點。嘴角殘留着幾絲血跡,面頰上更是有青紫交加的淤塊。

剛才戚若允解了她綁手的麻繩,她正驚疑間,戚若允收腿便是一腳,尖細的高跟鞋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片疼痛。

聽着鞋跟撞擊水泥地發出的悶響,她還沒來得及躲閃,戚若允的鞋跟已經牢牢地踩在她左手的手背上,那一瞬間穿心的疼痛險些将她折磨得暈過去。

手背上血肉模糊,她意識有些渙散,只感覺到有人在她手上撕扯,手背上的傷實在太疼,她全然感覺不到其他動作。

“弄醒了。”戚若允揮了揮手,滾燙的水還摻了不少鹽,簫彤忍住脫口而出的尖叫。相較于戚若允從小見慣了道上的手段,苗萱卻見得少。

她面上漸漸流露出恐懼的神色:“戚姐,這樣會不會太狠了。”“狠?這麽點手段就算狠了?”戚若允美麗的臉龐微微上揚,細長的眼睛挑得厲害,眸子裏盡是狠意。

“對她,我永遠有用不完的手段。”她紅唇一扯,又是一腳,将用盡全力撐起身的簫彤踢得往遠處滾了幾米,嘴裏嘔出一口血,連呼吸都帶着濃重的血腥氣。

“你都消失了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要回來?”戚若允居高臨下地彎腰看她,簫彤本想別開頭。戚若允手上一個用力,揪住她的一把頭發,将她的腦袋往後拉扯,不得不與她對視。

“我回不回來,管你什麽事!”簫彤喘得很厲害,卻依舊倔強地反駁,戚若允用力甩開她,簫彤一個不穩,後仰着跌倒。腦袋撞在地上,疼得她悶哼一聲,使勁咬着牙不叫出聲。

“就算處在這樣的劣質,你還能這麽嘴硬。”戚若允突然笑起來,本就極美麗的臉龐越發地動人,“孟璟瀾果然把你寵得無法無天。”

“孟璟瀾有多寵我,你不是最清楚嗎?”簫彤嘴角一勾,面上的笑還沒有舒展開,就又迎來了戚若允的一腳飛踹,這一腳似乎下了十成十的力道,簫彤腰身撞倒方才綁她的那根柱子。

她捂着肚子,整個人蜷成一團,戚若允似乎還不解氣,又連着下了兩腳。直到她再次暈過去才停下來。

周圍的人,別說是柔弱的苗萱,就是那些大老爺們都被戚若允身上熊熊的怒火震懾住了,明明是一身湖藍的裙子,模樣楚楚,卻是這樣的手段,一時誰也沒敢開口阻止。

片刻,苗萱才咬着嘴唇:“戚姐,這就差不多了吧,要把人弄死了,就不值錢了。”戚若允冷冷地看着地上幾乎跟死了沒多大區別的簫彤,淡淡地颔首。

有人在戚若允耳畔小聲說了幾句,她垂下眼:“好好地看着人,戚家有事需要我回去處理。”苗萱不疑有他,又對戚若允的毒辣很是心悸,巴不得她快點離開,忙不疊地點頭,目送她離開,才算松了一口氣。

不過半個小時,鐵門外突然傳來了砸門的聲音。這麽大的動靜,裏面的人自然警惕起來,幾個人從後面的小門溜出去,想要探一探情況,卻沒想到對方竟然聲東擊西,早派人守在這裏。

小門本來就出去了三四個人,誰想到卻沖進來一大撥,苗萱手足無措地立在簫彤前面。倉庫裏的燈光很亮,幾乎一眼便認出了為首的那個男人。

兩方對視,孟璟瀾卻全然不顧,快步向苗萱走去。苗萱早就被他身上的戾氣逼得一退再退,腳跟踢到躺着地上的簫彤,才回過神:“別過來!”

