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擋箭牌。”
“孟先生。”女店員從只見過孟璟瀾巡視商場的時候從門前經過,要說進來,還真是第一次,面上的表情竟有些受寵若驚。
店裏有不少客人,店長親自上前,小聲詢問孟璟瀾是不是需要清客,簫彤立刻阻止。往時自己也被人清過幾次,心裏很有些障礙。
這個牌子向來以休閑類為主線,簫彤對一架子的衣服都很有好感,随手翻了個标簽,指尖顫了顫,那顆做慣窮人的心髒亂跳…
孟璟瀾不似一般的男客,陪着女伴進來就往旁邊的沙發上一坐,老神在在地泛起雜志,只有在女伴換完裝出來問一句好不好看的時候才擡起頭色迷迷地跨上一兩句。
孟璟瀾跟在簫彤身側,偶爾也拎起一兩件在簫彤身前比劃。當簫彤的手與另一個女顧客抓在同一個衣架上,孟璟瀾立刻有些不悅。
“我不喜歡滿大街都有的款式。”孟璟瀾轉身對店長道。店長腦門上滑落一滴汗。他們這個牌子做的本就是限量,要是滿大街都有,本城的人得有錢成什麽樣…
孟璟瀾的氣場向來強大無邊,店長覺得自己的腰有些直不起來,面上堆起更多的笑:“您請跟我來。”恭恭敬敬地領着簫彤進了內間。
“您…怎麽稱呼?”店長一面拆着衣罩,一邊笑呵呵地詢問簫彤。和客人套近乎也算是她們的一項本事。
況且孟璟瀾對待這個女人的态度,只能用寵溺來形容,她當然要客客氣氣的。“她是我太太。”孟璟瀾一面翻動架子上為數不多的衣物,一面随口說起,仿佛這樣的說法再自然不過。
店長扯拉鏈的手被夾在縫裏,孟太太…孟璟瀾的太太…眼神立刻就變了,從方才稍有谄媚,變得有些…崇拜。
“孟太太,這些都是街上沒有的款式,您慢慢挑。”眼神反而不落在孟璟瀾身上,而是時不時用眼角睨你一眼簫彤,按耐着一刻沖出去大吼一聲這個女人是孟太太這樣八卦的心,因太過興奮而渾身顫抖地站在一邊。
簫彤被一口一句孟太太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太敢反駁孟璟瀾的意思,好歹給他留幾分面子。虛晃晃地笑着,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衣服上。
“孟璟瀾,這件好不好?”簫彤從試衣間出來,孟璟瀾半靠在衣架上,只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搖了搖頭:“沒有袖子。”
簫彤的臉色也不好:“孟璟瀾,你別再故意挑刺了好不好,這都換了幾件了?”看了一眼架子上随意抛着的十幾條衣服,“本來就是吊帶,哪來的袖子?!”
