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還沒等兩人反應,司宴已經推門而入。

“司少,不能進....”

許恒瑞的阻攔到底晚了一步。

見場面已經無力回天,許恒瑞立刻非常識趣地低頭不看,認錯态度非常明顯。

司宴則瞪大眼睛,嘴裏差點就能吞下一個雞蛋。

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掃過去,下一秒,辦公室的門又被砰得一聲關上。

辦公室裏,蘇時意在看見司宴闖進來的一瞬間,人已經差點兒麻了。

反觀殷延,神情依舊淡定,他氣定神閑地直起身,撐着椅子的手一松,蘇時意回過神,立刻找到時機鑽了出去。

她尴尬到一刻都不想多留,連忙去沙發上拿包就要溜。

殷延倚在辦公桌上,雙手抱臂,上下掃她一眼,看着她慌不擇路的樣子。

片刻,他淡淡出聲:“我們又沒怎樣,你心虛什麽。”

蘇時意拿包的動作一僵:“........”

對哦,他還沒怎麽樣呢。

她虛個什麽勁。

頂多就是離得近了點....

——而已。

蘇時意立刻收斂表情:“我沒心虛啊。”

殷延盯着她的臉,又慢悠悠道:“那你臉紅什麽?”

“........”

他一點破,蘇時意臉上的溫度瞬間成倍上漲,拎起包頭也不回往外走。

“今天腮紅打多了!”

殷延看着她慌亂的背影,唇角輕勾起點不易察覺的弧度。

蘇時意離開之後,辦公室裏,司宴雙手舉投降狀誠懇認罪:“Sorry,我是真沒想到。”

誰能想到殷延這樣的人還能在辦公室裏玩這出?

司宴又啧啧兩聲,“你不會真要為了一個女人跟你們家老爺子對着幹吧?這可不像你啊。”

殷延語氣不耐,回到辦公桌後看他:“你來就是為了說廢話?”

頓時,司宴正了正神色,“怎麽可能,當然是有正事。”

辦公室裏沒人,司宴收起了剛才吊兒郎當的樣子,又認真道:“我前幾天幫你聯系到了英國那個眼科聖手,羅伯特醫生,這兩天給他安排個包機,過來給你看看?”

殷延動作微頓,眸色暗了幾分。

安靜片刻,他說:“算了。”

聞言,司宴有點急了:“你真就打算就這麽放棄了?不治了?”

殷延語氣淡淡,依然波瀾不驚。

“治不好,就這樣吧。”

司宴有時候覺得殷延這人是真他媽牛逼。

有的人只是紅綠色盲就已經快被逼瘋了。

可殷延呢。

他甚至連顏色都無法分辨。

整天照樣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十幾年的時間在外人眼裏僞裝得滴水不漏。

或者這件事落在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上,也不需要這麽辛苦地隐瞞。

但殷延不同。

因為他是殷家的繼承人。

殷氏集團上下幾百雙眼睛盯着他,他必須完美無缺,也不能挑出一點錯處。

只要他稍微在外人面前暴露出一點缺點,就會有數不勝數的人試圖拉他下位,争搶殷家這塊肥肉。

外人都羨慕殷延,羨慕他才這麽年輕,就已經擁有了別人幾輩子都積攢不到的財富。

但司宴一點也不羨慕。

因為殷延活得實在太累。

司宴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雲淡風輕地轉移話題:“對了,姓唐那孫子要回來了。把正宮太子都能逼退位了,他倒也還有點手段。”

“上學那會兒他就願意盯着你,跟你對着幹,現在好不容易掌權了,恐怕更又要來不自量力地跟你争了,聽說最近還打算搶臨城那塊地。”

殷延掀了掀眼皮,目光若有所思片刻,随即沉了幾分。

“知道了。”

「周末拾遺要去北郊的福利院做公益,那附近有一個水壩,風景還不錯,殷總賞個臉呗。」

周五晚上,蘇時意思來想去,還是給殷延發了這麽一條消息。

最後,殷延到底也沒說答不答應,只惜字如金地回了兩個字。

——再說。

嘿,态度依然拽得很。

蘇時意輕哼一聲,關了手機也沒回他。

眨眼就到了周日,陽光晴朗,出了北城市區,随處可見的高聳大樓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綠,暖意融融。

捐給福利院的物資昨天就已經送到了,知道蘇時意要來,院長還特意在門口拉了一條醒目的橫幅。

小七抱着一束玫瑰匆匆跑進來:“蘇總,剛才又有人送花來了。”

