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搜索來源手機號。

聞若弦只疑惑了兩秒鐘,關于大小姐怎麽會有她手機號這件事,然後便得出結論:宋總給的。

她只有一個微信,工作與生活同號。

住在列表的好友都有個“名義”,或是工作,或是私交,層層分組下來,界限清晰。唯獨宋清蘿,她不知道該給予怎樣的名義。

工作,她們之間相隔不止一級,沒有直接往來,私交,她們完全不熟,連朋友都稱不上是。

但畢竟是客戶的女兒。

思及此,聞若弦通過了驗證,為她單獨設置一個分組:祖宗。

不可怠慢的“祖宗”。

頭像是陽光投射在地面的影子輪廓,昵稱一個姓氏拼音“SONG”,簡單好認。聞若弦點進她朋友圈,封面的火紅摩托車很惹眼,再往下,十幾條動态,僅一個月可見。

摩托車,游戲桌,健身房,各種自拍……

是宋清蘿近期生活的全部。

兩次接觸,雖然她看到的宋清蘿有教養、懂分寸,印象良好,但是心裏總有股直覺,對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這樣規矩的人。

更陰暗地想,宋清蘿進入公司不是為了“自由”,而是另有目的,甚至涉及商業機密也未可知。

最後的猜測過分荒唐,只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一條消息彈出來。

SONG:[聞總,到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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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若弦斷了思緒,回複她:[剛到。]

SONG:[今天真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周末我請您吃飯。]

聞若弦:[沒事,不用。]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卻一直沒有再回複。

聞若弦思索自己是不是太冷淡,該再說點什麽,斟酌着,又覺得無話可說,打消了念頭。

準備下車前,一道亮光晃入眼底。

是那只金色玩偶。

她盯着出了會神,把玩偶拆下來,塞進包裏。

踏進家門,燈光照亮空蕩蕩的客廳,暖色落在家具上卻泛着冷意。是沒有生氣和煙火的冷。

房子是聞若弦和朋友共同租的,五室兩廳,原本一人一個房間,一人一個書房,自今年三月後,所有空間都獨屬了她。玄關櫃上還有兩個人的合照,是某年夏天她們一起去度假,在植物園的留念。

現在都結束了。

從來就只是“朋友”。

不知是第幾次,聞若弦把相框收進箱底,而這次,連同金色玩偶一起。

晚餐沒吃,原本打算回來自己做,卻突發意外情況,現在已經深夜了,吃太多東西不利于睡眠。她從冰箱裏拿了一根短黃瓜、小半袋蝦仁,清水煮熟再盛進小碗,撒了點黑胡椒。

窗外萬家燈火。

聞若弦端着托盤坐到餐桌邊,拿起了手機,一邊吃一邊浏覽各類新聞。

微信突然彈出消息——

SONG:[圖片]

烤得鮮嫩多汁的雞翅。

深夜放毒。

聞若弦哭笑不得,宋清蘿又發來一條:[這次終于做成功了。好看嗎?]

她回:[好看。]

SONG:[也好吃,我的宵夜。]

黃瓜和蝦仁突然就沒了滋味。

聞若弦覺得有趣,可不知道該回什麽,打開表情欄,挑了一個“吐舌眨眼”的原始表情發出去。

SONG:[……]

“?”

突然消息被撤回,顯示“輸入中”。

很久很久,久到聞若弦吃完了沒滋味的水煮菜,洗了澡,刷了牙,關燈躺下,一覺無夢到天亮。

宋清蘿始終沒有回複。

翌日,陰天。

公司每天上午九點打卡。聞若弦不受限制,九點半才到,經過行政部辦公室門口時,她偏頭看了一眼,只有宋清蘿的工位空着。

上班第二天就遲到?

轉念想,家住那麽遠,通勤時間那麽長,也能理解。

大小姐不會在乎被扣工資。

一進辦公室,聞若弦就泡上了菊花茶,從昨天開始喉嚨有點不舒服,今早起來更甚,不知是勞累還是受涼,喝熱茶好受些。

她邊喝茶邊審批徐曼送來的文件。

突然敲門聲響。

以為是助理,眼也沒擡:“進。”

來人默不作聲,沉悶的腳步踩在地毯上。

聞若弦擡頭。

一縷銀發進入視野中。

宋清蘿雙手背在身後,微笑望着她:“早上好。”

聞若弦微愣:“遲到這麽久嗎?”

