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病房外,殷延目光平靜地注視着裏面的場景,面色辨不出情緒。

不多時,他收回視線,準備離開。

殷子墨知道,昨天病房裏那些名貴至極的補品,大概是殷延送過來的。

對于殷延,林沁晚的心中一直有愧。

殷子墨亦是如此。

他們有此生都難以挽回的錯誤。

不管怎樣試圖彌補,殷延卻依然不會再願意與殷家多親近一絲一毫。

可當林沁晚真的住進醫院裏時,殷延卻又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絕情。

殷子墨看着他冷冽的背影,忽地出聲。

“哥,你和時意,是我想的那樣嗎?”

殷延腳步微頓,沒有說話。

走廊裏陷入一陣死寂之中。

殷子墨心裏明了,嘴角笑容透着一絲苦澀。

其實在剛剛,蘇時意在他身邊時,殷延的表情和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從殷子墨出生開始,殷延作為哥哥,從來沒有和他争搶過什麽。

殷家繼承人這個位子,他也知道,殷延并不想要。

小時候,他其實不明白為什麽殷延明明是他的哥哥,卻對他那麽冷漠。

後來他才知道,他所擁有的很多東西,殷延都沒有。

甚至這其中的一部分,還是被他搶走的。

而殷延,錢財,名利,看似什麽都有,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在外人眼裏,他早在開始,就站到了多少人一生無法達到的終點。

可即便如此,他失去的卻比普通人更多。

完整的家庭,童年,選擇人生的權利。

還有......

殷子墨的眼底湧起一抹情緒,再度看着他開口。

他的聲音發啞:“爸不會同意的。”

其實不用他來提醒,殷延心裏更清楚。

然而,話音落下,殷延卻像是沒聽見一樣,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

醫院停車場,蘇時意站在電梯口旁邊等了十五分鐘,也沒見殷延下來,穿着高跟鞋的腳都止不住地發酸。

蘇時意覺得,她今天多多少少是沾點倒黴在身上了。

不然像剛才這種場面,怎麽就被她撞上了。

從殷延面無表情離開之後,她就根本沒走,打算留在這兒等殷延下來再跟他解釋。

蘇時意:「怎麽辦,我來醫院看林沁晚,被殷延看見了。」

聞凝秒回:「點蠟默哀jpg.」

聞凝:「沒招了,你自救吧。你說你幹嘛去不好,這下他不得誤會你陽奉陰違,想兩頭讨好。」

蘇時意:......

蘇時意:「所以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麽辦?」

聞凝:「你要不撒個嬌試試?」

蘇時意遲疑兩秒,回:「能有用嗎?」

聞凝:「那就死纏爛打,這個你最擅長了。」

蘇時意:........

她恹恹地嘆了口氣,深覺自己實在太不容易了。

這時,身後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聽見那陣熟悉的腳步聲,蘇時意一回頭,果然是殷延下來了。

男人大步從電梯裏走出來,衣角在空氣中掀起一抹淩厲的弧度,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經過。

他的側臉線條繃得很緊,看起來沒有一點打算和她說話的意思,看起來冷漠無情。

蘇時意張了張唇,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這麽不會說話的時候。

确實挺難解釋的。

她和殷子墨還有過婚約,又被殷延這個萬年醋壇子撞到了,她長八百張嘴都解釋不清。

腦子有點打結,蘇時意咬了咬唇,試探性地開口:“你生氣了嗎?”

殷延腳步頓了下。

他冷淡地瞥她一眼,語氣平靜得有些詭異:“我為什麽要生氣。”

........

蘇時意果斷決定快速翻過這個話題,見他擡腳又要走,她連忙擡手拉住他的袖口,急急出聲:“殷延,我腳酸....”

殷延的腳步果然停住了。

但他沒回頭。

蘇時意發現這招有戲,又晃了晃他的袖口,乘勝追擊道:“我剛才等你等太久了,腳都站酸了。你送我回去吧.....”

男人聲線薄涼:“不順路。”

她立刻脫口而出:“那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聞言,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視線交彙,安靜幾秒。

僵持不下後,他突然松了口:“可以。”

蘇時意意外睜大眼,總覺得他好說話的時候情況都不太妙。

本來她以為,都這個點兒了,估計他也差不多要回家了吧?

她沒想到的是,殷延這個時間竟然....

還要回公司工作??

明明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殷氏集團大樓裏仍有很多員工留在公司加班,辦公區人來人往的。

蘇時意一路跟在殷延身後上了頂樓的總裁辦公室,在途徑辦公區的時候,哪怕她想盡力低調,依然收獲了一衆注目禮。

她前腳進了辦公室,後腳,茶水間裏,幾個還在加班的員工湊在一堆,壓低聲音興奮讨論起來。

“剛才什麽情況啊?殷總帶進辦公室的是個女人??”

“還是個超級大美女,身材巨好,腿好像只有我胳膊那麽細!我要是能瘦成那樣就好了,哎.....”

