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府裏,一半是雍正派來監視十四的人,另一半是十四自己的人,對雍正都再熟悉不過了,一眼就認出了他。
院裏山呼萬歲,十四福晉趕快出來請安,又讓人備座,接着重重一拳砸到十四背上,嬌笑埋怨:“天天念叨皇上不給你寫信不來看你,現在皇上來看你了,拿什麽喬呢?”
十四剛從地上爬起來,差點被這記鐵拳捶吐血,聽到她的話,立即炸毛反駁:“少胡說八道,老子啥時候念叨了?老子才不稀罕……”
雍正坐在椅子上,黑着臉一腳踹了過去:“跟誰老子呢?”
十四“哼”了一聲就不看他,脖子梗得像落枕了一樣。
離钺瞧着這貨不服天不服地的德性,舉手道:“甭寒暄了,趕快打完去泡個溫泉,不耽誤回城。”
聞言,十四和十四福晉齊齊把視線轉向了她,漢家女子打扮,臉生。
“喲,這年輕刁蠻又多嘴的,是皇上的新寵?”十四很不禮貌地審視着她,端是陰陽怪氣,“走哪帶哪兒,你那貴妃和大舅哥不鬧?也不怕西北戰事有變。”
離钺充耳不聞,直接問:“皇上,您想把他打成什麽樣?他這幼稚刁鑽又嘴欠的,對着您還傲得莫名其妙,建議把他的傲骨打斷。”
“聽意思,皇上想讓這小娘們兒打我?”十四嘲諷意味十足,
“別說我了,我福晉一拳頭下去就能把她打哭。福晉你陪這小娘們兒玩一會兒,甭下狠手啊,傷着人家皇上得心疼死。福晉你太強有點欺負人,幹脆讓——唔!”
“大老爺們兒啰裏巴嗦的。”離钺一腳将十四踹飛了。皇上沒吭聲,就當他同意打斷十四傲骨了。
雍正嘴角抽搐,不由自主地憶起了被掀下床的畫面,無比慶幸她當時沒用腳。
十四躺在地上震驚且困惑,他又高又壯,足有兩個她那麽重,輕飄飄地被踹得飛了一丈遠?那小身板哪來的怪力?
推開福晉,他扭頭吐了口血:“娘的,看走眼了。福晉躲開,一會兒甭誤傷了你。”
離钺環視一周,命令蘇培盛:“把這府裏所有的人,全喊過來觀戰,連掃茅廁的大爺都不能落下。左右鄰居若有興趣,交一文錢入場券就行。咱起早貪黑跑這麽遠來打人,總得讓十四王爺的狼狽模樣,盡可能地被更多人欣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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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盛看向主子爺,十四和十四福晉也看了過去。
孰強孰弱一目了然,真喊人,那就是把十四的臉放在腳底下踩,面子裏子都丢盡了,皇上會做得那麽絕嗎?
為什麽不?他的面子裏子,幾時被十四照顧過?
雍正喝了口茶,不閃不避地與十四對視:“蘇培盛,去辦。”
十四眼睛微微瞪大,片時,歪着嘴不屑道:“方才我只是沒有防備,才叫這小娘們兒偷襲成功了,待會兒我拿出真本事,丢人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那你千萬別藏着掖着。”離钺嘴毒起來也不遑多讓,“否則兩拳下去,你只剩嘴還硬着,就忒無趣了。”
二百來人迅速集結完畢,在四周圍了一圈,內圈的蹲着外圈的站着,每個人都有最佳觀衆席位。
準備工作做好,離钺朝前走了幾步,又轉頭道:“皇上坐近些。”
離得近豈不容易被誤傷?雍正感覺她這要求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照做了。
被幾百只眼睛盯着,十四略顯焦躁。那一半人是他的也不全是,若是誰動了歪心思……
離钺伸了個懶腰,把他說過的話還了回去:“你要使兵器不?畢竟我太強,有點欺負人。”
十四被噎得不輕,也沒心思擔憂了,硬着頭皮道:“不用,少廢話!”
“那我可動手喽,你咬緊牙關。”離钺腳下一蹬便沖了過去。
十四拿出了十二分的戒備,但沒用,戰鬥一開始就變成了大人打孩子。
兩人同時朝對方的面門出右拳,十四擡左臂格擋,離钺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右腕,擡腳就踹。
十四自然要回腳,而後腳踝“咔嚓”,脫臼了。速度、力道、技巧均不敵,十四便想後退,可右手被制住,退不了。
然後,他用哪裏反擊,就被卸哪裏關節;不反擊,只格擋,她的拳頭力道之大,隔着他的手臂都能把他的臉打腫。
他那麽大塊頭,還曾是大将軍,在離钺手中毫無反抗之力。
“認輸嗎?說你輸給了小娘們兒。”離钺沉迷打地鼠,一拳拳捶得他頭骨都快凹陷了。
“不認!”他是愛新覺羅·允禵,是大将軍王,絕不認輸!更不能輸給小娘們兒!
“我看不慣你這有骨氣的模樣。”離钺将他兩個膝蓋都踹到脫臼,使得他矮了一大截,提着他哐哐哐的捶他頭捶他臉。
一邊捶還一邊問:“誰是老子?誰是小娘們兒?輸沒輸?還嘴欠不?”
十四話都說不清楚了,仍舊搖頭:“哩小涼們兒,老子……麽酥!”
“死鴨子都沒你嘴硬。”離钺又踹了他一頓,順便把關節給接回去了。
一撒手,他跟爛泥似的癱成一坨,嘴裏還叫嚣着:“就四麽酥!”