“真的不好看…”孟璟瀾面上很淡定。店長何其聰明,捧着另一件走上前:“孟太太,這一件是本季首推,孟先生一定滿意。”紅色的T恤看着簡單,其實暗紋繁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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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彤耐着性子進去換,店長立刻拿出另外一件:“孟先生,這一身其實是我們推出的新款情侶裝。”
40、溫馨一刻
40、溫馨一刻
簫彤一身紅衣,推門出來卻發現孟璟瀾不見了。四下張望,正要開口詢問,對面更衣室的門推開,孟璟瀾身上不再是方才深藍的襯衣,紅色的T恤與她身上這一件…有點像…好像…不止一點…
簫彤走近兩步,在他身上拉拉扯扯好一會兒:“情侶裝?”“很好看。”孟璟瀾露出這半天來的第一個笑容,融了之前有些冷硬的氣氛。
“孟璟瀾,都三十歲了,這麽幼稚。”簫彤不啻,卻拉着孟璟瀾在大鏡子前找了又照。兩人差了約大半個頭,從外形到氣質,用店長的話說就是極有夫妻相。
“不用換下來,這麽穿着挺好。”孟璟瀾攔着簫彤不讓她進更衣室。“我還有好多衣服沒試呢。”簫彤不肯,孟璟瀾大手一揮:“全部送回去,回家慢慢試。”店長當下悲喜交加。
自從爬上店長這個位置,還從來沒有做出過這麽高的業績,今天的營業額都快趕上這一個月的了。只是這批新款都是只有一件的高級定制,明天才做推廣發布,今天全被買走了…再轉貨過來根本來不及…明天只能賣空架子了…
“我不要穿成這個樣子和你出去走…”簫彤嫌棄地看了一眼滿身紅彤彤的孟璟瀾,“都一把年紀了,還和小孩子一樣。”簫彤知道孟璟瀾極愛紅色,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将這麽豔麗的顏色穿在身上…
孟璟瀾眼神裏很有些受傷:“你嫌我老了?”不由自主地又聯想到了有人喊他叔叔那件事。簫彤見他黯然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你老了一點,不過我就喜歡成熟的。”挽了他的胳膊沒再給他臆想的機會。
簫彤看見對面走過來的兩人,就起了躲藏的念頭,可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兩人就已經走近了。
女孩子紫色挑染的短發,劉海用一個誇張的大發卡別起來。“啊!彤姐!你真的是彤姐嗎?!”嗓門很大,叫起來一驚一乍的。
簫彤本想躲在孟璟瀾身後,既然已經被看到,就只能打聲招呼。“小菲,這麽巧,你也逛街啊?”心裏默哀。
這趙佳菲本是她們公司最出名的八卦小天後,本城幾大雜志報紙的八卦綜合能力或許都不如她,要讓她看到自己和孟璟瀾在一起…
“彤姐,文姐告訴我們你被外星人抓走了!”趙佳菲本人八卦,卻又不失一顆單純的心。簫彤無語…“彤姐,你怎麽搞得這麽清純了啊?!”趙佳菲拉了拉她的長發,“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簫彤怨念,為什麽是差點?為什麽要差這一點!“這…這…”趙佳菲眼睛瞪得滾圓,嘴巴長得巨大,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模樣很是猙獰。
或是因為是簫彤的朋友,對于她這樣誇張的表情,孟璟瀾面不改色,只是牽着簫彤的手改成了摟,更加具有爆點。
趙佳菲扯了扯簫彤的手臂,将她拉開兩步:“真帥啊!”聲音明顯是嗅到八卦後的激動,說着又皺了眉,像是回憶,“怎麽挺眼熟的…有點像…本城的NO.1先生?”
她們辦公室都習慣這樣稱呼孟璟瀾,往時簫彤聽了只覺得心驚膽戰,當下卻有些得意,他不僅是本城的NO.1先生,還是她的right先生。
“哦,是嗎?…”簫彤回答得模棱兩可,趙佳菲顯然沒有注意到她面上的不自然,接着問:“你男朋友?”簫彤愣了愣,想起剛剛孟璟瀾對于她的介紹,決定禮尚往來:“我先生。”
“說,你是不是外星人假扮的,你把我彤姐藏哪去了?!”趙佳菲錯亂了…彤姐說她結婚了!她可是一直單身啊單身!簫彤伸手敲了敲她的頭頂:“我還沒問你呢,上班時間怎麽有空在這裏瞎晃?”
