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置好以後,當天晚上也沒有和小金說太多,她似乎很想多聊天,我裝作不知道,只說工作累了便躲開了。

從此後,不管暴風雪也好還是大北風呼嘯,我再也不發愁夜晚沒有安全溫暖的睡眠。每天早上都是坐公車到廠子去上班,連壓抑艱苦的工作環境也不是特別在意了,甚至工作心情都變好了很多。

反倒是董姐知道我搬到小金那去後,眉頭一松,喜笑顏開的,真不知道她有什麽可高興。我自以為是小金和她關系親密,大概有人作伴董姐放心些。

一連住了一段時間後,我和小金的談話始終沒有太多,一是我不想讓她太了解我,因為兩個人的狀态和層次擺在這,我覺得即便現在關系再好以後也沒有什麽交集,所以不打算和她成為什麽知交。

可小金到每天盼望我下班,等我回來進門的時候,她都笑的很溫暖,總是想找些話題來打開氛圍,偏偏我不太領情。有時候她會多做些晚飯,邀請我一起吃,我就說吃過了,寧可回房間啃面包也不參與。

其實到不是我有多麽的盛氣淩人,是我真心不想太過親密,我已經是免費住房了,幾次給她水電暖的費用,她堅決不收,我也不再堅持,不過雖然挂着給她作伴的旗號,但這麽安全的小區哪裏真需要人作伴了?

因此越發想少用她的,少占人家便宜,用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我盡量少用、不吃就是了。

所以我也很少用她的洗衣機,除非特別巨大又不好洗的被罩之類,電視我從來不開,浴缸也從來不用,廚房只用我自己的小鍋煮了兩次粥,總之我克制着所有能劃分界限的東西,保持孑然獨立狀态。

小金看我這樣,她也有點不太舒服,似乎有點怕我,後來也不在多問我什麽事兒,只是有時候孩子性格一來回突然跑到我卧室裏叽叽喳喳說兩句,我都莞爾一笑以處之。

再過了一段時間,元旦過後了。

有一天晚上我和小金在客廳收拾房間,忽然有人敲門。

都快九點了,我不知道會是她的什麽朋友,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董姐?”

小金沒說話,站起來,臉色不太好看的盯着門,有點無助的看了看我,然後又面帶怒氣,過了好半天才去開門。

門外進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略謝頂,背着一個公文包,體量還算直立,看着精神挺好。

他本來是笑的谄媚的望着小金,剛粘糊糊的喊了一聲,“小金,你在家呀……”,尾聲未落,看到客廳裏還有一個我,他一愣,轉過臉詢問小金。

小金很用很不善又不客氣的語态介紹說,“小白姐是董姐那的設計師,也是我朋友,已經和我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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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趕緊又捏了個笑臉,沖我谄媚的笑着走過來,一邊坐下一邊拍着旁邊的沙發問我打招呼,“哦,小白姑娘,你好,快請坐,別客氣。”

我簡單回複了兩句,剛要邁步回卧室,小金忽然擠在我門口,臉上稍有膽怯和焦慮,低聲央求,“小白姐,你陪我在客廳待會,要麽你陪我在卧室呆着行嗎?”

看她有事兒,我沒有拒絕,把小金送回卧室,低聲問她怎麽了,小金只是垂着頭靠在床上捏着手機說,“……總之你今晚先和我一起進出吧,我不喜歡他回來。”

我問,“他是誰?”

她說,“他是我老板的一個朋友,叫老何。”

“那你老板是誰啊?”小金看了我一眼,猶豫幾秒似乎覺得時機不合适,我只好問別的,“那老何過來幹什麽?來找你嗎?”

“他在北京市裏工作,偶爾休假也回到這裏住,那個辦公書房的單人床就是他的。”

“那我待會還能出去嗎?經過客廳會不會不好?”

小金忽然坐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憤恨道,“你管他呢!你該去哪去哪!可是你要回到我卧室跟我呆着行嗎!?另外你出去的時候少聽他說話,他,他!他就是……就是個老流@氓!”