“遲到?”宋清蘿皺了皺眉,“我沒有啊,誰跟你說我遲到了。”

聞若弦合上文件,說:“剛才我來的時候,路過行政部,看到你工位上沒人。”說完停頓了一下,“這麽說,是誤會。”

“我去上廁所了。”宋清蘿解釋,嘴角上揚。

“原來聞總這麽關心我?”

聞若弦看見她眼中的戲谑,心知是在調侃自己,無奈又有些好笑,轉而問:“有什麽事嗎?”

“有……”

宋清蘿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

“如果是工作方面的事,應該找你的直屬上司。”

想當然以為是公事。

也只能是公事,她們沒有私事可以聊。聞若弦這麽想。

她不知道她一本正經強調規矩的樣子有多欠。

宋清蘿噙着笑,臉色平靜,換成以往在外面,別人說一句,她早就頂回去十句,但是面對聞若弦,她倒要看看,這人究竟是真的“一本正經”,還是裝得“一本正經”。

猛獸捕獵先蟄伏,再伺機出手致命。

她就是正在捕獵的猛獸。

雖然裝乖很累。

“聞總的意思是,讓我找曹主管看看,今天的穿着是否适合上班?”宋清蘿無辜地眨眼。

“……”

原來如此。

聞若弦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仔細打量她:“公司對員工的着裝沒有強制規定,昨晚我只是提出建議,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原則上,想穿什麽都是你的自由。”

與昨天誇張的走秀風相比,今天的宋清蘿有些太過素淨。

奶杏色高領毛衣,頸前挂着一條“H”項鏈,同色系但更深一點的長褲,腰帶的顏色又深幾分,與項鏈呼應,層次感豐富。

妝面清淡,五官明豔。

可露出來的耳釘出賣了她——水晶骷髅,燈光下呈現霧霾藍的色澤,滟滟閃動着。

乖巧只是表面,骨子裏野得很。

“聞總覺得我今天這身怎麽樣?”宋清蘿又把皮球踢給她。

聞若弦輕松踢回去:“你覺得舒服就好。”

宋清蘿笑得人畜無害:“我聽聞總的話,所以知道你來了,就馬上過來找你看看。”

想起剛才她的調侃,聞若弦挑了眉,一時嘴快:“宋小姐也很關心我,在廁所都能知道我來了。”

宋清蘿迷失在這笑容裏。

像夏夜吹來的急風,将她的心連根拔起,翩跹在天際。

“是啊,很關心你,不然我怎……”後半句還沒說出口,她及時清醒,閉上嘴。

聞若弦沒太聽清,“什麽?”

宋清蘿低着眼,背在身後的雙手動了動,把紙袋放在桌上,“給你的。”

她從紙袋裏拿出一個盒子。

“這是?”

“昨天聽你說話聲音有點啞……這個藥,不管是感冒、上火還是用嗓過度,只要喉嚨不舒服就可以用,效果還不錯。”宋清蘿把東西推過去。

灰色長方形盒子,商标是大寫字母,原産地德國。

外層透明包裝上貼着中文标簽。

聞若弦看着眼熟。出身德語專業的她曾經在德國留學,用過這種藥,的确效果很好,沒有副作用,但在國內很難買到,如江城這般大城市僅有兩家藥店出售。

家裏備用的兩盒早就用完了,她一直沒想起要去買。

以前有另一個人幫她買。

因為她總是不記得,而那個人什麽都記得。

回憶洶湧,一發會不可收拾,她連忙遏止,将雜念趕出腦海,一擡頭發現宋清蘿正盯着自己。

“你是特意來送藥的嗎?”