“我請了假的,下個月結婚,過來轉一轉,本來想在慕璟挑對婚戒,那價格…比2012年就在明天還讓我絕望。”
“結婚?”簫彤睨了一眼幾步外,局促不安,姿态與孟璟瀾的傲慢截然相反的男人,看着憨憨實實的挺靠譜,“眼光不錯。”
“彤姐,我結婚你可一定要來啊。”小菲一臉鄭重。“恩,一定會去的。”說着回頭問了一聲,“孟璟瀾,你的名片能在慕璟拿到低折扣嗎?”簫彤嘿嘿地笑,有些讨好的意思。
“應該可以。”孟璟瀾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簫彤一樂,正要問他要一張,孟璟瀾接着道,“不過我沒有那種東西。”
“我給經理打個電話。”看着簫彤被捉弄後憤憤的面孔,孟璟瀾見好就收,立刻掏了手機。
一旁的趙佳菲完全陷入石化…不光樣子像,名字也一樣…再看不出這就是NO.1先生的本尊,作為NO.1先生的三甲粉絲,她都沒臉活下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孟璟瀾問,“趙…佳…菲。”趙佳菲半晌回過神來,身體站得筆直,緊張得結結巴巴,态度卻是恭恭敬敬,很有些見到偶像茫然失措的樣子。
“你們現在過去吧,經理在門口等着。”孟璟瀾扣上電話。讓慕璟的經理親自等候,那得是多大的面子?趙佳菲突然覺得輕飄飄的。
目送一對小夫妻離開,簫彤突然覺得眼睛熱乎乎的,轉頭看見孟璟瀾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沒見過?”簫彤挑了挑眉,壓住眼裏酸溜溜的暖意。“天天見,卻還是見不過。”孟璟瀾聳聳肩,仿佛真的很無奈,簫彤忍不住輕笑。只是他眼裏的陰霾一閃而過,簫彤來不及看清。
“兩位有沒有空參加我們‘為愛大比拼’的比賽?”兩人将将走出購物城,就被一個胸口挂着牌子的年輕女人攔住。
“什麽‘為愛大比拼’?”對于這麽挫的名字,簫彤沒多大好感。“這個比賽其實是情侶參加過關游戲,獎品很豐厚哦。”工作人員打算拿獎品誘惑兩人。簫彤不為所動,這麽傻的比賽,給十萬也不參加。
婉言拒絕,繼續往前走。城東廣場前面果然搭着巨大的舞臺,臺上的男生已經過了七關,目前為止是成績最好的一組,簫彤停着看了兩眼,覺得這個比賽基本上是以折騰男方為主,女方大多數時候在一旁加油就行了。
“這一身情侶裝很好看啊。”因着孟璟瀾和簫彤鶴立雞群的身高優勢和種種場的結合,不過站了幾分鐘,就引了大批人側目。
“姐姐,都一把年紀了,還學別人穿情侶裝。”簫彤邊上一個小姑娘本來笑嘻嘻的臉沉下來,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翻了個白眼,話語裏很有些冷嘲熱諷。
簫彤錯愕,看了她一眼,并不認識,嘴上挂着笑,語氣卻是冷冰冰的:“我年紀大不大,穿不穿情侶裝,關你什麽事?”再看看臺上男生背上巨大的lo瞬間就明白了,這個小姑娘背上不正是ve麽!
小姑娘細眉一豎,妝容極濃的面上堆滿了不高興,充分發揮沒事找事的本領:“你男朋友都是大叔了,裝嫩有什麽用?有本事上去贏我男朋友?”
“孟璟瀾,有人看不起你啊!”簫彤用手肘撞了撞孟璟瀾的肩膀。正好臺上的男生止步第八關。
孟璟瀾無奈的笑笑,嘴邊溢滿了寵溺,手撐着臺子邊緣,縱身一躍,人已經穩穩地站在臺子上。
場下一片驚呼,簫彤得意地仰了下巴,睨視身側的小姑娘,行為很幼稚。現下她不是個成熟的社會人,只單純的是一個被自己男人寵得上天入地的小女人。
“這位先生怎麽稱呼?”“孟。”孟璟瀾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簡單到令人發指。主持人也不尴尬:“那孟先生的女朋友在哪裏?”
孟璟瀾手一指,簫彤緩過勁來,被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弄得不好意思,微微垂下頭。“這位小姐這麽稱呼?”主持人彎下腰,将話筒遞到她面前。
“她是我太太。”孟璟瀾忍住将主持人一腳踹下臺的沖動。他們倆這麽有夫妻相,竟然稱呼簫彤為小姐?
