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行為。本該是旁觀者清,當下連旁觀者都這樣誤解,作為當局者的孟璟瀾,自然越加看不清看不透,越加暴躁。
“我等你放學。”簫鄭将她送到教室門口,簫彤皺了皺眉,提了一口氣:“簫鄭…”将将開口想要拒絕,卻被簫鄭打斷,“我走路慢,上課快要遲到了。”大手沖她揮了揮,幹脆地離開,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一整天換了三個教室,連着上了九節課,這樣高強度的學習對于近十年沒好好讀過書的簫彤,确實太勉強了。後半程她聽得頭昏腦脹,又時不時開小差,根本不記得老師說的什麽。
課桌被輕叩的聲響拉回她一直神游的心思,她猛地回神,右側曬進來的太陽被擋去一大片,簫鄭面上忍着笑,指骨又在桌子上有節奏地叩擊兩下。簫彤四顧,看見黑板頂上挂着的壁鐘。已經下課好一會兒,老師都收拾好東西走了,教室裏三三兩兩沒剩下幾個人。
“無彤,你這是在睜着眼睛睡覺嗎?”簫鄭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嘴角的笑越擴越大,“還是和從前一樣,一上課就開小差。”他聲音沉穩,簫彤一張老臉被他說得通紅。
“我都一把年紀了,能來和他們這群孩子一起上課已經勇氣可嘉了,就別再取笑我了。”簫彤整理桌上的書,本想一股腦地塞進書包裏,簫鄭按住她的手,左手也松開拐杖,身體稍稍晃了晃,他伸手扶了一下桌腳,穩住自己。左腿靠着階梯桌,仿佛獨自站穩有些困難,必須借助外力。
低頭幫她将筆裝進筆袋,書和筆記本從大到小疊好,收拾得整整齊齊才裝進書包裏。“這個亂七八糟的毛病這麽多年還沒有改掉?”像是取笑,簫彤卻聽得心酸。從前也有好幾次,簫鄭實在看不過去她亂塞的行為,幫她整理書包。那個時候,簫鄭更加沉默內向,更加寡言少語。
“好了,走吧。”簫鄭将整理好的背包遞給她,另一只手早已抓上拐杖的頭。“你的腿…到底是怎麽回事?”每次看見他一跛一跛的背影,總會忍不住想要問,不僅僅是他如今的狼狽讓她心疼,更是因為…她害怕真的和孟璟瀾有關。
他眨了眨眼,掩去瞳仁裏散發出的戾氣和幽暗的陰鹜:“那天我中了一槍,你們離開之後,我就被留在倉庫裏,又關了一個月。”他語氣淡然,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等把我放出去,再送到醫院,骨頭錯位,周圍長出很多軟骨,筋斷了太久,已經不能恢複了。”簫彤震驚,一如她猜想,簫鄭又被關了一段時間,耽誤了治療。
“是…誰?”她将孟璟瀾三個字吞下去,即使再明朗的結果,她也不願意去猜測。“有一個人,那天在孟璟瀾身邊見過,深藍色的短發,一個多月,他每天都會來。”簫鄭沒有指名道姓,卻形容得貼切,不正是窦百!這樣一來,矛頭直指孟璟瀾。
“課都上完了?我送你回家。”面對簫彤的默然,簫鄭沒有再深究,而是換了話題。簫彤跟在他身後,心思卻已經不在了。
學校的圍牆其實是一排一排的樹木圍成,透過尚不茂實的樹丫,黑色的SUV靜靜地停在一邊,和早上來時的位置絲毫不差,就好像一直停在那裏,沒有開走過。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鳥╮(╯▽╰)╭木有豔遇的出游不算出游~
43、飯桌溫情
43、飯桌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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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露出一個車尾,簫彤卻仍舊一眼認出那是孟璟瀾的車。“怎麽了?”簫鄭本是與她并肩而行,身側的人突然停下來,他揣着幾分疑惑。
