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麗姊妹三個,不僅長得很漂亮,一個賽一個,也很明事理,孝順父母,待人接物不失禮節,在當地公認為‘三朵金花’。
鄰居們經常誇贊;小麗父母有福氣,三個千金很懂事,有禮貌,又文靜,見到大爺嬸子阿姨,不笑不說話,他們都十分羨慕。
小麗父母每次聽到,誇獎自己的三個孩子,心裏別說有多高興了,總是沾沾自喜,笑得合不攏嘴。
大姐,二姐,在十二三歲時,父母離開她們,去三線工作,姊妹兩個留給奶奶照顧,奶奶因兒子去外地工作,對兩個孫女疼愛有加,經常當着孫女的面,唠叨兒媳的不是,由于受到奶奶的影響,小麗的大姐二姐,對父母産生了怨恨。
小麗全家人再次團聚,已是幾年後的事了。由于母女長時間分離,兩個姐姐和父母之間的感情,疏遠了許多,确切地說;母女之間産生隔閡。
兩個姐姐在成長的關鍵時期,缺少父母的關愛,性格也發生很大變化,加上青春期的叛逆心理,父母說話她們很難聽進去,說輕了不行,如果說話重了,還要和父母對着幹。
姐倆的心結無法解開,經常做一些出格的事,父母不說還好,一說馬上就炸鍋,搞得兩位老人不知所措,很是頭疼,既傷心又難過,面對兩個女兒,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母親修養極好,忍耐力超強,兩個姐姐,在母親耐心細致的教導下,逆反心有所回轉,性情逐漸平和起來,不再與父母劍拔弩張,家裏的氣氛,漸漸地恢複寧靜。
父母經常給三個孩子,不厭其煩的講道理,即便是女兒們聽不進去,老兩口毫不氣餒,也不會往心裏去。
在一次晚飯時,母親再給兩個姐姐說;“我在你們面前唠叨,你們不愛聽,不理解,還覺得煩,等你們結婚生子後,就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
大姐二姐結婚後,有了孩子,漸漸理解父母當時說的話,直到現在,每每想起,她兩人仍然覺得羞愧難當。
做兒女的有幾個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為了養育孩子,付出多少心血與操勞,那是不可想象的。
正如紅樓夢裏‘好了歌’所寫的那樣;“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過了兩年,上山下鄉浪潮,襲遍全國所有城市,小麗兩個姐姐,響應‘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號召,去了父親當年打游擊的地方插隊。
當地領導,好多都是父親以前的部下,知道了老領導的兒來插隊,自然對兩個姐姐格外照顧,時不時地去探望她們。
大姐到農村生活,适應得很快,也能吃苦,下地幹活十分賣力,深得生産隊社員的好評。幾年後,被推薦上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當地一個大型礦山工作。
上班沒多久,在一個國慶假期,就與相愛多年、長相俊朗、精明能幹的農村小夥,舉辦了婚
大姐結婚後,仍然堅持學習,生小孩三個月後,考上了研究生,孩子留在農村,由孩子的奶奶帶着。
研究生畢業後,分配到嶺南,一個科研單位工作,依據政策和自身條件,姐夫也随着來到城市。
二姐在農村,表現也不錯,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學習高中課程,下鄉那幾年,她從沒間斷過,自己通過努力,也考上本市大學。
小麗家由于各種原因,總是聚少離多,直到小麗大學畢業,從盛京回來,一家人才算真正的團聚。
女兒回到身邊,父母心情好漸漸地好了,也開朗了,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平時嚴肅的父親,常常也能哼幾句,跑了調的老歌。
逢年過節,全家聚在一起時,免不了吃吃喝喝,大姐夫人勤手快,忙裏忙外,會做幾個拿手的家鄉菜,很對父母的口味。
小麗大姐夫,常用他那帶有濃重的,家鄉味的普通話,講起笑話了,有一種自然的幽默,逗得全家人捧腹大笑。