蘇時意蹙起眉,心裏還在想會不會是殷延送的。

但又轉念一想,殷延幹得出這麽浪漫的事兒嗎。

她打開玫瑰花上的賀卡,還是和上次一樣的玫瑰,同樣的賀卡和字跡。

「預祝活動順利。

——T.」

小七一臉八卦:“時意姐,這應該是你的哪個追求者送的吧?上次活動我記得也送了一束,我特意查了,這一束花好像要幾千塊呢。”

蘇時意頭疼地揉了揉眉骨,懶得花時間再去猜:“先放在一邊吧,我們先過一下一會兒的流程。”

“好。”

捐贈的物資昨天下午就已經送到了福利院,今天按照流程安排,中午會是一個簡單的感謝儀式,下午再陪孩子們讀讀書。

蘇時意也聯系了幾個記者過來拍拍照什麽的,幾個記者剛架好機位,就聽見後面烏泱泱地來了一群人。

緊接着,就是一陣響亮清脆的高跟鞋聲。

“蘇總,好久不見啊。”

黎姍今天打扮的比以往的風格低調很多,只背了個低調的經典小香,不過手指上的亮鑽在陽光照射下依舊閃亮的差點晃瞎眼。

身後還跟着烏泱泱的一群人,架着□□短炮,架勢不小。

看見黎姍,蘇時意的頭立刻就開始疼了。

第一次覺得,原來真的有人能用陰魂不散這四個字來形容。

黎姍歪頭一笑:“獻愛心這種事,怎麽能只讓拾遺一家出力,對社會有好處的事兒,我們樊俪當然就更義不容辭了,今天也帶了些物資過來,一百萬捐款,五千冊圖書。”

黎姍當然不是自己來的,她還請來了一堆記者。

早在來之前,黎姍就給每個記者都包了大紅包,這麽好的機會,她哪怕砸錢捐款捐東西,也得好好搓搓蘇時意的銳氣。

黎姍高調一笑,沖着身後烏泱泱的記者開口:“各位記者朋友們,今天就辛苦大家多拍幾張照片了。”

記者們都是會來事兒的,收了紅包,當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哪有什麽辛苦,辛苦的是黎總才對。”

有人開口,自然有人連忙出聲附和:“黎總真是有善心的企業家啊,快快,攝影師,趕緊拍照。”

“是啊,樊俪香水不愧是國産香水裏的一等一,情懷和人情味這方面絕對沒話說,不愧是大公司的氣度。”

“黎總捐了這麽多物資,不比某些公司惺惺作态,拿出點錢就想賺個好名聲的公司強多了?”

一旁,小七聽得氣血直往頭上沖,差點撸起袖子往上沖。

這群人有病吧?

到底是誰來惺惺作态了??

小七剛想氣沖沖開口,就被蘇時意一把拉住。

黎姍的目光轉悠一圈,落在蘇時意身上。

她勾起唇挑釁笑:“我也想來獻愛心,蘇總不會不高興吧?”

蘇時意根本不受她的激将,輕笑一聲:“怎麽會,黎總願意獻愛心,當然是好事。”

見蘇時意根本沒反應,黎姍眯起眼,暗暗咬緊牙關。

她又轉頭看向一旁的院長,笑盈盈開口:“院長,這個橫幅上面都沒有我們樊俪香水的名字,要不幹脆換一個吧?”

院長神情遲疑,為難地看向蘇時意:“這.....”

蘇時意神情淡淡,“沒事,院長,換就換吧。”

黎姍願意玩這些幼稚把戲,總歸得到好處的還是福利院的孩子們。

閃光燈接連閃爍,幾乎大半都對準了黎姍,還有黎姍帶來的一卡車圖書和衣物,原本拾遺香水的橫幅也被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印着樊俪logo的大橫幅标語。

蘇時意這邊只有一開始叫來的三兩個記者,比起黎姍那邊又是橫幅又是攝像機,就顯得格外冷清寂寥。

小七看的心裏發堵,籌備了兩周時間,最後又被黎姍搶了風頭。

“時意姐,我們.....”

蘇時意剛想出言安撫,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圍繞在黎姍旁邊的記者們都默契地給男人讓出一條道來,看着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到蘇時意面前。

許恒瑞沖她微笑,“蘇小姐。”

蘇時意驚訝看他:“許助理?”

許恒瑞怎麽來了?

殷延來了?