“簫鄭,不用送我回去。”簫彤收回目光,嘴角彎起一抹笑。“孟璟瀾…派人來接你了?”簫鄭往四周望了一圈,卻沒有看到那熟悉的陣仗。
“他來接我了。”簫鄭當然知道他是誰,沿着她的視線,穿過樹杈,入目的是一輛黑色的車,只能看到一點,簫彤卻說得這麽肯定,這就是所謂的默契?唇畔泛起一記冷笑,一縱而逝。
“送你到門口吧。”簫鄭依舊悠晃着步子,不疾不徐,卻目标堅定。簫彤心頭一跳,動作快過思維,小手拉住他的臂肘,阻止的意味明顯:“簫鄭…”
“我知道他不想看到我。”簫鄭反手搭上簫彤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像是安撫,神情極是淡然,嘴上勾起的笑反顯得輕松而愉悅,“我只是想和他打個招呼。”
簫彤不敢與他肩并肩,快他兩步的距離,一前一後仿佛路人,只是簫鄭偶爾向簫彤背脊投去的注視,又顯得兩人關系不簡單。
兩人似有感應,簫彤将将走入孟璟瀾視線能觸及的範圍,他便忽地擡頭。簫彤直覺地加快了步子,将簫鄭甩在身後。
明明不過是七八個小時沒有見面,孟璟瀾卻覺得格外漫長。“寶寶。”他手上有些用力,簫彤的鼻尖撞在他的肩膀上,來不及喊疼,就撲進熟悉的懷抱,四肢百骸湧上一股溫暖。
“孟璟瀾,人來人往的,你先放手。”簫彤小手錘了一下他的背,動作親昵,自帶着一股甜蜜。“不放。”他說得似有怨念,手臂一收,圈得越緊,讓簫彤覺得自己的肋骨都被勒斷幾根。
簫彤渾然不知,面對面的兩個男人穿過她的肩膀,對視良久。“寶寶,走吧,我們回家。”孟璟瀾率先收回視線,攬着她的肩膀,将她推進副座。
簫鄭也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擋在車頭前面。簫彤想要下車,卻被孟璟瀾按住車門:“你坐着,放心吧,我不會對他動手。”語氣生硬而酸澀,卻很認真。
“孟璟瀾…”簫鄭突地露出一抹笑,與他平日裏的淡漠截然不同,帶着幾分張狂,片刻又收回,“我是不是…應該換一個稱呼?”
“沒有必要。我們誰也不喜歡這樣的關系,包括鄭女士。”簫彤不在身側,孟璟瀾恢複了往時的冷靜,對于簫鄭似為挑釁的言語,絲毫不動怒。
“你不配提我媽!”簫鄭的面色倏地猙獰,手裏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不配?我根本不想提到她。”孟璟瀾眼角微挑,流露出幾分嗤意,“可是你和她長得太像,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她,我可以不提,只要你永遠消失。”态度嚣張,言語也很霸道。
“和無彤這麽多年沒見,我怎麽舍得馬上離開?”簫鄭面上回湧了笑容,抓着拐杖的手卻收得很緊,指骨泛白。
“離寶寶遠一點。”孟璟瀾神色也嚴厲起來,鄭重其事地警告,“不要以為她求我放過你,我就會放過你,就因為你是她的兒子,我才更不想留下你。”
“我等着你除掉我。”簫鄭抿了笑,有些詭異,突然伸手襲向孟璟瀾的胸口,孟璟瀾從來都是極高的警惕,出于本能地反手一推,簫鄭手裏的拐杖并沒有真的點在地上,本就平衡不佳,當□形不穩,摔倒在地上。
簫鄭比孟璟瀾矮了半指,幾乎完全被擋住,從表情到言語,看不清也聽不見,唯有他摔倒,清清楚楚地躍入眼簾。簫彤在車裏忐忑不安,她極害怕兩人真的起了正面沖突,又相信孟璟瀾會信守承諾,不會真的對簫鄭出手。卻沒想到…