“啧。”離钺暗自琢磨接下來要怎麽料理他,都立下豪言壯語了,不打斷他傲骨肯定不能罷休。
十四挑釁地望向雍正:打我咋了?打趴下又咋了?就不認輸,我就傲氣,你氣不氣?
事實上,他兩眼都腫得只剩一條縫,壓根看不出任何眼神變化,更別說挑釁不挑釁了。
雍正就是覺得,親眼看着這貨被打成豬頭,的确爽。
挨了一頓毒打,十四一聲痛沒喊,但整個人都比之前腫大了一圈,可以說被虐得慘不忍睹,真的就只剩嘴還硬着了。
那邊不打了,十四福晉估摸着皇上的氣應該出得差不多了,便說:“皇上,王爺輸了,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是王爺輸了。他沒本事,輸給了女人,還厚顏無恥死不承認,臣婦替他認輸。”
十四聞言,掙紮幾下沒能爬起來,怒斥:“完顏氏,你這蠢女人,不許說本王輸!本王不會輸,本王說沒輸就是沒輸!”
“如果這都不是輸,要怎樣才算輸?”面對一個仿佛永遠長不大的男人,十四福晉身心俱疲,
“男子漢大丈夫,輸了就坦然承認。都站不起來了,像小孩子一樣耍賴不肯認輸,只會更沒臉而已。允禵,我告訴你,你輸了,你早就輸了!”
輸了……早就輸了……
福晉的吼聲,猶如當頭棒喝,驟然擊穿了十四的心防。
怎麽就輸了呢?
怎麽就,一直在輸呢?
書法不如他,詩畫不如他,秉性不如他,謀略不如他……
唯一能贏過他的是領兵打仗的才能,卻在最不能離京的時候,因此被皇父打發去了西北,一下子輸的徹徹底底,再也沒有了翻身的可能。
同一個娘生的,為什麽自己一直輸?
現在,連引以為傲的武藝都輸了,輸給了他的女人,何其可笑。
“老四,你就那麽喜歡看我輸嗎?”
對這句不明所以的質問,雍正皺着眉頭沒有回答。
“好!我輸了,我認輸,你滿意了吧?”十四又哭又笑,捶打着地面,大聲道,“我輸給了一個娘們兒,我不如一個娘們兒,你高不高興?我輸得可高興了哈哈嗚哈哈哈……”
離钺心虛望天:打哭了,輸瘋了,不關我事吧?
豆芽直言不諱:“你幹的,很關你事。”
“閉嘴。”
十四福晉理智上不想管十四,情感上又做不到不管,過去邊扶邊罵:“都要做祖父的人了,還躺地上撒潑,丢不丢人?不就是打架打輸了嗎?鬧什麽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有永勝不敗的将軍?輸了就輸了,輸得起就不丢人。”
十四借力站起來,抹抹臉丢掉紛亂的情緒,龇牙咧嘴地回罵:“爺受傷了,你就不能溫柔點?胳膊腿都要被你拽折了。你這狠毒的女人,是不是想痛死爺,好讓兒子早日承爵?”
“痛死你算了,你早死早超生,我也能省省心。”
“毒婦,爺早晚休了你。”
“休休休,趕緊休,不休你是狗。”
那夫妻倆罵罵咧咧的,看着好像沒事了。
離钺剛松口氣,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點細微的破空聲,條件反射地看向皇帝。
十四也面色大變,急切地往他那跑:“快躲開!”
雍正根本沒有發覺危險來自哪個方向,躲無可躲。
人哪能比暗器跑得快?
恍惚間仿佛看到他已口吐烏血中毒身亡,十四目眦欲裂:“哥!”
危急時刻,離钺拽斷腕上的珠串就砸了出去,兩聲清脆的撞擊,袖箭、飛針被打落;緊接着是兩下骨肉被破開的悶響,人群中有兩人被玉珠洞穿了眉心,死不瞑目。
又有刺客!蘇培盛真的要瘋了,尖着嗓子喊:“護駕!有刺客,在場的全抓……”
“住口!”雍正呵斥道。
“可是皇上……”
“擺駕回宮。”雍正打斷了蘇培盛的話,定定地看了十四一會兒,拂袖而去。
十四心有餘悸,咬牙切齒道:“全殺了!”
人群頓時亂了,近十人轉瞬被亂刀砍死,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看衣着打扮,他們似乎與旁人沒什麽不同,但其他人剎那間便認定了他們是敵人,毫不猶豫地出刀了。
“啓禀王爺,連帶動手的那兩個,七男四女共十一人,具已伏誅。”
“頭砍下來,屍體丢到亂葬崗喂野狗!另外,給老八去信,就說老四差人把老子打得下不了床,還把他的人砍得差不多了,問問他身邊是不是有奸細。”
“嗻。”
有兩個原本是老八的人,早早叛變投靠了十四,這會兒吓得不敢說話,就希望爺短時間內別再想起他們。
十四當然不會忘了他倆:“你們,也給老八寫信,就說你們差點死了,好不容易才躲過了老四的篩查。寫得聲情并茂點,越慘越驚險越好,跟老八哭訴,會不會?”
“會!”不會八成得被弄死,這必須會。
“狗日的老八,真會給老子找事!”十四掀翻了桌椅,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氣急敗壞地朝外頭追去,
“問都不問就想定老子的罪,關老子什麽事?又不是老子的人,又不是老子讓他們刺殺的,真是氣死老子了!”
十四福晉在後頭罵:“允禵你個王八羔子,張口老子閉口老子的,到皇上跟前再這麽說話試試?惹得他把你的嘴縫起來才好!一天天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偏愛往外禿嚕,你這回要是再嘴賤,回來我就用屎給你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