幾名手下已經将簫彤拖起來。她身上血跡斑斑,就這樣突兀地暴露在燈光下。白色的光線卻比不過她的面色,映着沾着血跡嫣紅的唇瓣,有些觸目驚心。她閉着眼,仿佛很痛苦,眉頭擰成一團。

這樣的一個簫彤躍入他的眼簾,他的腳步幾乎踉跄。目光仿佛沾了毒,尖銳得如刀子一般刻劃着面前幾人。

“把人放下。”孟璟瀾冷冷地開口,言語間掩不住的焦急。“孟少,你應該知道…”“把人放下!”孟璟瀾猛地打斷苗萱的話頭,大喝一聲,吓得她渾身一顫。

對面的人竟尋不回氣勢,不知再說什麽。反倒是孟璟瀾,壓不住心頭湧上來的一陣陣涼意。“我最後說一遍,把人放下。”眉角止不住地跳動,“不然,我要你們的命。”

孟家看似身家清白,其實這麽多年,依舊控制着整個道上的勢力。這裏所有人,也只有苗萱不太清楚,以至于不明不白做了戚若允的替死鬼。

幾個人對視片刻,當真将簫彤推出去。簫彤仍舊昏迷,哪有站立的力氣,往前一傾,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孟璟瀾飛快上前接住她,一把将她攬進懷裏。直到現下抱住這個溫溫軟軟的身體,方才慌成一片的心才漸漸平複下來。

“你們!”苗萱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不敢上去阻止,眼睜睜地看着人就這麽又回到了孟璟瀾的懷抱裏。

急切地翻過簫彤的左手,五根手指一根也沒有少,他稍稍松了一口氣,卻發現小手白皙的手背上是留下一個深陷的凹口,被磨得幾乎露出骨頭。似乎碰到了她的傷處,她失了意識地哼了一聲,帶着顯而易見的痛楚。

孟璟瀾立刻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揩去她嘴角的血跡,卻發現嘴裏血依舊綿延不斷地湧出更多,白色的衣袖上濕了一片。

手抖得越發厲害,殷紅而粘稠的液體幾乎灼傷了他的眼,痛意湧進五髒六腑,讓他連呼吸都不敢。

兩方人馬繼續對峙,只是孟璟瀾的人手明顯多過對方,而且武器更加齊全。依舊僵持不過是因為孟璟瀾如今眼裏只有簫彤,不下命令他們自然也不敢動手。

“全部抓起來。”孟璟瀾擡起頭,白色的眼仁布滿了血色,“一個都不許放過。”将簫彤從地上抱起來,動作放到最輕最柔,唯恐再次弄疼她。

倉庫裏氣氛凝滞到極點,對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瞬間就被制服,連着苗萱一起被按倒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臉頰。

她心裏後悔,根本還沒來得及和孟璟瀾談條件,這邊的人就已經倒戈了。到底不是苗家的人,她根本支使不動。

一行人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孟璟瀾蹲在手術是外面,短發淩亂,從領口到胸口再到袖口,一路蜿蜒着殷紅的血跡,實在是駭人。

“孟老大…”陸方淮覺得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孟璟瀾了,将要出口的安慰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

“無彤…怎麽樣?”馮翎面色凝重,對上孟璟瀾的眼睛,詫異地看出幾分無助。孟璟瀾只是搖頭,根本不願去回憶醫生剛剛說的話。斷了五根肋骨,脾和胃都有破裂,失血過多…

幾個人安靜地守在手術室外,氣氛很壓抑。手術中的牌子一直亮到夜深,七點半送進來,一直過了十二點手術才算結束,簫彤被送進ICU,孟璟瀾将所有人拒在門外,獨自坐在病床前,小心地捏着那一雙小手,或是因為打着點滴,冰冰涼涼的,連帶着他的手也冷下去。

聽着簫彤微弱的呼吸,就這麽枯坐了一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張蒼白的小臉,依舊泛不起一點血色,透明得好像随時都會消失。

“疼…”孟璟瀾立刻俯□,細細地辨認她嘴裏的喃喃,“好疼…媽媽…”她這樣脆弱的語氣,卻像是一柄利劍,戳進他心裏。

“孟璟瀾…孟璟瀾…大孟…”他身軀一震,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喃呢他的名字,驚喜伴着一陣酸澀直沖腦頂,他沒有保護好她,這是他最珍貴的寶貝,他怎麽能讓她受了這麽重的傷。

醫生說簫彤的傷情已經穩定,理論上最多兩天就能醒,現在卻已經過去七天,床上的人依舊緊閉着雙眸,毫無醒過來的征兆。

孟璟瀾發了很大的火,那架勢幾乎像是要拆了醫院。醫生護士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不是生理上的傷,那就是心理上的,只能說明病人自己…不願意醒,他們又有什麽辦法…