立刻推門下車,也不顧膝蓋上的書包掉在車門口,小跑着沖過去。拐杖倒在一邊,簫鄭低着頭,手撐着地面,想要借力站起來,身體不穩,顯得異常狼狽。
簫彤忍不住伸手,簫鄭擡頭,面上表情,眼底晶亮亮的一片,含着幾分希冀,注視片刻,終是握住了簫彤的手。
扶着簫鄭站穩,簫彤彎腰撿起地上的拐杖,一系列動作下來,也不曾看孟璟瀾一眼,他站在那裏,仿佛多餘。
“孟璟瀾,你知道什麽叫說到做到嗎?”簫彤眼一眯,眉一折,不僅僅是對于孟璟瀾的出爾反爾不滿,更是因為簫鄭說到底身有殘疾,孟璟瀾這樣的舉動顯得毫無風度。
孟璟瀾沒有說話,抿着唇,嘴角拉得筆直。視線一直牢牢地盯着簫彤,眼底洶湧的黑色,最後化成一瀾平波。
“無彤,我沒事。”簫鄭拍去襯衣袖上的灰漬,手搭上簫彤的肩頭,看似安撫,動作卻親昵得讓孟璟瀾眼睛充血。
“你的手出血了。”簫彤掏出手帕捂在他磕破的手肘上。“寶寶,我們走。”孟璟瀾自覺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将她拉到身側。
簫彤回頭,見孟璟瀾一雙眼睛泛紅,知道他真的動了怒,半推着上了車。透過擋風玻璃,簫鄭往邊上挪了幾步,步子闌珊,似乎剛剛一摔對他影響不小。笑着沖她揮揮手,車子疾馳而過。
暗紅色的格子手帕角上繡着一個黑色的瀾字,針法繁複,字卻清晰分明。簫鄭轉身離開,随手将它塞進了路旁的垃圾桶。
一直回了孟家大宅,兩人都沒有對話。簫彤不願與孟璟瀾一道坐在客廳裏等着開飯。尋了借口進廚房幫李嫂的忙。
“少夫人,那個你別動,燙得很。”李嫂阻住簫彤去端湯,自己帶上隔熱的手套,捧上推車。
背對着簫彤,似不經意地說起:“少爺最近吃得很少。”簫彤一怔,目光停駐在鍋裏悶着的那條魚上,心頭卻止不住翻滾,李嫂都知道,與他同桌吃飯的自己竟沒有注意過。
“少夫人,你有沒有給少爺夾過菜?”李嫂手上打着蛋,“如果你給少爺夾菜,他可能會多吃一點。”
飯廳裏氣氛沉郁,傭人退在飯廳外面,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裏面的低氣壓。簫彤咬着孟璟瀾剝好的蝦肉,側首看了一眼右手邊正在低着頭剔魚刺的孟璟瀾,舌頭兩側湧起的酸味麻木了整條舌頭,方才鮮滑的魚肉一下子沒了味道。
兩人一起吃飯,孟璟瀾多半時候是在替她張羅,今天觀察下來,孟璟瀾胃口似乎比她更不好,碗裏的飯粒幾乎未動。難怪最近越發瘦了。
“孟璟瀾,你怎麽吃的比我還少?”似乎想起了李嫂的話,猶豫着夾了一筷子藕給他。孟璟瀾有些受寵若驚,她才松開筷子,孟璟瀾立刻夾起送進嘴裏。
簫彤微愕,又給他夾了一筷子絲瓜,飯桌上突然換了一副景象,往時都是孟璟瀾替她夾菜,現下卻是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往他碗裏送。這麽多天,孟璟瀾難得再盛了一碗飯。李嫂笑得眼角的皺紋凝成了一朵花。
簫彤突然思考,往時對孟璟瀾是不是不夠好,至少不夠細致,這樣微小的福利在他眼裏卻成了天大的恩賜。
飯後被李嫂拖進廚房好好地誇了幾句,正飄飄然,卻不見孟璟瀾像往常坐在沙發上看新聞。思來想去,她依然放不下校門口的一幕。以為他在書房,卻撲了個空。
走廊盡頭漆黑的房門開着一條縫,簫彤聽見浴室嘩嘩的水聲,猜想孟璟瀾大概在洗澡,準備守在門口逮現成的。
好一會兒,浴室的磨砂玻璃門拉開,孟璟瀾頭發有些水漬,濕淋淋地順着臉頰滑進黑色的襯衣領子。胸口打濕了一大片,貼着身體,胸肌若隐若現,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領口微敞,幾分狼狽幾分性感。