大姐夫對小麗父母十分體貼,買油,買米,買菜,從不用兩位老人操心。只要有老家寄來特産,他首先送給兩位老人,嘴也特別甜,“爸,媽”總叫個不停,二老的心裏,別提有多舒服了。
小麗有時感覺到,父母對大姐夫的喜愛,遠比對三個姑娘親,她心裏偶爾也泛起點小嫉妒。
父親老戰友說;小麗父母老來得‘子’,半路撿了個好‘兒子’,這是他們修行好,也是上輩子積的德。
熟人也經常唠叨;自家都兒子,能有人家女婿,一半的孝順,也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在現實中,大部分做兒子的,往往在小事上,粗心大意,在老年人的生活上,關心得不夠,也沒有不那麽細致,不像女兒那樣,暖心體貼。
有兒子羨慕有女兒的,有女兒羨慕有兒子的,這也不用奇怪,‘得隴望蜀’的人,也不是少數。
…………
方偉靜靜的聽着,小麗的敘說,就像聽故事一樣,了解到她這幾年來的經歷,在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小麗覺得自己說得不少了,便停頓下來,瞧着坐在旁邊的方偉,目不轉睛地瞅着自己,仿佛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她迅速站起來,招呼方偉向山頂走去。
兩人走到山頂,停住了腳步,遙望遠處蜿蜒起伏的群山,波光粼粼的大海,浪濤拍打着沙灘,他倆內心起伏着。
俯瞰着高樓林立的城市,到處是在建的工地,多麽的雄偉壯闊,像一幅優美的畫卷,展開在他們面前。
小麗觸景生情,興奮又感嘆;自己整天忙忙碌碌,從來沒有從另外一個視角,審視家鄉的變化,腳下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
小麗思緒萬千,心情舒展開來,沉浸在遐想裏,随口朗誦蘇轼詩一首,‘題西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家鄉山河的壯麗,大自然的美景,伴着泥土的芳香,小麗陶醉在其中,豪情有點奔放,以詩抒發她的情懷。
同時感染了方偉,賦詩一首,王安石的‘登飛來峰’;“飛來山上尋千塔,聞說雞鳴見日升。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兩人互相對視着,會心地笑起來,方偉和小麗用足全身力氣,扯着嗓子,一起大聲喊;“梧桐山,我們來了。”
喊聲回蕩在群山之中,餘音缭繞在天地間,一聲接一聲地傳播着,随着天上雲朵,飄向很遠的地方。
他們瘋過一陣後,冷靜下來。小麗說道;“整天忙來忙去,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啥。這幾年,一直沒有親近過大自然,我們這裏雖然變化很大,但沒有具體概念,只有一個大概印象。今天,站在梧桐山頂,才真正領略到,家鄉變化之美,着實令人驚訝。剛才朗誦的那首詩,是我對家鄉表達缺乏了解的歉意。”
方偉笑着說道;“剛才你朗誦的那首詩,很貼切你當下的心情,有些事情,還要站的遠一點,才能看清楚。”
小麗說道;“說得對!身在再熟悉不過的嶺南,卻忽略了它的存在,以及日新月異的變化,我慚愧得很。今天登高一望,南嶺市規模之大,遠超我的想象,是我沒想到的,南嶺不愧是改革開放的領頭羊。”
方偉說道;“你能從一個城市的變化,與全國發展趨勢聯系起來,可見你胸懷之大,這是否和受父母影響有關?”
小麗說道;“父親雖然對我影響很大,但有些看法也有不同,現實生活中遇到具體問題,我的認知,浪漫多于理性。”
方偉說道;“你看待事物的正面,多于負面的心态,是難能可貴的,也是一種高尚品質的體現。”
小麗說道;“話題有點太大了,扯得也太遠了,咱倆見面這麽長時間了,也沒有聽你說過,自己的經歷,還是說說你吧,我很想聽聽。”
方偉說道;“我沒什麽好說的,說出來也有局限性,沒你見多識廣,站得又高,看得又那麽遠。”
小麗說道;“這話我不愛聽,你是在恭維我,還是在諷刺我?”
方偉笑着說道;“我只是順口一說,沒別的意思,你就不要那麽認真了,我倆從小長大的,我還能恭維你嗎?”
小麗說道;“還是說說你自己吧,沒必要講究那麽多,想到啥說啥,你不想說自己也行,那就換一個話題,我提一個問題,你對距離和美之間的看法?”
