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秘密

她眼尾緋紅,眼眶團着一包淚。

妖嬈柔弱的情态本該是柴青所愛的,可看着懷裏的人,她胸口悶悶的:“起床了。”

姜嬈慢半拍地扭過臉來,眉毛打結:“現在的你,不該溫言軟語地哄我麽?”

說話聲還帶着些微的哭腔。

我見猶憐。

哪知柴青不當人,硬着心冷哼:“慣得你!”

想不清是哪裏竄出來的無名火,她掀了被子赤着腳走出門,身上穿着薄薄的中衣,也不嫌冷,就這樣跑出去。

“……”

她沒有人情味的态度讓姜嬈感到出戲。

九州第一美人委委屈屈、孤孤單單地裹着被子,咬着下唇,不說話的樣子像極了深山裏道行深厚的妖精。

假的永遠不能成為真的。

夢境裏帶出來的愛.欲頃刻被風吹散。

姜嬈長聲一嘆。

指尖抹去眼角淚痕,巴掌大的小臉,潮紅褪.去,又是一副冷冷清清。

光着腳跑出去的人又跑回來,柴青擰眉盯着賴床的女人:“快起來了,多大人了,還哭鼻子?”

眼圈紅紅的,害得她生氣都沒法痛痛快快。

“快起來了!”

柴青掀了被子。

姜嬈欲言又止地望過來,手臂張開:“抱我下去。”

“……”

我怎麽不直接當你的狗沖你汪兩聲呢!

柴青杵在那不動。

姜嬈不放過她:“未婚妻?”

煩死了!

柴青走上前抱她下床,恨不能在她胸前咬兩口洩憤。

且不管客棧那邊發現公主失蹤了如何表現,當下,美人跟着柴青住進她的小破窩,十指不沾陽春水,指望她做飯,兩人得餓死。

姜嬈負責美就夠了。

一大早,柴青領着人去山上撿柴,撿好起鍋造飯需用的木柴,開始淘米,擇菜。

她做這些的時候,姜嬈搬着板凳坐在幾步開外,一手托着下巴,看得出神。

白煙滾滾,火苗在竈膛裏一發不可收拾,火光照着柴青那張喪氣臉,她語氣不大好地趕人:“離遠點,嗆。”“嗆不到我。”

姜嬈拿帕子掩鼻,根本不用人提醒,防護措施做得上佳。

柴青的一番好意沒落到實處,心底的悶氣滾雪球似地越滾越多。

她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裏不自在。

姜嬈挺賞心悅目的一人,她看在眼裏覺得快煩死了。

“你在和我生悶氣嗎?”

“誰和你生悶氣了!”

“你。”

柴青說不過她,一味盯着竈膛裏的火,适時往裏添柴:“你看錯了。”

“沒有錯。睡前你還不這樣,剛醒時也好好的。”姜嬈似乎想到她生悶氣的緣由,眼神微變:“柴青,你不會認真了罷?”

有的人不是睡一覺就能你侬我侬不分你我。

這是一場危險的游戲,誰動心,誰就是天下頭號大傻瓜。

“胡說!”柴青瞅瞅她胸:“我是饞奶了。”

她又成了一朵壞壞的喪花兒,姜嬈低頭笑道:“我可不産奶。”

“萬一呢,萬一以後有了呢。”肚子裏的壞水都要晃出聲,她搬着板凳湊近一步,低聲道:“你……是不是做春.夢了?”

“是啊。”

她不假思索回答。

那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又湧上來,柴青不說話了。

反正姜嬈夢裏的人不是她。

清晨,太陽從東邊升起,鳥兒站在枝頭叽叽喳喳叫,附近的人家也都起來度過全新的一天。

煙火氣濃。

姜嬈坐在後廚發呆。

她不是姜王室唯一的公主,娘親離不開她,所以她自幼得到的看起來比其他姐妹多很多。

她是姜王和王後的掌上明珠,十三歲,就有人搶着和王求娶,最先求娶的是榮華的小叔,榮家最出類拔萃的帥才。

二十多歲的人看上一個未及笄的孩子,姜王痛罵他一頓。

再之後她出落地愈發漂亮,及笄之日,已經有了‘九州第一絕色’的美譽。

那年姜國與越國征戰,越國勢強,姜王萌生蟄伏之意,打是打不贏的,要想辦法讓越國退兵。

他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所以有了姜公主‘及笄之年,陣前一舞退雄兵’的奇事。

長在深宮,姜嬈比同齡人都早熟。

年長她兩歲的王姐在為未婚夫偷親她指尖感到羞澀時,十五歲的姜嬈已經分清何為情,何為欲。

愛她之人甚少,想要她身子的人甚多。

而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她喜歡多年前昙花一現的人。

喜歡到想把全部的身心獻出去。

甘願做她指尖盛開又凋零的花。

死去的人早已不是姜嬈記憶裏要好的玩伴,她是她的理想國,是留在掌心晶瑩的朝露,也是永遠不會墜落的太陽。

她的英勇和不羁深刻影響着她。

懷念生出思念,思念在孤獨日夜裏發酵成不可言說的深沉愛意。

壞胚子已經死了。

為救她死的。

姜嬈感到心痛。

“姜姜?”柴青一臉擔憂地托起她的下颌:“我不問了,你別難過。”