簫彤本是心神一蕩,卻發現他身上的衣褲并沒有換:“你…沒有洗澡?”孟璟瀾擡手揩了揩額角淌下的水,遮住躲閃的視線:“你等着我洗澡完出來?”一點暧昧,一點調侃,逗得簫彤面色變幻幾次,最終定格在緋紅上。
“快去換身衣服。”簫彤啞了少許,嘴唇動了動,又不知如何反駁,最後丢下一句,憤憤離開。
孟璟瀾伸手揉了揉脖子,最後滑到胃的位置,臉色青白。剛剛吃了多少,他就吐出多少,一點也沒有留在胃裏。胃部灼燒的濃烈痛楚,依舊擋不住五官拼湊出餮足的笑,一直滲到眉角。
孟璟瀾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目光尋到簫彤,手撐着露臺的圍欄,纖細的背影對着自己,夜風捋起她的鬓發,美好得讓他想要停住時光。
簫彤望着那一片玫瑰迷宮,明明早已過了花期,卻仍有不少開着,猩紅的蜿蜒在一片綠意盎然裏,越發妖嬈。“寶寶。”孟璟瀾突然從身後抱住她,驚了她一跳,“看什麽這麽入神?”
“那片玫瑰迷宮真漂亮。”簫彤感嘆,從露臺看下去,能清楚地看見整個迷宮的輪廓,最外面竟不是常見的正方形,而是一個心的形狀。
“這個迷宮…建起來本是用來求婚的。”孟璟瀾的臉貼着簫彤的耳根,她訝然,轉身對上孟璟瀾的眼睛,“求婚?”
“本來我想得很美,從美國做完戒指回來,就在這裏和你求婚。”孟璟瀾指着不遠處的迷宮,最中心的位置有一脈噴泉。
簫彤頓悟,這片迷宮就是在她離開前夕修建的,本以為只是簡單地改動花園,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用處,當時她一心一意地想着離開,甚至沒有好好地看過一眼。那個時節正是花團錦簇,她卻從不曾駐足。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有木有,春光燦爛~秋高氣爽!╮(╯▽╰)╭
44、我相信你
44、我相信你
“孟璟瀾,今天…是你先動的手嗎?”兩人依偎着彼此,最溫馨的時光,簫彤卻突然開口,言語間帶着試探,本是詢問的口氣,在孟璟瀾聽來卻完全變了味道,更似指責,如同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孟璟瀾淺淺的嘆息劃過簫彤的耳畔,就似劃過她的心頭,一路割開,湧起陣陣尖銳的疼。他松開手,轉身打算進屋,卻被簫彤一把拉住。
“不是你先動的手?”簫彤又問,引得孟璟瀾停下腳步,霍地扭頭,“對不對?”面對他呆滞的神情,她揚了聲音,亦有些不耐。
片刻,孟璟瀾點了點頭,簫彤突然就惱了:“之前為什麽不解釋?”孟璟瀾嘴角一揚,像是笑,又有些無奈:“我以為你認定了是我欺負他。”
“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定會維護簫鄭?”簫彤揪着孟璟瀾的衣領,很有些氣勢,孟璟瀾任由她提着,低頭對着她的眼睛,滿眼的寵溺。
“孟璟瀾,你總是這樣,無論是多大的誤會,從來不屑解釋,你有你的驕傲,可是你不說,我怎麽知道?”簫彤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眶,小手松開他的衣領,抵着他的胸口,有些顫抖。
“我只是害怕,就算解釋了,你也不信。”孟璟瀾将她壓進懷裏,她的額頭正好頂在他的下巴上,一點點胡茬讓她又癢又疼。
“只要你說,我就信你。”孟璟瀾聽得一震,眼裏竟蒙上一層霧氣,簫彤又接着道,“所以,孟璟瀾,我這麽相信你,你怎麽舍得騙我。”面上楚楚,卻掩不住狡黠,孟璟瀾失笑:“是啊,我怎麽舍得騙你。”
“簫鄭他…”“不許提他。”本是舒心得閉上了眼,卻被簫彤這一句簫鄭惹得皺起眉。“簫鄭不是重點,你聽我說完。”簫彤瞪他一眼,“他那條腿…是怎麽回事?”
