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偉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遇到不如自己,或者更窮的人家,總是掏出錢來,多少接濟一些,心裏也能得到一些安慰。

因此,遭到不少人的嘲笑,說他是假聖人,方偉倒不在乎,那些閑言碎語,依然還是我行我素,能幫多少就多少。

時間長了,那些說怪話的人,慢慢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從心裏佩服方偉,也接受了他這種,類似于慈善行為,願意與之交往,他周圍聚集了一批,各行各業的朋友。

方偉的脈很廣,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因為他有一顆善良的心,從來不小看任何人,對人都很尊重,并贏得了人們的尊重。

警察和小夥子的對話,方偉聽了一會兒,他轉過身來,瞅着眼前這個小夥子,心想,要是有辦法的話,小夥子也不會受到,如此的對待,幫他一把還是不幫,還是聽他說些啥,弄清事情原委,再做出決定。

“沒錢還坐火車?豈有此理,要是旅客都像你這樣,不買票的話,那還了得。”乘警嚴厲的口氣說道。

“我确實沒錢買票,我家裏很窮,為了一張火車票錢,借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沒有借到幾個錢,也沒有錯過路費。”小夥子解釋道。

“像你這種說法的人,我見得多了,如果不補票的話,下一站必須下車,把你交給車站派出所處理。”列車乘警态度堅決的說。

“同志,不,大叔,你就行行好吧。千萬不要把我趕下車,那我就徹底完了。”小夥子忙把同志改為大叔,用祈求地口吻說道;“我真的沒錢,要是有錢的話,我肯定會補票的。”

小夥子說完,眼淚汪汪的看着,列車乘警與車長,同時,他把母親給他路上,吃的幾個幹巴巴的、有點兒發黑的,野菜饽饽拿了出來,放到餐桌上說道;“這是娘讓我路上吃的,其它的啥都沒有了,你們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把衣服脫了,讓你們随便搜查。”

列車長是四十多歲女同志,聽完小夥子的訴說,看着小夥子拿出來的野菜饽饽,嚴肅的态度緩和了許多。乘警年齡大概五十來歲,是個男同志。瞅着和自己兒子大小差不多,流着眼淚的小夥子,心也軟了,剛才的兇相,少了許多。

“你要去哪兒?去幹什麽?”乘警用緩和的口氣問道。

“去嶺南嶺,聽說那邊工作好找,只要能吃苦肯幹,就能掙到錢,只要能掙到錢,就能改變家裏的生活。這次我出來,背負着全家人的希望與囑托,如果掙不到錢的話,就是死在外面,也不會回家的,”他回答道。

小夥子的回答,觸動了方偉柔軟的心,他想,沒錢人真難過,一點尊嚴都沒有,訓斥聲不時的傳進耳朵,方偉實在聽不下去,好像自己受到羞辱一樣。

“警官同志,你好!”。方偉對列車乘警說道。

“你好!有什麽事,需要幫助嗎?”乘警客氣的問道。

“謝謝!不需要。”方偉用手指着面前的年輕人,向乘警說道;“他是不是沒買票?”

“是的,他沒買票。我正在問明情況。”乘警回答道。

就在方偉與乘警說話時,小夥子那雙淚水未幹的眼睛,一直瞅着他,方偉也沒有多想,順嘴向列車乘警說道;“我可以替他買票嗎?”

乘警也覺得有些奇怪,上下打量着他,轉臉看了那小夥子一眼,又回頭瞅着方偉,用懷疑的眼光,像是在審視一個騙子。

列車乘警足足考慮了有一分鐘,當時的氣氛真還有點緊張。可能是方偉迫切等待答複的眼神,乘警感覺到了,或許是方偉這個舉,動令他驚訝,尋思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吞吞,用疑慮的口吻說道;“你真的願意為他買票?還是一句玩笑話?”