姜嬈笑了。

壞胚子死了,就在她快要記不清那張青澀面容時,柴青跳了出來。

她是感激柴青的。

感謝她的出現,讓她可以不顧一切地緬懷。

所以她願意和她親吻,願意與她共枕,親密,瘋狂。

“姜——”

柴青被推倒在爐竈房。

未盡的字眼淹沒在甜軟的唇舌。

姜嬈眉目含笑,趴在她懷裏,尖尖的牙咬她下巴:“怕不怕?我不是你心裏想的天山雪、井中月,我是早早被碾碎在泥裏的毒刺,哪怕碎了,也能紮人。”

“是嗎?”柴青摟着她腰:“你盡管來。”

花棉襖被扯開。

柳眉抱臂在懷,笑聲妩媚:“哎呦,我來得不是時候。”

姜嬈身子微僵,想逃,被柴青壓着索吻,親得嘴唇發腫,她這才歡歡喜喜起身,扶着美人在板凳坐好,眉眼上挑:“姑姑,你下次來記得敲門。”

“哪來的門?”

“……”

柴青很懶,想着是後廚,當初根本沒裝門。

她臉上挂不住:“咳嗽一聲也行!”

柳眉扭着水蛇腰走進來:“公主都沒問罪,你急什麽?”她觑了姜嬈一眼,很難想象方才那要吃了她侄女的妖精是眼前冷若冰霜的姑娘。

再去瞧兩人脖頸紅紅豔豔的痕跡,她簡直沒眼看。

早飯柳眉是在小破屋吃的,她沒旁的事,是出于習慣來照看不省心的小混蛋,不過這裏有姜嬈,說了幾句話她很快告辭。

這一打岔,什麽春.夢,什麽別扭,都沒了。

當着姜嬈的面,她有意賣弄地制作一張全新的人.皮面具,戴上它,姜嬈就成為春水鎮人有過幾面之緣的酉酉姑娘。

也是某人的未婚妻。

“帶我仔細逛逛罷。”

柴青牽着她的手,為她戴上一頂羊毛帽:“走,咱們出去玩。”

天公作美,晴空萬裏。

“柴青,又帶你未婚妻出來玩呀?”

每有人問起,柴青笑得牙不見眼地必回一句:“是呀,我的未婚妻嘛!”

未婚妻也是妻,得哄着,當小祖宗供着。

天大地大,這一刻都沒有姜姜大。

這可是她将要睡的第一個女人。

壞種出街巡游,姜嬈和她并肩走着,有說有笑。

泰安客棧,發現公主失蹤,将軍們一個頭兩個大。

“不能張揚!”

“宋将軍所言不錯,此事事關重大,不宜更多人知曉,不如這樣,我等先暗中尋人,那位還在宮裏好好待着,想必公主跑不遠。”

極大程度上是姑娘家閑不住,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是不是,還是那位宗師?”

此話一出,将軍們臉色難看,像吞吃了蒼蠅。

九州宗師七十二,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便是一向有邪宗之稱的合歡宗行事都沒這麽不講章法。

堂堂宗師,跑來偷人,臉都不要了。

宗師不要臉行,姜國不能不要臉,哪怕和親本身就不大好聽,但……公主不和親,燕國軍隊打來,誰來扛?

事到如今他們不得不承認,一國的存亡竟然要一個女人去搏,何其悲哀!

“将軍!有新發現!”

姜嬈失蹤一天,客棧閨房裏的地道被發現。

只是還不等姜國的士兵們下去搜查,濃濃的煙霧漫上來,宋将軍見勢不妙,大喊:“屏住呼吸!”

柴青敢帶着人‘私奔’,并非沒留後手。

東西是柳眉給的,名為‘留香水霧’,若滴在燃燒的焦木,能在瞬息之間升起一片濃煙。

煙霧入鼻,可致幻,令人內力全失,效果足以維持三天。

只對宗師以下有用。

護送姜嬈入燕的隊伍,其中武功最好的榮華已經半廢,傷勢沒半年養不好,宋将軍等人千防萬防還是遭了算計。

柳眉就坐在對面的春水坊一邊看戲,一邊陪唇紅齒白的少年郎調.情。

“欸?那不是青青嗎?”

少年郎指着長街一臉春風得意的柴青。

與美同行,柴青喪心病狂地穿着紮眼的綠棉襖,柳眉忙裏抽閑瞥了眼:“壞東西,又在發什麽瘋?”

十六歲的少年郎一心想着讨花魁歡心,由衷道:“青青長得好,穿什麽都好看。”

“是麽?”柳眉吐出瓜子殼:“綠油油的,看着礙眼。”

她更擔心的是,柴青一個鬧不好,別将這綠帽子戴在自個頭上就行。

她指着街上閑逛的兩人,問少年郎:“你看她倆,有戲嗎?”

少年郎實誠,點頭:“有啊。”

不是都辦訂婚宴了嗎?

長街,柴青正握着不知給哪棵樹上捉來的小麻雀,絲毫不知姑姑的擔憂。

“姜姜,這麻雀怪好看的,咱們給它染個色怎樣?”

小小的麻雀,一只手可握,姜嬈順着這話問道:“染色?”

“染成綠色!應景!”

“……”

她時時刻刻不忘給燕王戴帽子,也不知燕王哪裏得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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