我忽然明白點什麽了,一個長期獨自生活的年輕姑娘,會時常冒出一個半老的訪客,大概也能猜到訪客都背地裏搞了些什麽小動作。

我安撫好小金,徑直走到外面去洗手間洗漱。

出來的時候,老何正在一邊吃泡面一邊看電視。他連忙熱情的喊住我,讓我幫忙拿一些東西,說找不到。

我遞給他以後,他又笑眯眯的讓我坐下,聊聊天。

我不好直接走人,就在他對面的沙發靠邊坐下,示意他我很快就會回房間,讓他快說。

他又問我哪裏人啊,在董姐那做什麽具體工作呀,工作多久了,多大了,什麽學歷。

明顯給自己一個臺階想辦法套我說話。

我說自己河北村鎮出來的,初中沒畢業,找不到工作就跟人學軟件,過來實習,還不到三個月。然後又編了兩句辍學後的波折經歷。

他趕緊推了推眼鏡,看了看我,“哎呀,那你成長的氣質還是蠻好的,可見你跟小金有緣,她也是可憐孩子,小學畢業就出來工作了。”

然後他侃侃而談,自我介紹說他在市裏恒基工作,是中層以上的領導,也是什麽公司核心人物,工作繁忙,待遇豐厚,偶有閑暇還會去打打高爾夫,或者去游泳館游個一千米,所以身心都相對年輕,也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

幾乎是說完的同時,停頓了一下,追問我,“你知道什麽是高爾夫嗎?”

我迷茫的搖搖頭,表示從未聽說。

老何為了表示他特別痛心的惋惜,一路過來,直接坐在我沙發的旁邊,輕輕拍着我的沙發扶手說,“小白,你真是可憐丫頭,女孩子一定要多見見世面,要是以後工作有困難,想去北京可以找我,我最願意幫助年輕人了,真的,我很惜才。”

說完,他從一旁的公文包裏拿出名片,單手遞給我,“你看看,上面是我的頭銜……哦,就是職位,你收好了,有需要随時可以找我。”

我看了看,擡頭笑說,“那謝謝您了,找了很久工作都不行,生活太難了,碰見您真是幸運。”

他又加深了笑容,說了很多不找邊際的浮誇之詞以及所謂長輩的大道理,我幾乎坐不住的時候,他終于伸手——蓋住我的手,輕輕攏了攏,聲音越發低綿,“小白,一看你就是個聰慧的好姑娘啊!你要是繼續上學一定會有所成就的!真是可惜,我要是能資助你深造該多……。”

我突然就把手甩開了,冷着臉站起來,指着書房和大門,對他吼,“要麽回自己房間,要麽滾蛋,你他媽要再亂動一下我或者小金,我讓你腦袋上多把菜刀!”

說完我從茶幾底下迅速抽出一把大菜刀,老何吓的迅速哆嗦起來,所在沙發的另一側,離我遠遠的,還不忘驚悚求情,“你別這麽沖動,別這麽沖動,我沒有別的意思,沒有惡意,你誤會了,誤會了呀!”

說完他幾乎摸爬着,卷着公文包就跑回書房,重重關上門。

鬧劇就這麽滑稽的收場了。

其實那把菜刀是我住進了以後和小金商量讓她放在那的,我怕仍有入室盜竊、搶劫等意外,這樣也算暗中布防。

沒承想這麽快就起到了作用。

小金也聽到了我的吼聲,在卧室裏打開房門,我拿着菜刀回了她的房間,對她安心的笑了笑。

小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看得出是真的高興,後來笑着笑着,眼淚剎不住就變成哭。

我只好安撫她,這老流氓吓壞了,我幫她報仇了,讓她別再哭。

豈料小金越哭越傷痛,這不太像我預期的那樣。

我拍着她的後背,陪她靠在床頭,輕聲問她,“你有委屈是不是?你說吧,我聽着,別自己憋着……是不是這老家夥對你動手動腳很多次。“

小金終于滴着滿臉眼淚再三垂了垂頭。

我心裏暗罵一聲老王八蛋,重重捏着手指。

“那好了,這樣出氣沒有?要不然他摸你哪兒了,我們去把他肢解了!”

小金又哭又笑,過了幾分鐘,平靜下來。

在我完全沒在意的時候,她輕聲吐露,“我被他強&過兩次。”

聽到這個動詞的一瞬間,我幾乎覺得自己的頭皮都炸了!猛地站起來,直愣愣的看着她,一邊想着那個老王八蛋一邊集聚滿滿的怒氣要迸發,突然指着她的腦殼質問:“這他媽什麽時候?你怎麽不報警!?!”

她又掉眼淚,“我不敢報警。他說我要報警就讓我沒法在北京附近活下去了。還說要告訴老黃,我在這邊跟別的男的不三不四……”

“這他媽什麽道理!你怕什麽!!都這樣了,大不了拼死也要弄死這老丫挺的!!就算不在北京附近,你去哪兒不行啊!”

年輕氣盛,我哪想到只有新聞裏看到的案例,就這麽活生生的擺在我眼前,而且強&間犯就在隔壁!