“寶寶,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他手指流連在簫彤的臉頰上。她睡得并不太安穩,眉頭一直沒有松開過,無論他如何撫也撫不平。

孟璟瀾已經幾天沒有合眼,最多靠着床側眯一會兒。簫彤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孟璟瀾側着臉,手牢牢地抓着她的,閉着眼,額上沁出一層薄汗。

她沒有半點力氣,手上并不明顯地動了一下,卻也将孟璟瀾驚醒。他目光直直地盯着簫彤,帶着幾分呆滞,許久才回過神,眼眶裏漫起一片晶瑩:“寶寶,你醒了。”

33、陪你養傷

她張了張嘴,幹裂發白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孟璟瀾俯□,耳朵貼在她的唇邊。隐約聽見了兩個字:“好累。”他猛地松了一口氣,到底是醒了。

簫彤暗淡的眸子漸漸回籠了光芒,意識也慢慢清晰起來,才感覺到每動一下,都像是碾過一般的痛。

“別動。”孟璟瀾按住簫彤欲爬起來的身體,“你傷得很重。”簫彤妄自動了動,那種席卷全身的疼痛吓得她不敢再挪一下。

孟璟瀾将她疼得握起的手掌攤開,以免針頭滑出來。簫彤看着那張居高臨下的面孔,下巴上細細碎碎的一片胡渣,額前的頭發垂下,遮不住眼角眉梢透出的疲倦,眼神卻很溫柔,動作也很細致。

“醫生說…”孟璟瀾仿佛不經意地提起,一邊調慢了點滴的速度,伸手理了理她淩亂的鬓發,“你的胃只有三分之一。”

簫彤眼睛霍地睜大,淡淡地笑了笑,不帶諷刺,也沒有傷感,卻刺痛了孟璟瀾的眼:“怎麽會…這樣?”

簫彤眼神往上擡了擡,躍出孟璟瀾的視線,掩上霧蒙蒙地一層,像是在回憶,只是語氣不甚在意:“我從小嬌生慣養,後來跑出去…沒得吃的時候一餓幾天也是常有的,有的吃,就拼命吃,吃了吐,吐完再吃。”

孟璟瀾掖被角的手頓住,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寶寶…”簫彤時候沒有聽到,兀自道:“被文姐撿到的時候,有十天沒有吃過飯,折騰太久了,大半個胃已經壞死,就切掉了。”聲音依舊沙啞,透出幾分滄桑。

孟璟瀾恍然,所以往時總是吃不飽的丫頭,現在卻吃得很少,人越發地消瘦了。心頭一跳一跳的疼。到底是怎麽樣的恨,讓她寧願餓死在外面,也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醫生接到呼叫,本是飛撲而來,可是透過玻璃,見裏面的兩個人情意濃濃,躊躇地站在外間,一時進退不得,趁着當下兩人冷場,堪堪推門進來。

“孟少。”恭敬地颔首,挪着步子往簫彤身邊靠近。病人昏迷了這麽久,總算是醒了。他們內科外科的衆多醫生總算能從刀山上下來,從油鍋裏爬起。

“病人醒了就能轉到普通病房…”用眼角睨了睨孟璟瀾,冷冰冰的氣場壓得他立刻改口,“當然,如果留在IUC更加妥當一點。”醫生覺得很冤枉,他不是心疼這間被孟少砸了幾次的IUC,只是想強調病人的病情好轉了呀!

醫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驚人速度做完全部檢查,房間裏又只剩下兩個人。簫彤盯着鹽水袋出聲,錯過了孟璟瀾揉額角的的痛苦表情。

門再次被推開,孟璟瀾以為又是醫生護士,有些不耐煩,卻見馮翎單手提着保溫瓶走進來。

他的目光落在簫彤臉上,簫彤蒼白的嘴唇咧了一下,抹上幾分笑。“無彤,醒了。”馮翎将保溫瓶遞給孟璟瀾,“你很久沒吃東西了,我媽親自下的廚。”