“哦,原來是孟太太。”主持人恍悟,笑眯眯地問,“孟先生為什麽要參加我們的節目呢?是要幫太太贏得她想要的獎品嗎?”“我和我太太今天買了我們生平第一套情侶裝,我上來只是為了展示一下。”
主持人面色發黑。孟璟瀾不溫不火,霸氣十足地繼續道:“順便參加一下比賽。”“那孟先生有沒有想過能闖到第幾關?”主持人突然覺得臺上的壓強猛地增大了。
“自然是全關。”仿佛是清粥小菜,拿捏起來簡簡單單,孟璟瀾頗為嚣張地撂下一句。主持人沒打算再問下去…他的承受能力已經到極限了…
明明前些參賽選手玩起來有些笨拙甚至狼狽的項目,在孟璟瀾手裏,照樣是優雅自然,他幾乎只用了普通參賽選手所需的一半時間,已然過了第十關…
“兩位可以獲得由慕璟珠寶提供的情侶對戒一對。”主持人擦了擦額頭的汗…他都沒有看清過程竟然就已經過了全關,這個孟先生的身手也太好了一些…
“孟璟瀾,寶刀未老啊!你哪裏是我叔叔,最多是我哥哥。”其實只是一對銀戒指,簫彤卻稀罕得很,一邊在手指上比劃來比劃去的,戴了摘摘了戴反複幾次,一邊還不忘誇孟璟瀾幾句。
孟璟瀾聽得心花怒放:“往時什麽樣的戒指沒送你過,這下一枚銀戒指倒是寶貝得要命。”
“那不一樣,那些再貴再少,也都是用錢買的。這個是你用汗水換來的,最真情實意!”最後索性套在了無名指上,孟璟瀾心念一動,也将戒指套在無名指上。
小手疊着大手,便劃出最美的一道風景。
41、再遇簫鄭
41、再遇簫鄭
鬧鐘突兀地打破一室寧靜,簫彤想要伸手按滅鬧鈴,無奈孟璟瀾摟着她的手很用力,根本擡不起手。
孟璟瀾像是睡得很沉,鬧鈴一直折騰了很久,他卻絲毫不動。“孟璟瀾,上學第一天,我不想遲到。”簫彤勉強曲起手臂推了推他胸口。
“不上了。”孟璟瀾嘟哝一聲,聲音低啞,帶着濃重的鼻音,言語間很是孩子氣。簫彤笑着打了個哈欠:“我要上學,叔叔!”
孟璟瀾半睜開眼,霧蒙蒙的眸子看向簫彤,片刻泛起幾分水汽,一雙眼泛着水汽,竟讓簫彤心底泛起一陣異樣。
“不認識我了?”簫彤笑嗔,拉起薄毯蓋住臉,擋住兩人來往的視線。他這樣一眨不眨認真地打量她,那種專注,突然讓她生出幾分害怕。他這樣看着自己,是不是說明他…在努力地記住自己,是不是說明…其實他對她的印象…也在模糊,才需要反複地确認。
“寶寶,對不起。”孟璟瀾的聲音已然清晰起來,拉下她遮住臉的薄毯,手捧住她小小的臉蛋。她的皮膚極好,光滑細膩,卻有些涼意,從兩頰暈開,甚至沒有他的指尖熱。
“哪對不起我了?是做夢夢到別的女人了還是…嫌棄我長皺紋起色斑不好看了?”簫彤對他笑了一下,貝殼白的牙齒露出一大排,有點浮腫的眼睛一眯,似乎沒心沒肺。
