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渝州,她是誰?”

馮麗雅氣勢洶洶質問,眼睛始終惡狠狠的瞪向翠翠:“不要臉!”

翠翠怎會看不出對方的針對,顯然,這姑娘一看就是張岳周的愛慕者,看見張岳周和自己相親就急了氣了。

她若是沖着張岳周撒潑,翠翠眼皮子都懶得眨一下,偏罵到自己頭上來,翠翠立馬反唇相譏:“張岳周,這誰呀,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麽還吠吠上了。”

說完,當着快氣炸的馮麗雅翻了老大一個白眼。

“你!”馮麗雅氣得跺腳,望着章渝州嗲聲嗲氣:“章渝州,你到底給不給我說法?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完美的處理方式,我就找章阿姨去。”

章渝州雙手一攤,甚為無奈的聳聳肩,對翠翠道:“抱歉讓你挨罵了,不過我也不認識她。”

随即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同志,我不知道你從哪裏打聽到我姓章,但我以前從沒見過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莫名其妙冒出來攪和我的相親,你這兒沒毛病吧?”

章渝州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

此時已是中午,來大衆飯店吃飯的人不多,但也有那麽兩桌。

聽到這邊傳出的動靜,一個個側身脖子抻得老長,等看清三個當事人的臉,大夥兒不約而同放輕了呼吸。

男的俊,女的美,兩個姑娘完全不同類型。

人基因裏大抵早早裝上了“顏值優先”這道程序,原本覺得吵嚷心煩的人在看到當事人顏值超出水平後,竟不那麽惱了,還頗有閑心圍觀誰跟誰才是正兒八經的一對。

他們的目光大喇喇的,翠翠三人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誰都沒有當衆演猴戲給人看的愛好。

馮麗雅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将對章渝州的怨氣按捺住,打算坐下再跟他論對錯,剛拉開椅子就被章渝州擋住。

章渝州:“這位女同志,我非常重視和虞同志的相親,也不希望被外人打攪,能麻煩你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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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馮麗雅是真被氣哭了,水汪汪的雙眼大大睜着,看着章渝州。

章渝州始終保持着禮貌又疏離的微笑,卻沒有絲毫動容。

馮麗雅看看章渝州,又看看托腮看戲的虞翠翠,再也憋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早就聽人說過章渝州不好搞。

脾氣|狗得很,好起來時如沐春風,看人不爽了嘴巴就跟塗了幾層毒藥似的。

但也沒想到會這麽狗,絲毫沒有紳士風度的概念,自己可是姑娘家,他至于這麽不留情面嗎?還罵她攪和他相親,明明要和他相親的是自己才對啊。

她在大院裏向來被捧着護着,喜歡她的男生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她看上章渝州,是他的榮幸。

再想到來玉帶前她信心滿滿,提前同幾個玩得好的姑娘炫耀自己馬上把章渝州拿下,馮麗雅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诶,她跑了哎,你不追出去看看?”

翠翠看着跑遠的背影,有一絲絲同情,不過下一秒,她的同情就僵住了。

章渝州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透亮的藍色玻璃外,哭得稀裏嘩啦的馮麗雅跑着跑着撲到了一個男人懷裏,對方正低頭安慰她呢。

翠翠:……城裏人真會玩。

她将同情的目光挪到了章渝州身上,好奇問:“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嗯。”章渝州點頭,也問翠翠:“猜出我剛才說的假話了?”

假話自然指的是他不認識馮麗雅。

翠翠笑:“你對莫名其妙找事的【陌生人】的态度,還是太溫和了。”如若真的不認識,要趕人走還需要說“請”?當然,她這話也不是全盤否認謙謙君子的存在,但張岳周嘛,翠翠直覺他的溫和十分有限。

章渝州也笑:“翠翠同志,你的觀察力很敏銳,那你肯定也猜到我不是你的相親對象了?”

翠翠微愕,對他會挑明感到詫異。

她點點頭:“是。”

事實上,一開始她其實并沒有懷疑章渝州的身份,直到對方給她介紹各地美食。

若說外表和年齡不符是特例,那在上菜後他過于熱情,過于悠閑了,實在不符合一個急欲尋找結婚對象幫忙育兒的鳏夫心态,那個女人的到來則更加驗證了這一點。

“實不相瞞,我今日也是被逼着來相親的,我看得出來你對相親也很抗拒。”

翠翠:“所以?”

這是你忽悠我理由?翠翠嗤了聲。

章渝州在她臉上看出了不悅,忙解釋道:“虞同志,我不是存心騙你,你找張岳周,我确實叫章渝州。”

翠翠眯眼,似在判斷他話的真假。

章渝州:“我的名字是文章的章,至死不渝的渝,九州大地的州,今年二十六,在廠子裏上班。”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猜你是找錯了飯店。鎮裏的國營飯店有三家,其中兩家名字很相似,一家是咱們所在的大衆飯店,另一家叫群衆飯店,離這裏有三條街。那位要同你相親的張同志應當在群衆飯店才是。”

翠翠:“……”

原身是半文盲,融合了她記憶的翠翠自然也只認得淺顯的字,什麽至死不渝,九州大地她完全不知道咋寫。

但對方的意思翠翠還是明白了。

“……所以,你裝作自己是張岳周,就是為了把我留下順勢将剛才的女人打發走?”

章渝州卻是大呼冤枉,忙道:“虞同志,你把我想得也太壞了。拒絕相親多大點事,我何必牽扯無辜之人呢。”

翠翠:“呵。”

章渝州:“我如果說是因為跟你聊得太開心,我把相親這檔事給忘了,你信嗎?”