“是戚若允。”孟璟瀾眼底厲色一閃,簫彤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有些滑稽,“她調用孟家的人手,做出我一直關着簫鄭的假象。”
“那窦百…”簫彤似乎猜到了,眼睛睜得圓圓的,眼珠子險些掉出來。“他愛慕戚若允,自然願意為她辦事。”
“那媽媽被襲擊的事情,真的是窦百做的?”簫彤立刻聯想到當初他們第一次吵架的根源,竟然是戚若允下的套,她還拼命往裏鑽。孟璟瀾颔首,十百千萬跟了他十幾年,他以為絕對不會有背叛,卻這麽輕易就被戚若允挖了腳。
“窦百這樣的人物,竟然拜倒在戚若允的石榴裙下。”簫彤若有所感,睨了孟璟瀾一眼,“英雄難過美人關,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孟璟瀾但笑不語,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樣的話,往時他絕對不啻,現在卻是信了。
“你應該和簫鄭解釋清楚,畢竟你們兩個人…”簫彤一頓,孟璟瀾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畢竟你們兩個人…的誤會已經這麽深了。”她接的還算順暢。
“我不在乎。”孟璟瀾言語間倒真似無所謂,語語調一轉,頗為語重心長,“寶寶,往後離簫鄭遠一點。”
“你又要獨裁了是不是?”簫彤忍不住翻了白眼。“寶寶,簫鄭…也失蹤了八年。”璟瀾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地來,徒增誤會。
簫彤微張着嘴,不敢置信地望着孟璟瀾,見他一臉的認真,才确信他沒在逗她,“你回來,他也回來,未免太巧了。”孟璟瀾的森森然的語調有些吓人。
“其實,我也覺得他…變了。”簫彤皺着眉,正打算認真分析,孟璟瀾卻取笑道:“往時不是最信他麽?”
簫彤撇撇嘴,心裏念叨着這人真記仇,不過是幫着簫鄭說了幾回話,他也能記了八年,學着他的口氣:“現在不是最信你麽。”
果然,孟璟瀾眉開眼笑,上挑的眼角愈加勾得厲害,簫彤見不得他這麽得意,真想啐一句:“狐貍精。”到底沒這個膽量。
“孟璟瀾,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不用你送了!”簫彤見孟璟瀾解安全帶,就慌了。這十幾天,孟璟瀾像防狼似的防着簫鄭,說來也奇怪,竟然也一次沒有再遇見。
簫鄭這邊是安生了,卻又出了別的亂子。孟璟瀾每一次都妥帖地将人送到教室門口,放學後一定提前等着校門外。如此細致溫柔的照顧,加之本身氣度不凡,孟璟瀾已然在他們系裏出了名。
有不少小姑娘旁敲側擊兩人的關系,簫彤延續着之前的誤會,一口一個叔叔,更是讓衆大叔控興奮不已。開始只覺得好笑,久而久之,簫彤有些膩煩,尤其是衆人對孟璟瀾抱着無限遐想的時候,滿腔的酸楚。
“怎麽了?”孟璟瀾見她突然變臉,有些反應不過來。“你現在是我們系的大衆情人,多少人想做我的小嬸嬸。”簫彤挑眉,像是警告,“往後我自己去上課,車也別停這兒,停遠點。”說完還瞪他一眼。
孟璟瀾何其無辜,是簫彤非要說他是叔叔。他巴不得她能在人前承認兩人關系。商量幾次,簫彤都丢給他一句:“你那麽有錢,人家還以為我傍大款呢!”有錢反倒成了交往的障礙。
現在簫彤那一臉腸子都悔青的懊惱模樣…孟璟瀾只覺得揚眉吐氣,看着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校門裏,忍不住笑。
課間休息十五分鐘,簫彤身邊迅速聚攏了一波女生,她自然知道她們的目的,正煩不勝煩,手機突然響起來,立刻樂颠颠地出去接電話。
是個陌生號碼,猶豫着要不要接,探頭看見不少人還等在她桌子邊上,想着再拖延一會兒,幹脆接起來。
“無彤…”那頭的人,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內容,可簫彤卻第一時間猜出是誰。“簫鄭?”