“寶寶,我不會忘記你的。”孟璟瀾将她的腦袋按入懷中,像是兀自喃喃,“我怎麽能忘記你。”言語間的那種忐忑,激得簫彤心髒猛地收縮,收起一臉的嬉笑:“即使你想忘記,我也不會允許。”
兩人擁着彼此,窗外的陽光漸漸變了方向,簫彤如夢初醒,狠狠地拍了拍孟璟瀾的背:“孟璟瀾,我上課遲到了!”“昨天怎麽沒拉窗簾。”孟璟瀾嘟哝一句,似乎很不滿,不甘不願地松開手臂。
簫彤蹭地從他懷裏跳坐起來,手忙腳亂地脫着睡衣。雪白的背脊露出一大片,也不刻意去擋,一邊拉扯着衣架上的短袖,一面扣着胸衣的帶子。
到底只有兩只手,忙亂間很有些力不從心。背脊上突然一涼,略顯粗糙的掌心貼上來,驚得她一個激靈。
“孟璟瀾,你幹嘛?!”她聲音猛地一揚,猶如尖叫。方才始終是手忙腳亂,竟然大大方方在孟璟瀾面前喚起了衣服。往時都是她窩在被子裏睡懶覺的時候,孟璟瀾已經出門,太習慣了,便成了理所當然。
“這些疤怎麽回事?”孟璟瀾并不理睬她的躲閃,指腹來來回回在她背上磨蹭,硬是将簫彤的一張老臉折騰得緋紅,側過身用衣服掩在胸前,将背轉過去。
“就是摔了一跤,背磕了一下。”簫彤說得并不太在意,腦袋動了動,眼睛也跟着轉,意思明顯,就是讓孟璟瀾別開身或是…把眼睛蒙了。
“為什麽會摔倒?”越是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孟璟瀾越是上心,簫彤仿佛有些不耐:“不小心摔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也不顧遮住胸口,伸手去推他。
“寶寶。”孟璟瀾抓住她的手腕,“不要回避我的問題。”簫彤沒有抽回手,只是側頭看了一眼半印在鏡子裏的背脊,傷疤有些長,幾乎是她一個手掌的寬度。
“立刻本城之後,我随便上了一趟車,車子最後開到了西南地區,那裏比較落後,越是往山裏去,越是窮。我就留在那裏的小學做老師。我連高二都沒有上完,可是我普通話說得好。”
“有一次山雨路滑,我送孩子回去的時候滑了一跤,從山上摔下來,滾了一段路,最後背磕到一塊大石頭才停得下來,石頭比較鋒利,就留了幾道疤。”她只覺得孟璟瀾的目光這樣灼熱,她幾乎是慌忙而迫不及待地套上一身外套。将那些猙獰的傷疤掩住。
她沒有說傷疤本是不深的,可是後來山裏環境惡劣,天太熱傷口感染爛了一大片,又沒有錢看病,直到最後頗似奇跡般地愈合,雖然時間長了一些,傷口又難看了一點,到底是好了。
“寶寶,當年…為什麽要離開我?”孟璟瀾從指間一直竄到心頭,一股強大的疼痛,讓他淺了呼吸,聲音漸漸低下來,顯得底氣不足,可到底是一字一字都很清晰。她離開後吃了很多苦,卻始終不願意回來…為什麽不肯回來?她到底…有多恨他?