方偉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試着說一下,以前做過的事,當時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隔一段時間,再回頭去看,才知道錯在哪裏。有些人說,距離産生美,就我個人而言,我不這麽讓認為。如果是朋友,是要由遠而近的,保持零距離,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親密無間’。兩個人相處融洽,不離不棄,心靈共鳴,能迸發出激情,那才是真正的美。反過來說,如果兩個人拉開了距離,中間有了縫隙,就會有人鑽空子的,就像在兩個人之間,釘進去一個釘子,只有痛苦與迷茫,所謂的距離産生美,那是一種未知的欲望,欣賞他人的傑作,或者說是閑暇之時,為自己消磨時光,進行辯解而已。”
小麗說道;“你說的有幾分是對的,沒幾個人去想那麽多,在理性和感性之間,很難把握好,也很難取舍。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具體的人和事,很少有人能夠做出,正确的選擇。
方偉說道;“人們對事物的判斷是否正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有一條最基本的原則,那就是公理,什麽是公理,就是大多數人認為正确的。打個簡單的比喻;少數人,偷搶別人東西,掠奪他人錢財,想不勞而獲,是為了享受;也有人不是這樣,僅僅是為了一口吃的,違心去偷竊,目的很清楚,只是為了活下去。前者好判斷,傻子也知道,這是盜竊行為,人們難以決斷的是後者。”
小麗看了一下手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暫且放下這個話題,以後時間多的是,再詳細探讨吧。”
太陽已經偏西,它從山的那一邊拖拽着長長的、依戀的影子,仿佛不想讓這有意義的日子,随便過去似的。
山頂空地上的碎石,以及周圍的山川,好似也松弛了它一整天的負重,散發出陣陣的熱氣來,仿佛要驅趕方偉和小麗。
天邊竟給夕陽的餘晖燒紅了,紅得象火,亮得象金,頃刻間,一層層的加濃,已釀成深紅的一片。
小麗和方偉,在山上幾乎呆了一整天,中午随便吃了點零食,此時,他們感覺有點餓,也有點渴。
小麗說道;“我們下山吧,再過一會兒,天就要黑了,下山的路看不清楚,就不好走了。”
風漸漸地大起來,天上的雲層像大海的波濤在飛走,風呼呼地擰着樹幹,樹梢在吱吱地響着,相互敲打着。
方偉和小麗站起來,順着小路向山下走去,有些路段陡得厲害,上面布滿了小石子,像溜冰場一樣,一不小心就會摔個跟頭。
方偉走得有些快,還摔了兩跤,屁股上全是土,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回頭見小麗站在不遠處,瞅着他笑,真應了那句老話;“上山容易下山難。”
方偉說道;“小麗,這一段兒路不好走,你慢慢走過來,扶着我的肩膀,這樣你就不會摔倒了。”
兩個人費了好大勁,跌跌撞撞地走到山下,小麗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說道;“上山時沒有費多大勁,沒想到,下山比上山還累,現在腿都有點兒擡不起來了。”
方偉笑着說道;“小時候,我們經常去山裏玩兒,活蹦亂跳的,你比誰都跑得都快,喊都喊不住。現在養尊處優,缺少乏鍛煉,體能已經下降了。”
小麗撇着嘴說道;“我就那麽弱不禁風?你把我說成啥了,主要是這幾年有些懶散,缺乏鍛煉,體力跟不上。今天爬山才知道,我的身體素質有多差,以後,我一定要堅持長跑的習慣。”
方偉說道;“馬上天就要黑了,我們也餓了,閑話不多說,咱們趕緊開車走吧。”
小麗開車技術不錯,比來時快得多。不大一會兒,在一個她熟悉的飯店門口停下來。
兩個人走進飯店,找了個空桌子坐下,小麗說道;“今天我請客,你愛吃啥就點啥,不要心疼錢,我們一天都沒吃東西,确實餓壞了,咱倆吃點好的,你看怎麽樣?”
“簡單點,吃飽就行,不用太破費。自從我們見面後,老是你在花錢,這不太合适。”方偉說道。
“咱倆是誰跟誰,你來我這兒,難道我不應該盡地主之誼,一個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按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小麗說道。
方偉明白小麗話裏的意思,嫌他想得太多,不夠痛快,他只好順了她的意,也就不好再說啥了。
按照常理來說,一男一女在一塊兒吃飯,應該由男方來買單,這是個不成文的規矩,人們早已習慣。
方偉不是不大方,只是因為經濟條件不允許,每個月工資,大部分要寄給老家父母,留下的錢,僅能維持日常開銷。
方偉平時花錢,總是小心翼翼,算來算去,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連自己都覺得寒酸。
小麗家庭條件好,父母都是老幹部,工資挺高的。小麗除了上班外,還和別人合夥做生意,具體做什麽生意,小麗沒說,方偉也不好意思多問。
小麗平時話裏話外,方偉能聽出來,她的生意不錯,收入相當可觀。所以,小麗和方偉逛街時,花錢從不計較多少,方偉沒見她皺過眉頭。
最近,方偉一直在想;每次兩個人去飯館,一直是小麗出錢,他也沒有底氣攔着,照這樣下去,時間一長,不僅讓方偉覺得難受,小麗是不是也會改變看法,這是他最擔心的事。
方偉想找個的機會,編一個适當的理由,借口和小麗拉開一定距離,免得自己也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