“不過我怎麽感覺那麽眼熟呢,是不是哪個女明星啊?”

“估計是吧,我也覺得有點眼熟。”

員工一邊喝了口咖啡,随手打開微博刷了刷,點開一條熱搜。

#拾遺香水采訪片段#

點開視頻,看見屏幕裏明豔耀眼的女人,員工頓時一愣。

“我靠,找到了,不是女明星。”

“是個...女霸總?”

旁邊的人立刻湊過去看:“叫什麽叫什麽?”

“蘇..時意。”

聞言,對面一個老員工震驚瞪大眼。

“蘇時意?這名字....”

有人立刻接話:“怎麽,難道是哪個金馬影後?”

老員工難以置信地搖頭,遲疑道:“不是...我記得是殷總弟弟的未婚妻啊。”

蘇時意和殷子墨取消婚約的消息并沒有怎麽傳到殷氏集團裏面,

老員工的瞳孔瞬間收縮,倒吸一口涼氣。

“咱們殷總這是撬牆角啊。”

“殷總牛逼,竟然還直接帶到公司裏來了,這是跟殷家和殷董事長宣戰的節奏啊。”

“來來來,下個注,賭殷總要美人還是江山。”

“辦公室play太野了,我壓前面的。”

“........”

然而事實是,現實往往是要比理想骨感很多的。

蘇時意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殷延在辦公桌後辦公,兩個人的距離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細細觀察了一圈殷延的辦公室,發現幾乎和他家裏差不多。

同樣的黑白灰,沒有任何其他的顏色,看着都讓人覺得悶得慌。

這應該是蘇時意第一次見到殷延辦公時的場景。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側顏的輪廓線非常優越,骨節分明的手握着黑金鋼筆,一副不茍言笑的禁欲模樣,總會給人一種很強的掌控感。

蘇時意每次看着他西裝革履的時候,就總會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沖動。

想把他的領帶扯開。

把他的襯衫弄亂。

叫他再裝。

這麽一幻想,心裏就有點過瘾了。

就在蘇時意腦子裏各種胡思亂想的時候,殷延擡手,中指将鏡框往上輕推了下,視線忽然朝她掃過來。

猝不及防的對視,她的心髒都瞬間停跳一拍。

剛才腦子裏想象的畫面和眼前的場景微妙重疊,蘇時意的臉上驟然升起一股熱意。

怎麽辦,有點心虛。

他應該沒看出來她剛才腦子裏在想什麽吧?

蘇時意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表情鎮定,不露破綻。

正等着殷延主動開口跟她說話的時候,他又慢條斯理地收回視線,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股市圖上,完全當她不存在一樣。

“.......”

她是空氣嗎?

這時,殷延按下桌上的座機,沉聲說:“送杯咖啡進來。”

聞言,蘇時意立馬從沙發上彈起來,非常殷勤地說:“我去泡。”

話音落下,殷延擡了擡眼,目光直直看向她。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期待已久似的。

可不是期待已久了,她又不能一直在沙發上坐着,又沒有好借口打斷他工作。

于是——

蘇秘書今日份短暫上線。

按照許恒瑞在茶水間手把手教的,蘇時意費了半天力氣,總算泡好了一杯完全符合殷延要求的咖啡進來。

他端起杯子嘗了一口,冷漠評價:“太涼。”

........

“太熱。”

.........

“太甜。”

蘇時意懷疑這人就是在故意針對她!

她咬緊牙關,很努力地才能忍住把咖啡倒扣在他身上的沖動。

就這樣,她來回跑了三趟,泡好第四杯端到殷延手邊的時候,某人才總算不挑毛病了。

殷延端起咖啡杯輕抿一口,側眸瞥了眼她有苦難言的表情,唇角輕勾起一點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的語調依舊雲淡風輕。

“辛苦蘇秘書。”

蘇時意皮笑肉不笑:“不辛苦,命苦。”

完了,她怎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反應過來,蘇時意立馬改口,沖他露出一個弧度完美的甜笑:“我說,服務殷總是我的榮幸。”

看着她的營業假笑,殷延似是也懶得跟她計較,手指輕敲兩下桌面。

“桌上的文件,全部按照上面的編碼分類。”

“........”

敢情她真是晚上來給他打免費工來了啊?

蘇時意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手上卻還是非常誠實地幹了起來。

她剛拿起一份文件,手突然打了個滑,裏面的A4紙張滑落到地上。

剛好掉在殷延腳邊,蘇時意只好無奈彎下腰湊過去撿。

她剛一靠近,身上那陣若有似無的鳶尾花香飄進鼻腔。

殷延垂下眼,就看見她蹲在自己腳邊。

為了方便做事,蘇時意把頭發紮成了一束馬尾,幹淨利落,她蹲着的姿勢,脖頸和鎖骨處大片瑩白的肌膚盡數暴露在外。

她肩頸的線條生得很漂亮,殷延稍微移動視線,便能看到衣料下脆弱易碎的蝴蝶骨,像是随時都可能從眼前振翅而飛一般。

蘇時意也當然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的姿勢....