“嗯。”

“謝謝,正需要。”聞若弦收下東西,撇去心頭微妙的異樣,只當她是還昨天坐車的人情。

宋清蘿低聲道:“我去忙了。”

說完不等聞若弦應聲便快步離開。

行政部辦公室不大,總共七個工位,其中最寬敞的兩個位置分別屬于曹主管和陳主管,按職級劃分,她們一個主要管辦公室事務,另一個主要管後勤。

部門對面的獨立辦公室則屬于行政經理。

宋清蘿是曹主管手下的小文員。

雖然她沒上過班,但來面試之前,姚秘書為她打了預防針:

“很多中小公司部門職能混亂,分工不清,比如你說的行政,一個文員又當前臺又要招聘、做考勤,也許還要打掃衛生,身兼行政、人事、財務、保潔,多個職位,但只給你開一份工資。當然,對你來說工資不重要……”

宋清蘿完全不在乎。

即使沒有工資,她也要來。

一個月五千多塊,不夠她買件衣服。什麽五險一金,什麽年終獎,她看都沒仔細看。

今天是宋清蘿入職第二天。

僅她所見所感,公司目前各方面還算規範,不存在明顯的混亂現象。

前臺是前臺,歸行政部後勤組管,招聘、考勤各有專員,歸人事部管,財務部是財務部,保潔組是保潔組,分工細致,各司其職。

她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各種資料、會議記錄、維護公用設備等。

約等于打雜。

深秋的雨,下一場,天就冷一分。

試用期一個月,宋清蘿很快熟悉了公司業務,跟同事熟絡起來,三天兩頭請大家下午茶,不到一周,她成功打入內部八卦群。

吃瓜是人類的天性。

兩位美女老板身處八卦中心,在同事的“科普”下,宋清蘿知道了一些事。

公司有兩大塊業務,聞若弦和程蘇然各管一塊,但在最終決策權上,程蘇然略大于聞若弦。都說她們關系極好,混進人堆裏,找到其中一個必然能找到另一個。

今年三月份,大家發現程總手上多了一枚鑽戒,無名指,閃閃發亮,意義不言而喻。

但沒有人見過程總的結婚對象。

“自從程總秘密結婚之後,她跟聞總就疏遠了,她們經常是這個在,那個就不在,偶爾碰面都沒幾句話說……”愉快的下午茶時間,宋清蘿和同事捧着熱飲從茶水間出來,沒有直接回辦公室,而是沿着長廊走了一圈,停在消防通道門口。

散散步,聊聊天,聽聽八卦。

這位同事人稱“周姐”,是部門裏進公司時間最長的。

什麽八卦都逃不過她的嘴。

聽到這裏,宋清蘿感覺奇怪,“為什麽?”

“很正常啊,結了婚要照顧家庭,沒那麽多時間跟閨蜜待在一起。所以我們也就開開玩笑,說程總‘重色輕友’,其實都理解,女人嘛,要平衡事業和家庭真難。”

“……”

宋清蘿不在意地點頭。

她只想打聽聞若弦的事,對另一位并不感興趣。

關于聞若弦的八卦裏總有程蘇然。

好閨蜜。

就像她和施楚寧。

周姐繼續說:“私下我們還是更喜歡和程總接觸,比如團建吶,聚餐啊什麽的,程總特別溫柔好說話,也比較能開玩笑,聞總嘛……就挺嚴肅的。”

“而且程總履歷可牛了,前外X部高翻,那種單位出來的人,什麽世面沒見過,私下還願意跟我們這些小蝦米嘻嘻哈哈。”她說起程蘇然,眼睛都仿佛在發光。

說到聞若弦卻幾個字帶過。

宋清蘿微微擰眉,感到些不适。

就像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珍寶,被他人視作敝履,不屑一顧。

她護短情緒上頭,卻也不能表露太過,嗔笑了聲:“聞總也不錯啊,我就喜歡聞總那樣的老板,踏實可靠。”

周姐手機突然震動,她接了個電話,變得匆忙:“有張單子要打,我先回辦公室了啊。”

“……”

宋清蘿悶悶沉下臉,獨自腹诽:

那是你沒見過她英文辯論的樣子,一己之力挽狂瀾,把那些黑的白的人辯得啞口無言,并且,是那麽敏感的宗教話題。

嚴肅又如何?

她喜歡就足夠,其餘人不重要。

喝了幾口熱飲,宋清蘿冷靜下來,杯子也快見底。

她準備回辦公室,往前走了兩步,想起手上用過的紙團,又折回去,一繞過轉角,正要扔進垃圾桶,就看見聞若弦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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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天因為左腳先進公司被開.jpg)

經過昨天,我們小清蘿有了新外號“蘿蔔頭”,真是十分好聽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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