“警官,我不會開玩笑的,我願意為他買票!”.方偉肯定的回答道。

列車乘警聽了方偉的回答,征得列車長的默許,然後轉過臉來,瞅着小夥子說道;“了解到你的實際情況,确實沒錢買票,也沒有幹別的壞事,就不做其他的處理了,既然有人願意替你補票,那就再好不過了。”

車長向旁邊的補票員,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嘆了一口氣,瞅了一眼小夥子,什麽也沒說就走開了。

乘警平時經常遇到,逃票的這種事情,而有人願意站出來,替別人補票,這是很少見的,面前這個小夥子,是很幸運的。

乘警用平和的口吻說道路;“小夥子,你可是遇到好人了,還不趕快謝謝人家,還在磨蹭什麽?”

“謝謝!謝謝!謝謝…。”那個小夥子站起來,繞過餐桌,走到方偉面前,滿臉感激之情,深深地鞠了一躬,拉住他的手,‘謝謝’兩個字一直說個不停。

社會上富有同情心,願意幫助別人的人,不只方偉一個,比如今天,乘警在他力所能及,又不違反原則的範圍內,做出正确決定,列車長望着那個年輕人,流露出憐憫的眼神,還有鄰座兩個幫腔的小夥子,以及說好話的旅客,他們都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在方偉看來,社會上還是好人多,确實有些人,沒有能力去幫助別人,但好心還是有的,總之一句話,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在現實生活當中,真遇到過不去的坎兒時,還是會有人幫忙的。有能力的人,一個小小的善舉,可能會改變窮苦人的一生。

補票手續辦完後,方偉把小夥子拉到餐桌旁邊,兩個人坐下來,正要開口說話,就在此時,吃早餐的旅客,包括餐車服務員,向他投來親切的目光,餐車裏的響起一片贊揚聲,弄得方偉怪不好意思的。

小夥子瞅了瞅方偉,拘謹地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慌亂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能是方偉的幫助,使他擺脫了困境而感到慶幸,也可能是為自己的貧窮而難過,或許是因為詞窮,而無法用語言表達,他認為沉默,才是最好的回應。

小夥子就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兩只手在不停的在撥弄着自己的衣襟,默默的低着頭不說話。可能受到他的感染,方偉也沉默了。

這時,餐車服務員走到面前,問道;“同志,需要用早餐嗎?”

“兩份早餐。”方偉回答道。

面帶微笑的服務員,轉身離去,不大一會兒功夫,早餐已擺在他們面前,她用标準的普通話說道;“二位,請慢用。”

“謝謝!”方偉客氣的回答。

餐車服務員離開後,方偉把早餐向小夥子面前推了推,說道;“不要再擺弄自己的衣服了,趕快吃飯吧。”

小夥子沒有說話,臉微微發紅,帶着猶豫複雜的表情,慢慢的拿起筷子,不時用袖口擦着,眼角的淚水。

為了打破眼前尴尬的局面,方偉問;“你老家是哪裏的?”

“河西人。”小夥子擡起頭來,回答道。

“去南嶺幹啥活?”他接着問。

“去建築工地當小工。”小夥子回答道。

“小工的活重嗎?你能不能受得了?”他問道

“有幾個老鄉在那邊,他們會幫忙的,聽說建築工地,不管是大工,或者小工,都不是很輕松的,再說了,不管在哪幹活,哪有躺着掙錢的?”小夥子說道。

“你說的也是,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他說道。

“我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只要能掙到錢,不管多苦多累,我都能受得了。”小夥子回答說。

“就你這小身板兒,能幹得了重活嗎?”他問道。

“大哥,你別看我瘦,有的是力氣。受苦受累我不怕,賣力也不怕,只要能掙到錢。”

小夥子用堅定的語氣接着說道;“我這次出來,父母還指望着我,盡快掙到錢,寄回家接濟生活,總之一句話,絕不辜負父母的希望,掙不到錢,我堅決不回家,死也要死在外面。”

“你是個男人,能有如此決心,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我相信你,還要祝你心想事成。”方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那充滿希望,又堅定的眼神說道。