對着蘇時意疑惑的目光,許恒瑞微笑開口:“我來是想告訴您,就在剛剛,殷氏集團已經以拾遺香水的名義,給中國貧困山區的孩子們捐贈了五百萬元善款,外加上萬本書籍,衣物,生活用品等物資現在已經在運往山區的路上。”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砸落在衆人的耳朵裏。

原本嘈雜的環境瞬間無比安靜,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到蘇時意這邊,面面相觑片刻。

蘇時意也愣了。

以..拾遺香水名義捐贈的?

殷延做的?

許恒瑞繼續不疾不徐:“任何捐款細節現在在網絡上都可以查到相關的證明信息,還有今天給福利院的孩子們的智能磁力手表,是殷氏旗下新研究的電子科技産品,還沒有上市。不出意外的話,大概下午就會送達。”

這話一落,有的記者已經迫不及待打開手機搜索,果不其然,微博熱搜詞條已經挂上了。

「中國山區扶貧基金會:感謝@拾遺香水為社會貢獻出的愛心,通過中國山區扶貧基金會向留守殘障兒童捐贈善款五百萬元,萬冊盲文書籍,專用磁力觸感手表等等,物資皆會用于幫助殘障兒童更好地适應日常生活。善舉值得銘記,讓我們一起攜手,賦予這個社會更多的溫暖。」

一個記者愣愣地出聲:“真...真的。”

霎時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殷氏集團旗下還沒上市的磁力手表,我前兩天還看了小道消息,說是一個要幾千塊錢吧?還沒開發售會,殷氏就直接用這種方式拿出來了?太大方了吧。”

“搞什麽啊,原來拾遺香水背後不只是淩越創投,還跟RY資本有關系。之前誰說的拾遺香水得罪RY的,傳什麽假消息?”

記者們都是人精,之前被黎姍請來,也是看在樊俪香水現在還是業內大頭。

拾遺香水雖然最近風頭十足,但規模總歸小了不是一星半點。

現在看來,還真是個靠山夠硬的黑馬。

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他們還是拎得清的。

這波算是被黎姍給蒙蔽了。

這麽一想,立刻就有會上道的記者,鏡頭轉向了蘇時意,倒戈速度非常之快。

黎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睜睜看着好幾個記者抱着攝像機往蘇時意那邊走。

她确實沒想到,本來今天她臨時來這麽一下,打得就是蘇時意個措手不及。

她原本以為,蘇時意頂多在殷延那裏也就是一兩天新鮮。

殷延那樣的人,連沈宜寧那種影後級別的都看不上眼,蘇時意又算什麽。

可誰知道消息那麽快就能傳到殷延的耳朵裏。

難道說,殷延真的一直在關注着蘇時意的動向?

黎姍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着,看向旁邊被人群簇擁着的蘇時意,氣到幾乎快要心肌梗塞。

人群吵鬧,無數臺攝像頭怼着,全都給別人做了嫁衣。

就在黎姍咬緊牙關時,蘇時意恰好在這時轉頭。

然後沖她揚起一個非常挑釁的笑。

難熬的感謝儀式好不容易結束。

黎姍掏錢帶了這麽多東西來,根本不甘心無功而返,硬着頭皮也要留下來摻和下午的讀書活動。

她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抓住一個小女孩就說:“小朋友,一會兒我來給你念故事吧。”

小女孩語氣禮貌認真:“謝謝阿姨,但是不用了,有時意姐姐陪我就好。”

聽見那聲阿姨,黎姍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指甲都扣進肉裏。

這小屁孩,叫誰阿姨呢?

一連問了幾個小孩,沒一個願意的。

全都巴巴地往蘇時意身邊湊。

黎姍一個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氣到五髒六腑都開始冒煙。

蘇時意蘇時意,怎麽就都認準蘇時意一個人了?

