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被找事了,雍正還不能拒絕。

他作為統領國家的君主,對最新型的火器,自然要熟練使用。

當他端起針發bu槍瞄準靶心時,黎氏說“玻璃能做千裏鏡”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中。

那時一閃而過的念頭是:倘若bu槍搭配千裏鏡……

玻璃制造,必須重視起來。秀清村造槍廠旁邊,再建一玻璃廠罷。

有千裏鏡,持槍者能看得更清晰更遠,那麽槍的射程,也要值得配千裏鏡才行。

見天被皇上督促着,絞盡腦汁設計出了有彈夾的槍,還沒實際操作呢,又讓提高彈速和射程?

師傅們有苦說不出。

可是能怎麽辦?

配千裏鏡的槍,他們也想端起來試試手感,幹了!

在秀清村緊鑼密鼓地改進火器時,好巧不巧的,來自西洋的使者,給大清進獻了一批燧發槍。

燧發槍比火器營現配的火繩槍先進,洋人願意進獻這樣的火器,以求貿易暢通,是非常有誠意的。

老五領頭,熱情地接待了異國友人,雍正也對貢品表示十分滿意,并承諾可加強貿易往來。

從迎賓宴退席後,雍正當即沉下了臉。

燧發槍大清不是沒見識過,但因財力、物力、技術局限,再加上其精度和射速比之火繩槍沒有明顯的優勢,大清便沒花大價錢去升級。

事實上離钺給雍正科普過,燧發槍利用好了,能對火繩槍形成火力壓制,當時他還因不重視燧發槍有些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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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離钺畫了更先進的針發槍,他們便跳過燧發槍,直接制造了針發槍。

在這種情況下,收到洋人進獻的燧發槍,雍正第一反應就是:洋人用淘汰的火器,來騙取大清的友好和信任,果然包藏禍心!

被強烈的危機感驅使着,他對造辦處和秀清村更看重了,瘋狂砸錢買材料、發福利,直砸得槍炮師傅們,夜以繼日嘔心瀝血地搞研發。

再往更深層想想,除了槍炮,洋人肯定還隐瞞了其它東西,這個猜測令雍正徹底沉靜下來。

他逐字逐句地回想那天的對話,自動紡紗機器、蒸汽的力量、民間不善言辭的怪才,似乎全都別有深意。

正如不會挑雞蛋一樣,他也不會紡紗,所以他需要開恩科,招攬民間各行各業的人才。

洋人有自動紡紗機器、能利用蒸汽,還會造大塊的玻璃,卻不願将技術教授給大清,那大清就自己探索。

方向都已找準,洋人能做到的事,大清萬萬子民萬衆一心協力鑽研,不可能做不到!

只不過這次的恩科,不能用八股文做題,得憑專精程度,要把機會留給不能識文斷字的匠人。

如此一來,就等于是推翻了科舉制度,并将讀書人十年寒窗的努力扔進了臭水溝,天下讀書人如何能同意?

頃刻間罵聲四起,江南學子聯名抗議,作詩寫文章闡述諷刺今上此舉,荒誕不經必使政龐土裂,是在自取滅亡。

京城這邊,圓明園外水洩不通,全是死谏的大臣和靜跪示威的讀書人。

整個太醫院的禦醫就守在旁邊,随時準備救人。

豆芽嘆為觀止:“你這也算禍國妖妃待遇了,幾句話引得天下大亂。”

“過分了啊,我明明是為科技進步做貢獻。”

“現在這局勢,恩科開得成嗎?”

離钺把幾碟點心放進了食盒:

“你在小看整出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的皇帝?塞思黑還在蹦噠,朝政不穩時,他都能強制推行新政。而今大清成了他的一言堂,還能開不了一個恩科?”

如今皇帝還活着的弟兄,全都在乖乖給他幹活。朝中高品級的大臣,都是他篩選提拔上來,為國為民能做實事的。再有新式槍炮做底氣,別說開恩科,皇帝開天門都沒人攔得住。

外頭那些人,他們也清楚阻止不了,畢竟皇帝的狠和霸道,這幾年也是深入人心。

他們跪在外頭,就是想表個态度,搏個“心系國本,直言納谏”的美名。運氣好的話,還能讓皇帝補償仕族一些權益。

然而,補償是不可能補償的,不光不補償,估計皇帝還想趁機抄幾個家。

因為,他實在是沒銀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東南角玻璃廠和槍炮廠的組合,簡直花錢如流水,小金庫逐漸被掏空,他窮得都快紮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做皇帝做到這個份上,真慘。

離钺決定去慰問慰問。

路上,偶遇了四阿哥和九阿哥。

弘歷拉着個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福沛倒騰着小短腿,噠噠噠在後面追:“四哥,四哥等等我,我跟不上,你走慢點。”

弘歷走得更快了。

“啊!”福沛追的急,摔了一跤。

随侍慌忙跪地攙扶:“九阿哥小心!”

“沒事吧?”

“摔傷沒有?”

弘歷三步并作兩步走回去,揮開他們将福沛抱了起來:“三歲小孩都看不好,養你們有什麽用?一群蠢貨,都滾開!”