從回來那一刻起,簫彤緘口不提,不提過去,沒有曾經。孟璟瀾糾結在問與不問裏,終究是沒有得到一個答案。可越是不知,他越是覺得一陣陣惶恐和不安。
“七點二十了,孟璟瀾,我上課真的要遲到了。”簫彤推了他一下,孟璟瀾身體僵直紋絲不動,明知她這是扯開話題,卻也沒有辦法,簫彤倔強,總是吃軟不吃硬。
車上兩人之間的氣氛依舊有些難言的沉默。簫彤本想着下了車分開了,那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便會消散,哪知,她将将下車,孟璟瀾竟然也解了安全帶,晃晃悠悠地下車跟在她身後。
“孟璟瀾,我去上課,你跟着我做什麽?”孟璟瀾一身黑色衣褲,氣質斐然,來來往往不少小姑娘都忍不住側頭,一看再看,甚至還有膽大的,若無其事地走到孟璟瀾身側,小心地将他從頭到尾打量。
可最後都被他冷漠的氣勢逼得退回原處。仿佛他的世界裏,只容得下他和身側那個身材高挑目光明媚的女人。兩人之間約莫一臂的距離,不遠不近,卻是無法言喻的親昵。
“送你去教室。”孟璟瀾手兜在口袋裏,走在一衆大學男生中間,難掩的出類拔萃。簫彤翻了記白眼,鵝黃色的斜挎書包,襯得人朝氣蓬勃。
簫彤的目的地是七號樓,七號樓是雙子樓,都是上大課的階梯教室,途經最左邊的五號樓,五號樓是法學院和文傳學院的主樓,兩院老師的辦公室都在這裏。
簫彤只在開學報到那一天來過,僅此一次,還是在學長的帶領下,孟璟瀾陰郁的面色中很不盡興地逛了一圈,這所百年學府不僅成績卓越,景色也是出了名的好。她四下張望,對一切充滿好奇,小橋流水,果然是非一般的景致。
兩人剛剛走到五號樓前,大門口進進出出不少人,形形色色,卻只有一個人能抓住了衆人的視線。
男人白色的襯衣扣子整齊,頭發絲毫不亂,便是的無框眼鏡似是變色的,從裏面走出來便從透明轉成淺淺的藍色。右手拿着一本厚厚的書,左手…執着一柄拐杖,步子走得不快卻很穩。
簫彤的目光半天移不開,愣愣地出神。孟璟瀾見前一刻還對花圃上三色堇指手畫腳的簫彤突然沒了聲音,順着她的視線,簫鄭赫然在目。
眼裏立刻就湧上幾分警惕,手一伸,将簫彤的小手包裹住,十指交錯,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會甩開他走向簫鄭。
果然,簫彤直覺地往前幾步,孟璟瀾手上用力,将她拉住。或是多年的默契,簫鄭本一走出幾步,筆直的視線突然扭轉過來,目光與兩人對上。
他眼裏一陣風起雲湧,最後默默壓制在黝黑的眸色下,步子變得快起來,卻是轉了方向,不再是往七號樓去,而是朝着他們的這裏。
因為疾行,簫鄭的腳步有些不穩,拐杖在凹凸的防滑地面上敲擊出并不明顯的聲響。“走吧。”孟璟瀾拉着簫彤打算往反方向走。簫鄭走得快便也就跛得厲害,無視旁人驚奇怪異的目光,一心一意只往着簫彤的方向。
簫彤犟在原地,因為孟璟瀾的拉扯,想要掙開他的手。“無彤。”簫鄭沒有多餘的手去拉住她,只能挺身擋住兩人的去路。
“簫鄭。”簫彤面上的笑容很僵硬,不太自然地同他打招呼。孟璟瀾神色也是極難看,面色鐵青,眼睛也微微眯起,周遭更是冷冷冰冰滲人的低氣壓。
“你這是來…”簫鄭淡漠的面上劃開一個弧度。簫鄭不像孟璟瀾,即使挂着笑也覺得寒意逼人。他只需要稍稍露出些許笑容,便讓人覺得無比溫暖,“來上課?”
簫鄭的眼睛永遠是黑黝黝的墨色,一映到底,沒有絲毫的僞裝。被他這樣甚至可以用純真來形容的目光盯着看,簫彤竟然覺得不好意思:“恩,我現在是信電學院的大一新生。”
手被孟璟瀾一再用力抓得有些疼了,自知掙脫不開,簫彤本打算速戰速決,說聲再見就直奔七號樓的教室。她已經看清他手裏是一本民法的課本,既然知道他在法學院,以後,便是來日方長。
哪知簫鄭突然開口:“我帶大二的民法,要去七號樓。你也要去七號樓嗎?”假意擡頭看了看就在前面,這裏就一條路,只通向七號樓。
“是啊…”她龇牙咧嘴地忍着疼,勉強維持着面上的笑容。“那就一起吧。”簫鄭瞥了一眼孟璟瀾,對方眼裏聚起濃濃一片陰霾。
她才要張嘴允諾,孟璟瀾率先開口,像是強壓着心裏的怒氣,聲線繃得很緊,語氣不善:“如果想要和我們同行,就跟上。”嘴角一扯,露出幾分諷刺,牽着簫彤步子很大,走得也很急,而且方向,也不再是七號樓,而是…來時的方向。
簫彤都有些跟不上,踉跄地看着簫鄭放棄追趕站在原地,離他們越來越遠。“孟璟瀾你幹什麽,我上課要遲到了?!”這已經是她不知第幾次提起,而當下,她真的要遲到了,可是孟璟瀾卻拖着她往校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親媽,親媽這幾天在外面旅游,所以更新時間有點亂,也不是每天都能更抱歉,嘿嘿
明後天行程很緊,不一定能更看情況周一就回去了,(⊙v⊙)嗯!你們懂的!
