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落成雨

星月是夜晚天然的裝飾,昏暗的地道裏,柴青雙手抱着她的豪華貓窩,貓窩裏是呼呼睡大覺的‘大善人’母女,身後是神采飛揚的姜國公主。

來時只是想一想,也沒真打算把人拐出來,可現實比她想的還刺激——姜嬈,真就跟着她跑了。

姜嬈這個瘋女人啊。

柴青在心裏嘆了又嘆。

‘私奔’都不忘帶着她的貓兒。

壞貓兒揣着好貓兒,撩起的長發擦過九州第一美人的肩,冗長逼仄的地下通道,一次只能容許一人經過,姜嬈亦步亦趨地跟在柴青後面,望着那道模糊不清的背影,忽然莞爾:“我們這樣走了,天下不會大亂罷?”

試想一下,和親的公主在燕國境地內被拐跑,哪怕拐人的是九州最年輕不可測的宗師,燕王咽得下這口氣麽?

燕王咽不下這口氣,燕國的軍隊勢必要出動,以一人之力對抗數十萬雄獅,便是大宗師親來,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況且姜嬈是姜國的公主,是世人眼裏姜王捧在掌心的明珠。

明珠失竊,好面子的姜王不會罷休。

一下同時牽扯兩國,哪怕到不了天下大亂的程度,局面也不會多清明。

柴青一聽這話就曉得這位公主在調笑,都什麽時候了,她還笑得出來?

“亂就亂罷,我的姜姜開心最重要。”

多麽不負責的情話,姜嬈卻樂意聽。

她左手掌着燭火,火苗微弱,有熄滅的征兆,她彎了彎眉:“騙你的,我只和你出去玩幾天。”

哪怕她狠下心來不顧姜國百姓的死活,也不能放着娘親在姜王宮做被人指指點點的罪人。

心有牽挂便是如此,做任何事都不能如意。

她不願想太多,眉眼輕擡,又恢複剛出來時的雀躍。

十八歲的姑娘,鮮豔嬌嫩的年紀,柴青禁不住回頭看她,姜嬈細長的眉彎彎,笑得怎一個天真快活?

恰似飛出金絲籠的雀鳥,尚未走遠,只是振翅,就歡喜地不能自已。

柴青心道:這會她總算像十八歲的小姑娘了。

平日裏寡着一張臉,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冷淡矜傲,極有王室公主的派

頭,但想來那樣的姜嬈是不如現在開心的。

看啊,她開心地快要從地上跳起來了。

她也果然跳了起來。

柴青穩住身形,抱着貓窩笑出聲:“幼稚。”

姜嬈耍無賴地抱緊她脖子,趴在她不算寬厚的脊背,嬌嗔道:“快走!”

趕緊離開這兒!

她不想當姜國公主了。

起碼‘私奔’的這幾天,她只想當她自己。

美人的香氣不甘寂寞地萦繞着柴青,柴青地地道道的壞種,她姑姑柳眉嘴裏讓人愛恨交加的小混蛋,這會竟沒了欺負人的绮思,滿心眼裏想着——這樣的姜姜真不賴。

比起她令人厭煩的王室公主做派,柴青更喜歡一言不發搞偷襲竄到她背上的姑娘。

她心腸頓軟,眼眉多了一縷柔和。

“別亂動,不然扔了你。”

“你扔。”

姜嬈玉臂圈着她脖頸,清雅溫熱的氣息撲在這人後頸,柴青偷偷打了個寒顫,脊梁骨激起一陣酥麻。

“再鬧就在這裏要了你!”

聲音惡狠狠地。

姜嬈環顧四圍,沒等她開口,燭光倏然熄滅,眼前一片黯淡,她摟緊柴青:“不好罷,這裏這麽髒。”

柔柔軟軟的腔調,尾音拉長,勾勾纏纏地。

感受着背上的溫軟,柴青也覺得不好。

要說勾最會勾人的,她見過最厲害的是合歡宗的首席妖女,柳眉一身媚骨,一道眼神都能勾得男男女女為她癡狂。

十五六歲的那兩年,她幾乎是在女人的勾.引裏快速長大,壞先生見多識廣,所以寫起風月來很是拿手。

可姜嬈和柳眉終究是不一樣的。

見着柳眉的身子,柴青頂多紅紅臉,卻不會不做人地想占有。

見過姜嬈的身子,她日日夜夜都在為此煎熬。

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想把這一生能想到的壞都發洩在她的每一寸。

從前最會勾人的是姑姑柳眉,認識了姜嬈,姜嬈成了最會的那個。

柴青呼吸微亂,單臂托着不輕的貓窩,空出來的那只手往後挪移,落在美人挺翹的臀。

她走了一路

,也摸了一路,指縫滲出汗,腦袋裏晃蕩的全是妖精打架的畫面。

這條道走到盡頭,連通的是她在窮極巷的小破茅屋。

“到家了。”

昏暗中姜嬈看不清她臉,落地時腿是軟的。

柴青一手扶在她腰,小心翼翼道:“沒事罷?”