翠翠歪着腦袋,定定看了他一會兒。

沒看懂他眼底為何藏着一絲緊張。

又轉念一想,反正自己沒吃虧,他什麽心理好像也不是那麽重要。

“唔,行吧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惱的,看在你給我介紹那麽多好吃的份上,給你當一回拒親工具人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只要不踩她底線,大多數時候她是很大度的。

章渝州哭笑不得:“虞同志寬宏大量,我感激不盡。”

邊說,邊拱手作揖。

配上他那張清隽的臉,開朗疏闊的笑容,倒不顯得油膩,反而透出幾分搞怪幽默。

翠翠此時卻沒心思欣賞對方的顏值,她苦惱地皺起眉頭,問:“我現在趕去群衆飯店的話,大概要多長時間?”

章渝州感到意外,但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馬不停蹄趕過去也要半個鐘頭,估計對方可能早就離開了……嗯,今天的相親對你很重要嗎?一定得趕過去?”

從建設拿到的資料看虞翠翠已無直系親人,而她方才也親口說不想結婚,那是誰逼着她來相親呢?

是她的前任公婆嗎?

一想到這麽有本事的姑娘還不能自由安排要過的生活,仍然要被前一段婚姻裹挾着做不開心的事,章渝州心情很是微妙,對虞翠翠好奇之餘又生出一絲絲心疼,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翠翠确實沒想到一頓飯的功夫,身旁男人對自己的看法猶如磕了藥般變幻多端。

聽見距離遠,她當即選擇了躺平擺爛:“不是很重要,只是做事有始有終才好嘛。”

“哎呀,其實飯店名字弄錯的責任也不在我,兩個店又離得那樣遠,不去好像也說得通哦?”

這話聽着似在問章渝州,其實是在說服自己。

章渝州聞言,唇角笑意漸濃。

冷不丁地,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來——

“虞同志,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咱們倆共同的問題。”

******

章渝州的建議很簡單。

兩人都沒有步入婚姻的打算,但世俗輿論對大齡未婚男女着實不友好,不妨合作共贏。

譬如章渝州,他才二十六就已經成為父母長輩、老師領導眼裏的相親老大難,隔三岔五會安排他和女同志偶遇,簡直煩不勝煩。沒有這場相親也還會有下一場,除非做好不跟任何人交好也不往上升職的準備,否則遲早躲不過組織的安排。

而虞翠翠呢,面臨的形勢更加嚴峻。

她如今擁有一筆巨款,又肉眼可見變得好看,更重要的是,她在龍灣大隊沒有根基,魏老頭和蔡婆子也算不得正經親戚。這就意味着當她跟村裏的任何人發生矛盾,在不到殺掉對方之前,她都會處于劣勢。

娶她,從而謀奪錢財的妄念,并不止毛長榮和魏秋萍才有。

只是那些人的心或許沒魏秋萍黑,暫時沒想到通過強迫達成目的,而是暗戳戳打算過陣子找媒人上門說親。

但若是翠翠強硬拒絕所有媒人,那麽結果必然是她跟碎嘴子大媽大嬸們的正面對抗……

翠翠來到水藍星之初,仗着自己優越的五感和身手,她其實是有些輕看這些人的。

總覺得他們質樸老實,所談所想不過是吃喝拉撒,論心眼論心黑遠遠比不上垃圾星的人,後來經過魏秋萍的步步為營,她才發現自己終究輕看了某些人。

是以章渝州提起時,她沒有一口答應,但也沒立刻拒絕。

她需要好好考慮。

然而老天并沒給她考慮的時間。

翠翠剛回到生産隊,蔡婆子就在路邊等着她了。

一見到她,颠着腳跑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去哪裏了?咋現在才回來?翠翠你今天要把我氣死啊,你要是不想相看就別答應,免得得罪人。現在好了,你自己答應的,我讓媒人跟男方說好時間地點,你又不出現了,唉喲你講,你老實講,你到底想做什麽呀?”

蔡婆子氣得要死,恨不得按住翠翠的腦袋晃幹淨她腦子裏的水,這閨女真是,咋那麽不靠譜呢?

便是肺要氣炸了,她還記着壓低聲音,不想讓人看笑話哩。

可她哪知道,翠翠相親的事早傳出去了,這會子聲音壓再低也不頂用!

那王媒婆心眼多小啊,願意當這場相看的中間人全是看在張岳周的團長身份上,再加之蔡婆子允諾親事能成會送她大禮,她以為十拿九穩才這麽積極。

誰能想到岔子出在女方這邊?

這不,張岳周找借口離開,王媒婆便罵罵咧咧跑來龍灣三隊找蔡婆子算賬了。

蔡婆子理虧,好言好語道了歉,王媒婆嘴上說不計較,理解姑娘家臉皮薄害臊沒想好,可以等翠翠多想幾天,想明白了再安排。蔡婆子心裏怪感激的,直誇王媒婆是厚道人。

嘿,沒想到啊,人家一走出魏家門,見誰都講一遍翠翠言而無信的事。

不到半天,虞翠翠答應相親卻耍人家,連面都懶得露的消息就傳遍了,就剩蔡婆子不知道了。

翠翠:“娘您老人家別逗我,我怎麽沒出現了,我真去大衆飯店了,你說的那個什麽章渝州我見到了呀,還跟人家吃了一頓飯呢。”

“哎不是,你說的我咋就聽不懂呢?”

管它大衆飯店還是群衆飯店,管他章渝州還是張岳周。

反正飯店她去了,人也見了。至于結果出了錯,那也得怪傳話的人沒說明白,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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