42、陌生熟悉
42、陌生熟悉
“我們回家。”孟璟瀾連頭都沒有回,聲音冰冷,隐忍而壓抑。“孟璟瀾,你別鬧了,今天第一次上課。”簫彤強壓着心頭源源不斷往外湧出的怒意,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和氣。
“回家。”他轉過臉,表情木然,微挑的雙眼看不出情緒,态度卻很強硬。“為什麽要回家?!”兩人已然走在車前,簫彤揪着副座的車門不讓孟璟瀾開啓,嘴上也不停掙紮。孟璟瀾力氣大,簫彤幾乎是花了全部力氣,才壓住門把,當下已是氣喘籲籲。
對于他看似莫名其妙的舉動,簫彤少許也回過味來:“只是遇到了簫鄭,我就不用上課了?他在這裏教書,是不是以後都不用再來上課了?”一雙美眸瞪得滾圓。
“我們轉校。”孟璟瀾說得輕描淡寫,簫彤知道,于他确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你開什麽玩笑,這又不是兒戲。想來上課就來上課,想要轉學就能轉學。”她柳眉一豎,氣得不輕。
“我們先回家。”孟璟瀾語氣淡然,嘴角生硬地拉扯了一下,又伸手去拉被她壓在背後的車門把,簫彤往後一靠,緊緊地貼在車門上,一字一頓,堅決果斷:“我現在就要上課,哪兒都不去。”
“我不過和簫鄭打了聲招呼,兩句話而已,你有必要這麽緊張嗎?”見孟璟瀾不語,簫彤幽幽地開口。
孟璟瀾伸到簫彤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我不喜歡你們見面。”“我和簫鄭見面怎麽了?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別說是碰巧遇見,就算是真的約出來吃頓飯敘敘舊又有什麽問題?”
她眉峰微挑,反駁的意味明顯:“你不喜歡我們就不能見面了嗎?孟璟瀾,你未免也太霸道了!”說着一把推開他,竟比想象中更加輕易。三兩步帶着小跑,只跑了十幾米就忍不住回頭,孟璟瀾身軀挺拔,只是一個側面,竟覺得比以前削瘦單薄得多。
她腳步頓了頓,而孟璟瀾微微垂下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仰頭,沒有轉身,只是站得筆直。她咬牙,最終選擇奔向七號樓。
孟璟瀾擡手揉了揉抽疼的額角,他有些懊惱,相較于簫鄭藏而不露的深沉,他方才顯而易見的暴躁确實輸了一籌。簫鄭…消失了八年,又為什麽回來?