孟璟瀾搖搖頭,示意自己并不餓,将保溫瓶放在矮幾上。“不吃東西沒關系,不過…”馮翎睨了簫彤一眼,孟璟瀾适時打斷他的話:“出去說。”

孟璟瀾彎下腰,緊緊地盯着簫彤:“我一會兒就回來。”手掌撫過她的臉頰。簫彤抿了抿嘴,最終沒有問什麽,看着兩個人的背影一前一後地消失。

她覺得累極了,意識開始迷迷糊糊,只記得睡着之前有人走進來,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食指上的戒指有幾分沁涼。

再醒過來,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孟璟瀾坐的位置,馮翎捧着一本雜志坐在那裏,大概感覺到床上的醒了,擡頭望向她。

捕捉到簫彤眼裏一閃而過的失望,馮翎笑了笑:“璟瀾有點事,很快就回來。”“我…”簫彤突然覺得在馮翎面前辯解沒有任何意義,他總能一眼看穿別人的心思。

“無彤。”馮翎站起身,雜志随手丢在矮幾上,手掌撐在床沿上,眼神變得低沉。簫彤心頭挑了挑,他這樣的表情,有些懾人。

兩人對視,馮翎聽到外側房門開啓的聲音,率先收回目光,抿起笑:“你太瘦了,雖然漂亮,可我還是懷念你從前胖乎乎的樣子。”像是玩笑,又能聽出些認真,似真似假。

來人動作匆忙兼有幾分粗魯,像是破門而入,正是陸方淮和他家那位。“聽說人醒了?”陸方淮大嚷一聲。

“聒噪。”他身旁的女人推了他一把,把他擠到後面去,接着賊眉賊眼地探頭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

大概從床上那人的眼裏看出來詫異,來人憨憨地笑,她今天跟着陸方淮過來,就是好奇孟璟瀾寵上天的女人…是不是真如陸方淮所說的那麽…難看…一見之下才發現,即使這樣的病态畢顯,卻依舊掩不住美豔的本質,真是漂亮。

“還認識我嗎?”陸方淮湊上前,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簫彤只覺得這人無聊,別開臉不理睬他。陸方淮大驚:“馮翎,這真的失憶了?”

“人家這是不想理你。”身後的女人擰了一把他的耳朵,只覺得丢人,笑嘻嘻地同床上的人打招呼,“孟大嫂,我是沈漫綠。”簫彤忍不住笑起來,孟大嫂這個稱呼,真有鄉土氣息。

“陸方淮,看見沒,我比你受歡迎,你一邊去。”沈漫綠沖他揮揮手,小倆口打打鬧鬧的溫馨,突然讓簫彤的心裏堵起來。

“陸方淮,你打擾寶寶休息了。”孟璟瀾的聲音突兀地在房間裏響起來,兩人立刻噤聲。沈漫綠向來敬畏孟璟瀾,陸方淮就更不用說了。“孟大嫂,下次再來看你。”綠綠拖着陸方淮一溜煙地消失在門口。

“我也該回去了。”馮翎從位置上站起來,略略彎腰,“無彤,好好養傷。”簫彤扯了笑,輕輕地點了點頭。孟璟瀾看着兩人之間輕松的氛圍,不自覺繃緊了下颚。

簫彤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閉上眼睛。他以為她并不想看到他。而簫彤卻是因為他回來,讓她安了心,疲憊一股腦湧上來。

連着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簫彤覺得無聊透頂。有時候孟璟瀾一直盯着她,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過去的八年時光一點不落地補上。

有時候,孟璟瀾也會捧着一本書給她講故事。他一個字一個字絲毫不落地讀下來,盡管語氣沒有起伏,也毫無渲染力,可是非常認真投入。

簫彤已經可以移動,只是動作要絕對地輕。孟璟瀾将她抱起來,一路出了病房。她有些詫異,就算平時帶她出去散步,也是推着輪椅。

小心翼翼地放進車子裏,她仰頭看見孟璟瀾面上肅殺的神色,心裏湧動着幾分不安。車子開得很慢很穩,不見半點颠簸,一路駛到那一片廢棄的倉庫。簫彤恍悟。

孟璟瀾依舊沒有把她放上輪椅,只是徒手抱在懷裏,托得有些緊,仿佛只有擁在自己的懷裏,才最放心。

卷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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