“我把家裏的鑰匙落在辦公室了,你能不能…幫我送過來。”依舊是嘶啞的聲線,脆弱得讓人不能拒絕。
“你等着,我給你送過去,你住哪裏?”簫彤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可奈何。“老房子。”簫鄭咳了幾聲,像是生着病。簫彤胡亂地整理了書包,趁課還沒開始,偷偷從後門溜出去。
簫彤從法律系辦公室出來,面色尴尬,竟然有老師認得她是上次和簫鄭一起吃飯的那個人,雖然方便她找鑰匙,不過被一群人誤會又不能辯解唯有傻笑,實在是憋屈。
老房子是簫叔叔和鄭阿姨的家,檢察院的職工單元,小區有些年頭,外牆斑駁,裏面來來往往竟然有不少人簫彤是認識的。只是她變化實在是大,沒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蔣阿姨?”簫彤很驚喜,蔣阿姨手上抱着一個一兩歲大的孩子,回頭看了簫彤一眼,有些奇怪。
“我是無彤。”簫彤鼓了鼓臉頰,盡量做出以前胖乎乎的模樣,蔣阿姨眼睛一亮,聲音激動得顫抖:“無彤,真的是無彤?!”
無彤被她的情緒感染到,抑制不住地點頭。“蔣阿姨八年多沒有見到你了,你媽媽去世之後你就不見了,你簫叔叔還去過孟家找你,可是孟家說沒有你這個人。”
蔣阿姨說到這裏猛地頓住,欲言又止,适逢她懷裏的孩子醒了,嘟哝起來。“無彤,快看看,這是我的孫子,是你孫亮哥哥的孩子。”
小孩子嘴角挂着口水,陽光下亮晶晶的,嘴唇粉嘟嘟的撅着,簫彤喜歡得要命。忍不住伸手将他抱過來。
大概動作不夠熟練,讓小寶寶不太舒服,小孩子嘴巴咧了幾下就哭鬧開來。簫彤手忙腳亂,蔣阿姨撫着他的背脊,幾下哄就平複下來,又咯咯地笑起來。
“無彤,有沒有男朋友了?”蔣阿姨見簫彤這麽喜歡孩子,打趣問道。簫彤搖着小胖手的動作停下來,嘴角扯了幾次都笑得難看:“有了。”
“往後辦喜酒,蔣阿姨就是你的娘家人。”聽蔣阿姨越說越離譜,簫彤既臉紅又尴尬,只能讪讪地賠笑。
“無彤,你來這裏…找誰啊?”蔣阿姨歇了口氣,換了個話題。“我找簫鄭。”簫彤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回歸正常了。
“簫鄭?”蔣阿姨笑着搖頭,“這孩子也是最近剛回來。那天經過503發現裏面有人,我還以為遭賊了呢。”
“簫叔叔鄭阿姨不住這裏了嗎?”簫彤奇怪。蔣阿姨卻神色黯淡下來:“老簫和鄭歡…走了很多年了。”
“簫叔叔鄭阿姨去世了?”簫彤一驚。“就在你媽媽出事沒多久。”蔣阿姨感嘆,懷裏的孩子又鬧起來,“寶寶困了,我帶他回去睡一會兒。”
簫彤心裏翻滾,這個樓道她很熟悉,小時候盡在這裏上蹿下跳,沒事便跑來找簫鄭玩,透過樓道裏的光亮,仿佛還能看見自己拖着不情不願的簫鄭下樓。
簫鄭家在五樓,她走得很快,走完最後一級臺階,彎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氣。簫鄭就坐在樓梯階上,身體靠着牆壁,微微閉着眼。
“簫鄭?”簫彤走近他,腳步很輕,俯身拍拍他的肩膀。簫鄭緩緩睜開眼,待看清簫彤的臉,眼底湧上喜悅:“你來了。”聲音越加嘶啞。