黎姍忍這那股氣到差點翻白眼,卻又礙于有攝像機在那不好發作,只能生生忍着。

這時,一個小男孩從黎姍旁邊經過,和身邊的小孩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個阿姨身上的味道好嗆哦。”

聽見有小孩說她的香水,黎姍眼睛睜大,徹底坐不住了,鑲着水鑽的手指直指小男孩。

“你這小孩懂不懂——”

這時,蘇時意恰好走過來,立刻将小男孩擋在身後,笑吟吟地看着黎姍:“黎總,孩子們還小,能懂什麽呢。大人就別跟孩子計較了,傳出去丢人。”

小男孩害怕地縮在蘇時意身後,驚恐的眼神看着黎姍。

這話一出,黎姍的脾氣算是發也不是,忍也不是。

她把手裏東西一扔,徹底懶得僞裝,直接氣急敗壞走了。

看着黎姍撂挑子,蘇時意也不意外。

她看黎姍也心煩,好不容易人走了,蘇時意心情都舒暢了不少,繼續坐回去給孩子們讀故事書。

這時,一個小女孩拄着拐杖從後面慢慢摸索過來。

“時意姐姐。”

蘇時意回頭,連忙去扶她。

女孩叫小柔,也是福利院的孩子,和蘇時意關系熟稔。

她仰起臉,瞳孔渙散卻明亮。

“時意姐姐,子墨哥哥今天沒有和你一起來嗎?”

蘇時意笑笑,嗓音溫和:“沒有呢,子墨哥哥最近有點忙,但是托我給大家帶了禮物。”

小柔的臉上有些失望,又開口說:“可是我剛剛在外面也遇到了一個聲音很好聽的哥哥,他還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着,小柔朝她攤開手心,裏面赫然是一枚亮晶晶的耳釘。

蘇時意盯着那枚耳釘出神片刻,才發現是自己前不久不知道在哪弄丢的那枚。

看來是落在殷延那了。

而且他今天果然來了。

這麽想着,蘇時意忍不住笑了,蹲下來握着小柔的手,輕聲問:“給你這個的哥哥在哪裏?”

小柔擡手往身後一指,“就在我們的秘密基地那裏。”

蘇時意順着小柔的指示一路來了她們的秘密基地。

是福利院外不遠處的一處水壩。

水壩的景色很好,翠綠環繞,雖然已經荒廢許久,但卻不影響空氣清新,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秘密基地。

蘇時意擡起頭,就看見不遠處站着的那道身影。

殷延今天沒穿西裝,一身休閑的黑西褲,白色薄衫,整個人都透着幾分清隽,少了些平日裏的不易接近。

這人,果然口是心非的要死。

蘇時意抿住笑容,擡腳朝他走過去。

“你怎麽會在這?”

殷延聽見聲音,側眸看向她,“偶然走到的。”

聞言,蘇時意點點頭,沒多想:“哦...那你還挺會找地方的。”

殷延的視線環視一圈,垂着眼看她,語調松散:“你對這裏很熟悉?”

蘇時意坦蕩地點頭,沒打算瞞他:“這地方還是我發現的呢。我小時候的時候,也在這家福利院呆過一陣子。”

殷延眸光微凝,又聽見她繼續輕描淡寫道:“那時候我媽生病,家裏沒有親戚願意撫養我,我還太小,也沒辦法一個人生活,後來想不出辦法了,最後就被送到這裏住了一段時間。”

提起這些時,蘇時意的表情雲淡風輕,唇角還噙着淡淡的笑,側臉寧靜美好。

他斂眸,遮住眼底泛起的那點漣漪,嗓音柔和幾分。

“在這裏住了多久?”

蘇時意想了想,“大概小學之後?後來初中了就去上寄宿學校了,有了獎學金之後也沒那麽辛苦了,平時上學,周末就去醫院陪我媽。”

這也是為什麽她念大學以後,會經常來這家福利院的原因。

大概是淋過雨的人,才會更想替別人撐傘。

她望着水面,輕輕吐出一口氣。

“後來念完高中的時候,我就回了蘇家。”

那時候母親的醫藥費已經徹底不夠了,蘇政華欠她們的,她也該替她們母女倆要回來。

哪怕被秦芝指着鼻子罵又能怎麽樣,那群人使勁戳着脊梁骨罵她私生女又能怎樣。

只要有錢就行了。她根本在乎不了那麽多。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跟蘇家沾上半點關系,但她當時沒得選。

蘇時意一向不喜歡和別人提起這些過去。

但莫名其妙的,殷延站在這裏,她忽然就有了很強的沖動。

想把那些不堪的過往都攤給他看。

想看看他....會不會像別人一樣躲開她。

心裏忽然像壓了塊巨石一樣,蘇時意甚至不想轉頭去看他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氣,收斂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四處環視一圈,忽地指着一塊石頭說:“喏,你看那。”

看着那塊石頭,蘇時意想起什麽,驟然失笑。

“我小時候還在這裏撿到過一個人。”

聞言,殷延擡起眼,深邃幽暗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其實那段記憶,蘇時意已經記不太清了。