方偉和小夥子兩人,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是頭一次出門,連目的地都沒有到達,也就沒有确切住址,只好把名字相互記下。

用完早餐,兩人走到車廂連接處,随便聊了起來,只要是提起老家的事兒,小夥子話就多了,他說了好多家鄉的事兒,怕方偉不相信他說的,解釋道;“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我說的全是實話。”

方偉說道;“我怎麽能不相信你呢?從你的眼神裏就能看出來,你是不會說謊的。”

小夥子聽到方偉說的話,知道他相信了自己,就開始講起來,他們老家的事兒——

他的村子,在一個山溝裏,全村幾十戶人家,二百多口人,進山出山走的全是小道,非常偏僻,外人一般不去。一年所能見到的山外人,也就是幾個收山貨的。

村裏人身處大山,能夠出去的鄉親,掰着指頭就能算出來,也沒有幾個人,消息閉塞得很,抱有傳統觀念,非常落後守舊,一直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

他全家七口人——奶奶,父親,母親,妹妹,兩個弟弟,包括他在內。自然條件非常差,地裏種點糧食,産量也不高,沒有其它經濟來源,生活十分艱難。

在他們老家,家裏沒有男孩是不行的,別人會說三道四的,有時還會受別人欺負,當年家裏沒有孩子,父母在三十多歲時,抱養的他,把他視為掌上明珠。

他來到現在的家裏,兩年後妹妹出生了,接着母親又生了兩個弟弟。村裏人很講迷信的,都說是因為抱養了他,才有了弟弟妹妹。

妹妹弟弟的出生,并未影響父母,特別是奶奶對他的疼愛。全家人省吃儉用,供他讀完高中。

他高中畢業後,從縣城回到村裏,在地裏累死累活幹了兩年,手都磨出了繭子,也沒有從土裏面,刨出什麽值錢的東西,就連一家人糊口,都成了問題。

奶奶一年比一年衰老,瘦的不成樣子。繁重而又看不到希望的體力勞動,年複一年地重複着,父母從不停歇。終日家裏家外操勞,損傷了年老而又疾病纏身的身體。

因為家裏很窮,哪兒來的錢看病,結果小病拖成了大病,大病拖成了重症,眼看着得病父母,還要下地幹活,他心如刀絞,卻又無能為力。

父母一輩子的辛勞,并沒有改變一家人的命運,他回村兩年,在田間辛勤勞作,家裏的貧苦生活,仍然沒有好轉。

他這才深刻的意識到,守在這貧瘠又缺水的土地上,是看不到一絲絲希望的,他不斷的在思索着,期盼着。

他時常在想,貧窮并不可怕,通過持久而艱辛的勞作,改變不了貧窮,這才是最可怕的,如何能改變家人的困境,他百思不得其解,因此,陷入了迷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靠天吃飯,過着貧窮落後的生活,他再無法忍受下去,內心很焦慮,暗暗發誓,一定要改變現狀,讓奶奶、父母過上好日子。

家裏孩子當中,他是老大,為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家庭的責任,義不容辭地應該由自己承擔起來。

家鄉處在黃土高原與沙漠接壤地帶,丘陵溝壑縱橫,狂風襲來時,黃沙漫天飛舞,遮天蔽日。土地貧瘠,人多地少,幹旱少雨,自然條件十分惡劣。

旱的時候,地裏連草都不長,何況是莊稼,把種子撒到地裏,等了一年到頭,結果連種子都收不回來。

雨水多的時候,還能有點收成,留下種子後,剩下的糧食,也沒多少了,根本不夠一家人糊口的,時常挨餓,一點不稀奇,要靠挖野菜充饑。

這種忍饑挨餓的日子,在他的記憶裏,一年又一年的重複着,循環着,從沒有間斷過,說到這裏時,小夥子無奈地搖着頭,一雙空洞迷茫的眼睛,向車窗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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