已經遲到了近二十分鐘,一路走去,每個教室都是在上大課的學生,唯有老師或好或差的普通話透過教室門傳出來,走廊上更是安靜得只聽見她細跟涼鞋踩踏的輕響。左轉便是她上課的教室,剛一轉彎,險些撞上前面的人,她失聲叫出來,立刻又捂了嘴。
“吓到你了?”簫鄭梨渦很深,只是極不明顯地彎了嘴角,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半靠着牆,襯衣袖子挽起一半,手指上還餘下少許粉筆的白色粉末。
“你不是去上課嗎?怎麽站在這裏?”簫彤看清簫鄭面上仿佛惡作劇成功的淺笑,驚魂甫定,失聲笑道。
“我讓他們自習。”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他竟能說得毫無愧意,“你的臉色不太好,和他…吵架了?”他面上的表情一變,從剛剛的溫和一轉,有些嚴肅。
簫彤本是帶笑的表情,猛地一滞,扯了扯嘴角:“沒有。”“無彤,八年不見,你也學會和我說謊了。”簫鄭垂了眼睑,唇邊蕩開的的笑更顯出幾分寂寥。
往時,她确實從來不對簫鄭說謊,或者該是…對于簫鄭,她總是無條件信任的,除了情窦初開時對他那一點朦胧的愛戀,她幾乎什麽都告訴他。
簫彤慢慢地吐了一口氣,面上的表情似無奈,又似煩悶,只是閉口不語。“今天沒有人跟着你?”他往拐角處望了望,确定她身後确實不跟着狄千。
“我是來讀書的,不方便有人跟着。”這件事還是簫彤據理力争,與孟璟瀾單方面冷戰的結果。在對孟璟瀾三天不理不睬之後,他果然妥協了。
“去上課吧,中午等你一起吃飯。”簫鄭伸手想要拍了拍她的頭,她一驚,本能地縮了腦袋。簫鄭轉身,沒讓簫彤看清他面上失望的表情,拄着拐杖,步子緩緩地消失在樓道口。
簫彤一直沒能集中注意力,思維在孟璟瀾和簫鄭之間飄忽,最終定格在她轉身離開,眼角瞟見孟璟瀾雙手握拳,嘴唇輕顫的畫面,他只有在怒極的時候,才會這樣。
第五節課上,大家都餓透了,下課前十分鐘教室裏已經小有騷動,鈴一響就有人沖出教室。簫彤不知道食堂在哪裏,正打算找人問一問,擡頭去看見簫鄭等在門口。
依舊是靠着牆,翻動着手上那本厚厚的教科書。簫彤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往他的方向走過去。
“你什麽時候下的課?”現下走廊上都是趕着去吃飯的學生,幾乎是一步一挪,像簫鄭這樣腿腳不便的,必然無法在這樣的人潮裏輕松走到她的教室。
“我是前三節課。”他合上書,站直了身體。簫彤心頭一跳,他的意思是說…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兩節課?目光不自覺落在他跛了的左腳上。
收回目光再擡頭發現簫鄭正盯着自己,觀察他的缺陷被他逮個正着,簫彤有些無措,簫鄭卻好像并不在意:“我只是站不穩,這麽一點時間我還能堅持得了。”
教學區附近只有一個食堂,人頭攢動。簫鄭似乎有些名氣,教工窗口老師不多,卻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都一一點頭,态度謙和。往時這樣的行為于他簡直是不可想象,他總是獨來獨往,仿佛脫離了人群。
“小鄭,女朋友?”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拍了拍簫鄭的肩膀,見簫彤下意識地走開一步,與他保持距離,簫鄭面上的笑越加淡了:“朋友。”等老人走遠,簫鄭看了簫彤一眼,像是解釋,又不着重點:“他是我們院長。”
教工區來來往往許多老師,都投來…過于火熱的目光,期間又有幾個膽大地問起兩人的關系,簫鄭總是一句朋友,看似撇清關系,只是不經意擡頭掃她一眼的溫柔目光,更加讓人想入非非。
簫彤盯着桌上的菜,都是她從前最愛吃的,過了八年,他竟然依舊記得,有些感動,只是物是人非,她的胃只剩下那麽一點,忌辛辣,她的口味…早就變了。
草草吃了幾口,逃似的回了七號樓。簫彤并不想簫鄭送她。一來他要去五號樓,腿腳不便本不用這樣來回折騰,更重要的是,她膩煩了周遭□裸的暧昧目光,明明她和簫鄭什麽都不是,并且保持着君子的距離。
她突然有些理解孟璟瀾如同無理取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