在福利院生活的那段時間,她經常會一個人偷跑出來。

水壩這裏就像是獨屬于她自己的一處秘密基地。

那天,她突然看見大石頭後面躺着一個人。

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一塊有些髒了的白布蒙住他的眼睛,遮住一部分鼻梁,看不太清五官,露出來的線條卻很精致,哪怕看不見眼睛,也能想象到布條下的眼睛該有多漂亮。

他身上做工精良的白衣服已經髒透了,狼狽不堪,但又渾身透着貴氣,很強的破碎感。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出身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人販子還是遭難了。

手邊甚至還躺着一根樹枝。

他看不見東西。

蘇時意的心裏莫名升起一陣可惜。

剛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小瞎子就醒了。

有趣的是,他明明看上去狼狽不堪,姿态卻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傲得不行。

“帶我走。”

蘇時意頓時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

求人的語氣還這麽拽。

她好笑地反問:“我為什麽要帶你走?”

他平靜道:“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那你要是賴賬怎麽辦?”

他擡手,從衣衫上扯下一顆紐扣,好像是鑽石的,那時候蘇時意年紀太小,也辨別不出什麽材質,只覺得看着挺貴的。

那時候的蘇時意已經意識到了錢是個好東西,搞錢意識很強,見錢就眼開的那種。

她心裏開心,嘴上裝作很勉強的樣子。

“行吧,那你拉好我的手,半路走丢我可不負責啊。”

蘇時意看出來了,他不擅長用拐杖。

那她就大發慈悲地牽着他走好了。

後來,小瞎子的确向她證明了,他沒騙人。

帶他去警察局的路上,路邊的廣場還在舉辦速算活動,一等獎是五百元獎金。比賽的都是成年人,只有他們兩個小孩擠了進去。

旁邊的人都在看他們,蘇時意覺得他難以理喻,低聲急急道:“你又看不見,怎麽算數?”

小瞎子很淡定地坐在中間:“你念給我。”

蘇時意睜大眼:“你別吹牛啊!”

他不耐蹙眉,一副少年老成的語氣:“安靜點,念給我聽。”

蘇時意頓時無語。

他拽什麽拽啊?

但莫名其妙的,他看起來好像還是挺值得信賴的。

比賽結束,等到蘇時意的小手裏握着那嶄新的五百元大鈔,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真稀了奇了,這人是財神下凡吧。

剛才屏幕上滾動的那串數字,那些大人看了都要頭疼好一會兒。

他還是個小瞎子。

後來送他去警察局的路上,蘇時意的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真像請了個財神爺似的。

“你抓緊我的手啊,前面有一個臺階。”

見她那副殷勤的模樣,他輕嗤她:“見錢眼開。”

說完,他又輕輕攥牢了她的手。

挺口是心非的。

.....

想起這些,蘇時意忍不住笑了。

看着她的表情,殷延擡了擡眉梢,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一副這種表情,怎麽,是你初戀?”

蘇時意回過神,頓時好笑道:“才八九歲大的小孩,哪來的什麽初戀。”

殷延唇邊的笑容收了點,微眯起眼睛看她。

頓了頓,他又慢悠悠地反問:“那至于讓你這麽念念不忘?”

她一挑眉:“狗脾氣一樣,能記不住嗎?”

“.......”

蘇時意覺得殷延這人的脾氣簡直比六月的天氣還多變。

上一秒話還說的好好的,下一秒就變臉。

丢下一句公司有事就走了,蘇時意只好先回到福利院裏,才剛進門,小柔就在身後匆匆跟了過來。

小柔着急開口:“時意姐姐,我好像剛剛給那個哥哥拿錯了信封!”

蘇時意怔住,“信封?”

“剛剛我出去的時候剛好碰見那個哥哥,我想把寫好的信送給他,謝謝他送給我的手表。”

“但是剛剛曉欣老師說我手裏的這個是藍色的,我剛剛想給那個哥哥的就是藍色的,但是他好像把我手裏粉色的那個信封拿走了。粉色的是寫給你的。”

蘇時意愣了一下,看向小柔手裏剩下的那枚粉色信封。

她靜默片刻,思緒恍惚了下,瞳孔慢慢收縮。

半晌,蘇時意才緩緩出聲:“他拿錯了嗎?”

小柔點點頭,一臉稚嫩天真:“是呀,我說把藍色的信封送給他,可是哥哥好像拿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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