往回都是弘晝抱,今兒弘晝不在,弘歷不得不為難自己。

動作生疏地圈着小娃兒,他斥道:“摔跤而已,敢哭把你丢下去。”

“我沒哭。”福沛扁着嘴眼淚汪汪的,

“四哥你不待見我嗎?你讨厭我嗎?你為什麽讨厭我?我惹你生氣了嗎?我做錯事了嗎?可是我這麽可愛,你怎麽能讨厭我?就算我做錯了事,你不可以教我改正嗎?你不能原諒我嗎?”

弘歷:“……”

前半截不想回答,後半截不會回答。

“四哥為什麽不說話?你心虛了嗎?你是不是覺得對我不起?沒關系,我原諒你了。”

弘歷表情一言難盡:“這些話誰教你的?”

說着看向福沛的随侍,準備把教壞幼弟的奴才,統統拉下去杖責。

福沛得意洋洋:“黎額娘說,你不理我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是我太可愛了,你不好意思跟我玩,讓我大氣一點,主動來找你。四哥,你不用不好意思,不用掩飾。我會常常找你玩的,雖然我太可愛,但你慢慢就能習慣了。”

弘歷:這什麽玩意兒?還是扔了吧。

福沛摟着他的脖子,抱得緊緊的,不太好扔。

瞧着那哥倆玩得挺好,離钺緩步走近,欠身道:“四阿哥安,九阿哥安。”

見到教壞幼弟的罪魁禍首,弘歷抿了抿唇,礙于身份又不好說什麽,略一颔首便算打過招呼了。

“黎額娘安。”福沛倒是很高興,“黎額娘來找我嗎?”

離钺從食盒裏拿了一塊菊花餡餅給他:“不找你。”

“好吧。”福沛接過餡餅就啃,吃着好吃,便往弘歷嘴邊遞。

你方才摔跤手都沾了土,這餡餅粗糙且來歷不明,真能吃嗎?你們怕不是想害我?

弘歷皺着眉頭咬了一口。

“黎額娘的侍女很會做鮮花餅,四哥覺得好吃嗎?”

“一般。”

“黎額娘,回見。”福沛揮着手被抱走了。

離钺也朝他揮了揮手。

勤政親賢殿,是接見內閣大臣,處理政務的地方。

小太監禀告:“黎貴人求見。”

雍正立馬一副急色的表情,把唠叨着“開恩科不可操之過急,家國畢竟還要文人治理,應徐徐圖之”的老臣轟走了,連衆人寄予厚望的怡親王都沒能多留一會兒。

離钺在兩丈外的廊下站着,衆臣路過,遠遠地瞟了一眼:“黎尚書,你家女兒……”

“咋了?我家女兒咋了?”已是戶部尚書的黎洪海吹胡子瞪眼的,“今上那性子,誰能蠱惑他還是咋的?”

“嗨呀你急什麽?老夫是說,你家女兒不容易,你黎家受委屈了。”

“為了趕緊開恩科,居然佯裝貪色,也是夠豁得出去的。”

“說起來,今上咋那麽多想法?一天都不舍得讓咱們閑着。”

“新政才順當了些,又開這樣的恩科,真要命。”

黎洪海捋着胡須道:“俱是利國利民之策,累也值得。待将最優秀的農夫擇選出來,把他們因地制宜的技巧,整理彙總成農耕書籍,再派人推廣到九州各地,那大清餓死之民,至少能減去三成。”

今上還提了畜牧養畜、挖井建房等,如果每個行業都編纂出書、公開傳授,大清何愁不昌盛?

“難吶!且走且看罷,比起後續事項,開恩科擇選人才倒簡單得多。”

“今上雄才大略,說不定跟新政一樣,做着做着就成了。”

“但願如此。”

待那群大臣走遠,離钺繼續往前。

雍正在禦案後抿着茶,瞧見她進來,挑眉笑問:“哪裏來的一股仙風,竟能把你吹到這兒?”

食盒放在案上,離钺回道:“本大仙掐指一算,算到皇上正被吵得頭痛,趕緊來救駕了。”

“是有些頭痛,過來給朕按按。”

“啧,早知道不來了。”離钺邊抱怨邊給他按摩。

“朕卻不知,你還有這般手藝。”雍正被按的很舒坦,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若非你找事,朕現在還清閑着,你得負責。”

“負着呢,別不平了。”看在皇帝因自己三言兩語,忙得廢寝忘食的份上,就不杠他了。

沿着太陽穴往頭頂又往下,連頸椎和肩膀都給摁了一遍,以離钺的恰到好處的手勁,絕對是至尊服務。

客戶體驗極佳,并想再來一遍,撩起眼皮與她對上視線,出口的卻是:“朕因你成了倒行逆施、貪花好色的昏君,你也該負責。”

離钺俯視着皇帝,眸光微微發亮:“等哪天您真成了,奴婢一定負全責。”

讓強者臣服,引明君堕落,如拉日月墜下雲端……刺激。

聽着耳邊猛然增強的心跳聲,雍正都不知道說啥好了:看着挺正常一人,癖好着實是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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