“沒事。”順勢倚在她懷裏緩了一時半會,姜嬈退開半步,仰頭看着上方。

貓窩被放下來,柴青提議:“我抱你上去。”

“嗯。”

辨不清她話裏的情緒,柴青靠着那雙能夜視的眼睛,只看到姜嬈紅透的耳根,她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輕輕松松地把人抱起來。

起先摟住的是腰,再往下是臀,姜嬈嘴裏一直在喊“夠不到”,柴青顫顫地抱住她的腿,被她身體裏散發的香味迷得找不着北,忘記不遠的地方擺放着木梯。

“夠着沒有?”

“夠着了。”

話音剛落,頂在頭頂的地磚被推開,絲絲縷縷的月光無聲蔓延在靜悄悄的茅屋。

柴青将人送上去,自己抱着貓窩一個縱身飛上來。

燈芯點燃,陋室有了光。

貓窩的門打開,大善人睜着圓溜溜的貓眼東瞅西瞅,不忘打個哈欠,姜嬈通紅的臉映入它眼簾,單純的大善人不懂成人間門的拉扯暧.昧,低下頭為它的寶貝閨女舔毛。

想着暗地裏做的那點事,柴青掌心兀自發着熱,頭回領人到她的小破窩來,她搓搓手,佯作大氣:“喏,這就是我的家了,怎麽樣?”

破破爛爛的。

姜嬈的第一印象不大好,可因着這是柴青住的地方,她微微一笑:“舊了點,不過還好。”

她不挑剔沒準柴青會覺得難為情,她挑剔起來,柴青那點別扭的心思便散了,哼了一聲:“舊才好,怎麽,住不慣?”

“住得慣。”

三個字,她說得無比認真,眼睛也亮晶晶的,含着溫柔。

柴青喉嚨發癢,狼狽逃開:“我去給你鋪床。”

姜嬈視線緊随着她,那點子溫柔散盡,她揚起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看久了,這間門屋子也沒她以為的那麽破,起碼幹幹淨淨,桌上沒有塵

,想必又是她的那位好姑姑在細心照料。

“姑姑不打算離開春水坊嗎?”

“她呀,她有她的想法,我管不着。”柴青背對着她,手拍打在厚實的棉被,棉被竟也是新的。

她默默感動片時:“今晚先住這,住不慣的話,明日再搬去盈回巷。”

盈回巷是她用稿酬置辦的新居,兩人的訂婚宴就是在那辦的。

窮兮兮的壞種,陡然買了一座二進的房屋,使得她的名聲在有些人的心裏有了微妙的好轉。

起碼靠收租金生活的胖嬸對她沒以往那樣苛刻。

只是還是看不慣一朵鮮花插.在一坨牛糞上,姜嬈是鮮花,柴青就是牛糞。

她悵然地打量住了幾年的小屋:“确實破了些。”

“住在這罷。”

“什麽?”

姜嬈坐在木凳,彎腰褪靴:“沒必要來回折騰。”

左右住不了幾天。

她可以瘋,但只能在有限的時間門內肆意瘋狂。

遲遲找不到她人,貍奴、厭奴會有性命之憂。

柴青淡淡哦了聲,注意力被那對白得發光的玉足吸引:“要洗腳嗎?我去給你打水。”

她跑得飛快,等姜嬈擡頭只來得及看清她瘦削的背影。

玉足大咧咧地敞在空氣中,她漫不經心低眉,眸子映着一點點細碎的深情,深情藏在晦暗裏,細品有些冷靜的薄涼。

一只手臂支撐着腦袋的重量,姜嬈耐着性子等人。

“來了!”

柴青熱情洋溢地走進來,熱水盆放下,她蹲着身子,躍躍欲試:“等急了罷,我幫你洗。”

“不用……”

柴青手疾眼快地握住她的腳踝,笑起來像只嬌蠻的小貓:“還是用罷。”

姜嬈一言不發看着她,感受着她手上的細致輕柔,更明晰她的不安好心。

巧了。

她也不懷好意。

褲腿挽起三寸,滑嫩的肌膚有牛奶般的溫潤光澤,腳趾粉嫩,熱水浸泡下尤為嬌俏。

柴青愛不釋手。

水涼了,她這才磨磨蹭蹭地松開。

不得不說,她給人洗腳的手法挺舒服,姜

嬈扯過她的衣領,在她頸側落下一吻。

而後施施然走開。

柴青怔在原地,扯扯想笑的臉,素淡的臉在燭光下有了明豔的顏色。

怪有意思的。

姜嬈,真是一位不同尋常的美人。

被撩.撥了,柴青喜滋滋地端盆灑水,再喜滋滋地燒水收拾。

忙到子夜,姜嬈在木板床躺好已有三刻鐘,眼看要昏昏欲睡,某位壞種身穿雪白中衣,散開長發,噙笑而來。

床只有一張,睡一人綽綽有餘,睡兩人便要拘束一些。

好在她二人都是纖細身量,湊在一處反而親密。

室內燃着一豆燈火,柴青無處安放的燥火在看到姜嬈的那一霎,瞬間門有了突破口:“還沒睡?”