多少透着那麽一絲的難以言喻。

殷延的喉結忽然滾動了下。

蘇時意正專心看着那份資料,完全沒注意他晦暗下來的目光,她的視線快速從資料上面的幾行字滑過。

是一份殷氏集團酒店洗護産品系列合作商的備選名單。

她看完,眼底瞬間升起一抹亮色:“殷氏集團旗下的酒店最近在找新的洗護産品供應商嗎?”

殷延擡了擡眉梢,就聽見蘇時意繼續激動道:“我們可以合作呀。”

每次談起和商場有關,她的渾身上下都會洋溢着說不出的自信和鋒芒。

像是璞玉初綻,讓人根本無法移開視線的耀眼。

“現在拾遺香水也算是比以前有了一些知名度,不至于那麽寂寂無名了,最近網上的評價和熱度也非常好,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拾遺的。”

“酒店需要香氛産品的長期供應,況且殷氏名下的連鎖酒店都是五星級以上,洗護産品也都是很昂貴的小衆牌子,比如沐浴露護手霜什麽的,零散加起來也不少,也是一筆沒辦法避免的固定開銷。”

她眼尾一揚,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總歸都是要找品牌方合作,你不如找我呀。我剛剛看了,現在酒店用的牌子是suymine,以我作為調香師的專業角度來看,其實裏面的成分表并沒有用到那麽多高昂香料。就算供應給殷氏的是低于市場價的,但也僅僅是中規中矩的程度吧,算不上頂好的東西。”

對于這點,蘇時意一直非常自信。

拾遺香水的原料放眼國內,她都能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是第一梯隊。

唯一缺的就是渠道和銷售,品牌覆蓋度不夠。

蘇時意越想越覺得這生意可行,連聲音都隐隐興奮起來:“但如果和拾遺合作的話,我給你友情價,除去成本,我只多收你一個點的利潤,絕對低于同類産品的內部價。最重要的是質量有保證。這筆生意,殷氏絕對穩賺不賠。”

蘇時意心裏想的很清楚,拓寬銷售渠道這件事刻不容緩,她必須想辦法讓拾遺香水盡快滲透到目标客戶群體裏去。

只是一味地贈送小樣,這種辦法雖然能吸引顧客,但效果總歸也就那麽大。

拾遺香水的定位本就是高端沙龍香,價格不會調低,目标客戶群體也當然是能夠支撐起高消費,對香水的獨特性和高品質有要求的顧客。而殷氏集團旗下的酒店都是五星級以上,願意花錢入住的當然也是有一定消費能力的客人。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客戶群體其實是重疊的。

所以如果能跟酒店合作,能夠嘗試到産品的目标顧客無形中就擴大了成千上萬倍的基數。

薄利多銷,她前期可以不追求賺多少錢,最重要的是利用好資源和渠道,打出知名度。

要是這樣的話,殷延就更不虧了。既能用低于市場價的價格拿到她這麽好的産品。絕對是合作共贏的局面。

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殷延眼眸微眯,視線沉沉地盯着她。

“你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談生意?”

蘇時意從自己的激動裏回過神,才發現他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人真是有夠奇怪,賺錢的事都不興奮。

商人的腎上腺素不應該為了金錢波動嗎?

心裏腹诽不停,她嘴上卻脫口而出:“哪有,我這不是在哄你嗎。”

誰知道這男人這麽難伺候。

認識殷延久了,類似這種敷衍讨好的話蘇時意張口就來,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用。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殷延的眸色又沉了幾分。

哄他?在這跟他談生意?

感覺情況有點兒不妙,蘇時意呼吸一緊,秒慫道:“合作的事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她果斷拎起包,作勢就要走,下一秒,卻被他猛地扣住手腕。

“你哄人就這點耐心?”

殷延的手上用了力道,輕輕一拽,蘇時意直接跌坐進寬大的辦公椅裏。

椅子的靠背很軟,她沒摔疼,反而後背升起一陣熱意,緊接着,男人的身影就覆蓋下來。

他的手臂随意撐在椅背的扶手上,讓蘇時意有一種,自己像是一個已經掉落進他的私人領地裏的獵物,早就被盯上了的感覺。

殷延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落地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墜進他的眼底,鏡片折射出的虛幻光影不停流轉,莫名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蘇時意心都跟着一晃,下意識想躲開他的視線,卻又被他擡手扣住了下巴,被迫迎上他的視線。

他的指腹微微粗糙,觸碰在她細膩的皮膚上,磨得人有點發癢。

窗外夜色絲絲縷縷,男人低沉磁性的聲線入耳,不知怎的有點啞。

“怎麽哄人,還要我教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