小金怕我惹事,使勁兒拽着我的胳膊讓我坐下,還勸我,“事情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了,我也沒有證據了,現在你找他報仇,報警也沒用的,就怪我自己當時沒膽量嘛。”

受害者反倒一臉委屈的小心翼翼的哄着我,我覺得真是從未有的難堪。

不對啊,這老黃又是誰啊?!

“老黃是誰啊?老何找他告狀幹什麽?”

小金撅着嘴,捏着手指慢慢說道,“老黃是我老板。”

“然後呢?”

“他包#¥養我。”

……

小金自顧自的跟我傾訴了将近一個小時,我越聽越亂,頭腦發暈,始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一直低着頭,緊緊握着拳,僅有的幾次擡頭看看小金,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目光相對。

小金是四川綿陽一個什麽山村裏的孩子,她跟我說的時間相隔太久,具體地址完全不記得了,她父親賭博成性,母親勾搭外人私自跑了,父親賭博厲害常年不見人影,小金的奶奶怕孩子有事兒就從小帶着她生活。基本沒什麽收入,窮。

小金13歲辍學,小學剛畢業,然後就開始務農做零活養家。

15歲的時候有家鄉在外務工的人回去跟小金說帶她出來工作掙錢多。小金奶奶也不懂,小金覺得挺好就跟着離開四川一路到了北京。

她随着老鄉在京城的一個火鍋店做勤雜工、服務員,每天洗盤子洗碗,工作十二個小時,一個月休息一天,管吃管住,工資1200。她跟我說後廚的盤子摞起來有她那麽高,而且是十好幾摞,她幾乎從早到晚都在盯着油漬的水池不停的洗刷鍋碗瓢盆。偶有機會得閑就到前廳去上上菜。

住的簡陋,二十幾個人的房間,經常丢東西,平時在飯店吃的都是客人的剩飯,這基本是當時衆多普通飯店的标準待遇水平。

小金工作了一年,老鄉早就跳槽了,她工作太繁雜髒亂,沒有空閑出門看看北京,甚至一年中都沒有走出去飯店門口那條街。

她自己一個人人生地不熟,想走不敢走,想留又怕老板不給漲工資,工作太累,有些吃不消,飯店客人素質良莠不齊,醉酒與否都是借口,只要想尋開心,在包間裏面對着漂亮的服務員們也是舉動出格,花季年齡的她後來也經過不少這樣的事,十分苦惱。

然後在她準備過年辭職回老家看看奶奶的時候,她在飯店裏碰見了個客人,據說三十多歲,挺有錢的樣子,經常來吃飯,每次都能趕上小金在前面服務給他上菜。

一來二去,客人和她熟了,小金說,當時感覺他是個好人,也很客氣,挺有男人味,知道小金才十六七歲出來工作,每次都會額外照顧私下多給小費。

年前一個晚上,客人吃完飯問小金,想不想家,小金說想,打算回去看看奶奶,明年再回來找工作。這男人見她說的傷心,岔開話題說,“別傷心了,你在北京玩過嗎?我帶你去玩吧?”

小金說沒有,從來沒出去過,連□□都沒見過。

男人覺得不可思議,笑着問她,“我帶你去看□□,去嗎?”

小金問,“明天呀?”

男人說,“就現在。”

小金猶豫,男人說,我開車帶你去,跟你老板說一聲,看完了把你送回來。

小金信任,笑着去請了個假,八點多上了男人的車,去看了□□。

據小金自己說,晚上□□和白天的不一樣,也特別好看。男人真的開車帶她到長安街上轉了一大圈,在□□前來回遛了三次。

小金很滿足,還挺開心。

十六歲的小金,在北京呆了四百多天,只想看個□□,可她卻從來不知道她工作的地方就在二壞外,到□□的直線距離短的可憐。

就為了這個距離,代價是,男人沒有送她回飯店,帶她開了一個很好的酒店房間(具體多好已經無從考證,小金自己形容。),然後,男人不顧她的反對、抵抗、強行……了,他知道小金是初*%夜,好似也非常興奮,小金自己回憶說,有了三幾次…記不得了…劇痛無比。

她加了一句,後來她就不反抗了,反正也沒用,只是哭了半夜。

男人餍足後,仍然表現的挺喜歡她,從夾包裏拿出兩萬塊錢,扔在床上,讓她自己買點好吃的補補,表示想以後讓她多跟他出來。

小金還是哭。

男人送她回飯店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快早上了。

小金回去收拾了東西,幾天內男人也沒再出現,老板結小金結了不完整的工資,小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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