姜嬈潋滟的水眸輕輕眨動,房裏的貓兒摟着幼崽睡得昏天暗地,正是無人打擾的時候。

柴青頭上的那根呆毛又翹起來,她小心挪上去,沒敢看枕邊人:“姜姜,我們是在談情罷?”

“你說呢?”

問話反彈回來,柴青歪着腦袋,清澈的眼睛染上火一般的熱度:“我覺得是。”

說好了哪怕是假的也行。

姜嬈只想體驗被愛的感受,真真假假她并不在意。

情意是假的,柴青想睡美人是真的。

一度春風不是說說而已。

她在姜嬈眼裏看到緩緩釋放的縱容,心情頓好:“你眼睛真漂亮。”

這不是她第一次誇她眼睛漂亮,姜嬈側身攏着她後頸:“你長得也好看。”

這麽漂亮的你和這樣好看的我,聽起來好似天生一對。

柴青親親她的眼皮。

嶄新的棉被掀開一角。

她如願看到姜嬈身前的白衣,衣領繡着銀色暗紋,胸前開着一朵肉眼難辨別的白牡丹。

溫溫柔柔,如同将皎潔的月光縫補在一針一線。

美不勝收。

姜嬈埋在她頸窩偷笑,柴青趕忙回過神,小臉臊紅:“笑什麽?我的未婚妻,我看不得麽?”

她眼睛亮起,恍然大悟:“對啊,我的未婚妻。”

“我的”兩字帶有奇異的力量,勇氣再次回到她心窩,

她睜着灼灼的眸子:“我的未婚妻,我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她不打招呼地擡起姜嬈尖尖的下颌,兩相對視,分不清誰先主動的,熱情緊密地交纏。

姜嬈眼睛閉合,睫毛顫抖,身子後仰,抱住撲過來的毛茸茸的腦袋。

手拂過那根長着反骨的呆毛,慌亂地捋了捋,也沒捋好,哭笑不得地用掌心壓好。

笑聲和燙人的呼吸聲混合發出來,柴青兀自羞惱,看準她雪白脆弱的脖頸。

姜嬈不愧為九州第一美人,甜得要命。

相信只要她肯勾勾手,願意為她死的人不計其數。

柴青不想為她死,她就想使壞。

“柴、柴柴……”

姜嬈摁住她的手,交疊捂在混亂的心口:“夠了,再鬧就又要流鼻血了。”

“……”

柴青出師不利,恨死先前沒出息的自己:“我可以先堵上鼻子。”

姜嬈搖搖頭,笑容淺淡:“我累了。”

屁話!

還沒折騰呢怎麽就累了?

“柴柴?”

柴青一臉郁悶,摟着她不撒手:“不讓看也行,反正早晚能看到。”

她眸子狡黠:“再親親。”

姜嬈沒有拒絕的理由。

夜色撩人,壞貓兒也撩人。

木板床恍如長着滿頭白發的老人,走一段路,就要呼哧呼哧。

晚風吹過反鎖的木門,吹過高高的枯枝丫,睡在貓窩的奶貓咂咂嘴翻了身,睡在母貓肚皮,一臉餍足。

姜嬈這一覺睡得很香,是多年來鮮有的香甜。

以至于夢醒天光柔柔地淌進來,早醒一刻的柴青見着她如水的眼眸,魂兒都要丢了。

“姜姜……”

她嗓音微啞。

險些以為懷裏的美人真就無法自拔地迷戀上她。

纏在姜嬈眼底的笑意微微一凝,看清枕邊那張臉,甜夢總算是醒了。

好罷。

原來‘看’的不是她。

說不清何等滋味,柴青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她親親美人耳垂,調笑道:“好壞,在我的床上,夢見什麽了?”

鎖骨和脖頸仍殘留昨夜的溫度,一點點的紅色仿佛畫入骨髓,姜嬈捧着她臉,在她額頭輕蹭:“夢見做了愛做的事。”

還有想愛的人。

她聲音喑啞,眉目淌着情,說不得內心深處不知在為誰淌着潺潺細水。

柴青目色一深:“說實話是要挨打的。”

“怎麽打?”

一巴掌落下去。

啪!

再清脆不能。

姜嬈神情怔怔,不算很疼,卻直打得她夢裏的悸動滴落成雨。

她想,若打她的是壞胚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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