“你是不是生病了?”簫彤手背貼上他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她詫異,“先進去。”掌心托着他的手臂将他從地上攙起來。
屋子裏打掃得很幹淨,她扶着簫鄭在沙發上躺下:“你們家有沒有退燒藥?”簫鄭沒有說話,只是閉着眼,似乎很難受。
簫彤浸涼了毛巾,捂在他額頭,将将整好鋪平,簫鄭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背,攬住她的腰肢往前一拉,簫彤不防,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的沒怎麽虐大孟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呃,關于孟璟瀾,這人沒有胃病吐不是因為胃病,當然啦,也不是妊娠反應嘿嘿~
45、信與不信
45、信與不信
“簫鄭,你放手!”簫彤慌亂,被固在她懷裏又找不到一個支撐點,根本爬不起來。簫鄭抱得很緊,不給她一絲掙紮的機會。
片刻,似乎已經用盡了力氣,緩緩地放開手,簫彤立刻跳起來,慌忙退了兩步,手揪着衣領,猛地喘氣,腳跟踢到一旁的高腳架,靠近沿邊的相框晃了晃,翻落下來,便是玻璃破碎的脆響。
簫鄭突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沖到掉落的相框前,也不管一地的玻璃渣,将相框撿起來,動作太急迫太粗魯,大拇指立刻被割出一條血痕,害怕血跡黏在照片上,簫鄭将血在袖口上抹幹,小心地護着手裏的照片。
照片上,少年的簫鄭才到父親的肩膀,站在父母中間,眉宇間依舊有陽光少年的味道,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無彤,每當孟璟瀾喊你寶寶的時候,你會不會想起慕阿姨?”聲音有些飄忽,目光依舊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不曾移開片刻。
簫彤愕然,腦子裏躍出的便是孟璟瀾口中最溫柔的兩個字。她有太久沒有憶起媽媽那親昵的叫喚。寶寶兩個字,早已成了孟璟瀾對她專用的稱呼。
“慕阿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和孟璟瀾在一起。”簫鄭站起身,将缺了玻璃的相架放回高腳櫃上,細心擺好角度,“這麽多年,你到底還是逆了她的意思。”
“我和孟璟瀾為什麽不能在一起?我們愛着彼此,就應該在一起!”簫鄭的話仿佛一拳捶打在她心口,簫彤厲聲反駁,聲音很大,到最後幾乎是嘶吼。
慕媽媽的反對就像是橫亘在她和孟璟瀾中間的一根刺,不會要命,卻總是讓她感到無法隐忍的痛楚。她努力地想要去遺忘,反而記得更清。
簫鄭扶着左腿,一跛一跛地回沙發,全然不像方才那樣動作迅捷,靠着沙發微喘,冷冷地笑:“愛着彼此…無彤,你從來沒有懷疑過,慕阿姨的死和孟璟瀾有關?”
“媽媽的事是戚家動的手,和孟璟瀾有什麽關系?!”簫彤幾乎是下意識地辯解。“在本城沒有孟家的允許,誰敢有這麽大的動作?”簫鄭也是厲聲斥道。
“孟銳才是孟家的一把手,戚若允有孟銳的庇護,戚家跳過孟璟瀾動手又有什麽不可能?”簫彤自然不會三言兩語就被簫鄭牽着鼻子走。
“當時孟銳的傷久治不愈,孟家早就在孟璟瀾手裏。”簫鄭面色肅殺,“我父親和慕阿姨一直在暗中跟進幾大家族幕後的交易,手裏有不少證據對他們很不利,而孟家,涉及最深最廣,做得最黑,留下的把柄自然最多。”
簫彤咬着牙,手握成拳,指甲陷進皮肉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慕阿姨出事那一天,本來是我父親和慕阿姨去見暗線,孟家将消息放給戚家,戚若允聯合其他幾家人在路上設伏。慕阿姨…”
“孟璟瀾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傷害媽媽。”簫彤最不願回憶那段往事,她沒有在母親膝下承歡,反而梗着性子和她鬧脾氣,連媽媽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眸子裏淚光閃爍,她曾因為媽媽被窦百襲擊的事情同孟璟瀾吵過,後來孟璟瀾哄她,向她保證絕對不會動慕媽媽一根頭發。
“所以他借刀殺人,借戚家之力除掉慕阿姨,不僅因為她手裏有證據,更是因為她反對你和孟璟瀾。”仿佛覺得她冥頑不靈,簫鄭蹭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蹒跚着步子走到她面前,雙掌擡起她的頭與他對視,不容拒絕。
“我不信,簫鄭,你說的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一字一字咬得分明,簫彤松開緊握的手,穩着腳步彎腰撿起丢在地上的書包,從開門到關門動作都很輕,仿佛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一室寂靜,簫鄭滑坐在地上,捂着膝蓋,面色蒼白,嘴角的笑卻久久不褪,不似欣喜,表情甚至有幾分扭曲。
簫彤走出小區,沿着馬路走了許久,直到太陽被吞沒一半,餘輝照不亮整個天空,她才回神,電子表上的數字吓她一跳,竟然已經快七點。
孟璟瀾竟然一直沒有打電話給她…心底騰地升起一陣失落,掏出手機卻發現屏幕一片漆黑,下午已經提醒過電量不足,她并沒有上心。
換上電池,立刻是接連不斷的來電助手,未接電話往上累計,停在五十二個,全部都是同一個號碼,她再熟悉不過,才幹涸的眼睛又濕潤起來。
正按在回撥鍵上,手機又震動起來,鈴聲一陣一陣地響毫不停歇,大孟兩個字不斷跳躍,帶着幾分固執。
“喂。”簫彤剛剛出了聲,卻被那頭打斷:“寶寶,寶寶!”連着喚了兩聲,含着幾不可查的顫抖和壓抑不住的激動,“你在哪裏?”
“我在…”簫彤茫然四顧,這一帶前幾年規劃,街道的名字幾乎都改了,“三江路和…梅家西路的交叉口。”
“寶寶,你在那裏等着不要動,我馬上過去。”他的口氣像是叮囑孩子,電話挂得很急,簫彤聽着嘟嘟聲有些懵,突然洩了氣,靠着路燈,仿佛累極了。
孟璟瀾來得很快,當簫彤依舊在出神的時候,黑色的SUV拖出一道尖銳的急剎,停在她面前。
他從駕駛座上下來,步子很大,身前的路燈燈光被擋去大半,簫彤才恍然回神。孟璟瀾已一把将她拉進懷裏,擁得她喘不過氣。簫彤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骼磨蹭的聲響,只覺得下一秒就會碎在他的懷裏。
将她拉開些距離,孟璟瀾的雙手撫着她的臉頰,簫彤一雙杏眼映着燈光微微泛紅,他吃驚,更多的卻是心疼:“寶寶,怎麽哭了?”
本只是一句關心,沒想到簫彤眼裏突然湧出淚水,大顆大顆地掉出眼眶,砸在他的大拇指上,帶着溫熱,濺上他的手背。
“寶寶,怎麽了?”孟璟瀾反複問了幾遍,簫彤都不吭聲,只是用力地抱住孟璟瀾的腰,小手至下而上揪着孟璟瀾背上的衣衫,很用力,幾乎将孟璟瀾的衣服扯得變了形。
往時這樣的人來人往,她定是推推搡搡地逃出他的懷抱,今天卻這樣反常,孟璟瀾越發慌了神,只能小聲哄着:“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