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卧室門沒關,就讓我看了這麽一個清楚的場面,一瞬間,靜極了。
我回到自己房間,鎖上門,躺在床上,想着從認識小金來給我的一幕幕的沖擊。她在我心中從那個故事中楚楚可憐的被害人,一個慘遭社會坑害的小姑娘變成了完全不知上進,好了傷疤忘了疼并且作踐自己品格的女人。
是女人,她不是十九歲的女孩兒了。
她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有掌握事情走向的能力,可她偏偏放逐自流。
想到下午董姐乍一進屋看到辦公室裏他們倆手肘抵觸的樣子,那麽暴怒,可想而知,它們倆人的□□,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難怪,難怪,當時董姐那麽極力的想推薦我到小金的房子去住,我終于明白了,她哪裏是為了老黃監督小金,根本是她無法管束自己身邊那個偷腥的狐貍罷了。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看到這樣一幕,工作也可以做個了結了,正當我準備寫辭職信的時候,小金敲了我的房門。
我沒有開。
小金等了很久,又敲,同時低聲說,“小白姐,真對不起,我不想讓你看到。”
我忍不住,“你對不起的不是讓我看到!!是對不起你自己的自尊!!你怎麽沒有……自尊啊!”
小金長長出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那麽努力教我,是我自己不争氣,你別生氣,小白姐。”
我冷冰冰的回答,“不,跟我沒關系,老黃給我錢,不然我不會這麽認真,我對得起收入就行。”
小金被我的一盆冷水潑了,一時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想必她心裏也不舒服,不管怎樣,反正偷情被人看個正着,料想面皮上也是過不去。
她又在門口杵了幾分鐘,忽然說道,“小白姐,其實這事兒我不想跟你說,因為有別人的隐私。我确實和張總發生過好幾次,可是你知道嗎,董姐和張總的兒子青青根本不是張總的,是董姐和老黃生的!”
這又是一個炸雷,我仿佛這幾個月生活在一本極度八卦的雜志中。
小金知道我被雷住,接着說,“其實董姐早就和老黃有關系,所以她們一起做生意很久了,那時候董姐已經和張總結婚了,只是沒要孩子。因為生意都是董姐掌握的,張總覺得挺窩囊但又沒辦法。後來生孩子了,張總一看孩子長的太像老黃,就知道不是他的,他又暗地做過親子鑒定。然後他誰也沒跟說,只有一次喝酒喝多了跟我說了,然後就……我,我當時也是覺得生活特別空虛,就也從來沒有談過一個正經的男朋友,張總挺高挺帥的,我真很喜歡他,所以以後我們倆就好了。再後來董姐抓住過一次,這層關系就都捅破了,她也知道孩子不是張總的,所以最後倆人誰也沒怎麽着,又因為生意賺錢分的不平均,張總始終也不提離婚,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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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騰騰的走到門前,把門打開了,“你這麽隔着門說,不累嗎?這些話如果是我,都說不出口。”
小金不解,我皺眉看她,“我勸了你那麽多次,真心真意希望你不要陷在這種泥潭裏,要獨立自強,做個幹幹淨淨的女孩子,可你到現在還……你有的是機會,有人給你出錢讓你學習,讓你有機會慢慢長腿,長腳,跑出去,甚至長翅膀飛起來,可你呢?你真的這輩子只能注定給人家刷盤子,讓人家包養是嗎!?小金,我跟你住不到一起,我盡快找房子搬出去。”
小金嘩啦嘩啦的掉眼淚,我看不懂她的傷感還是苦痛,亦或是莫名其妙的委屈。她道歉說,“你別着急出去,我沒有要趕你走。”
“我知道,我是自己要走,反正我也要辭職,年後就不來了。”
小金說了一些話沒有起作用,我們終于再次冷場了。
第二天我收拾好了所有辦公的東西,跟董姐辭職。
董姐眼睛紅腫,嗓子嘶啞,大概後半夜和“小室哲哉”好好厮打過一番。
她如此精明的人焉能不知我離職的原因?
挺痛快的同意了,就是一樣,得扣我半個月工資,因為某某圖樣沒有完成,耽誤她生産,造成什麽損失……随意去扣就是了,我斜着眼看她,多少都行,趕緊給吧,我要走了。
我拿着最後一個月工資1000塊錢,在另一個小區尋訪了好一陣,臨時找到一個二樓的房子,快過年了,退房的人多,冬天過去一半多了,價格也合理,我交了定金,約定房東三天後收拾好東西我就搬家。
這三天,在小金的樓房裏,我們兩個都異常難捱。
因為我的閉門羹,她也不敢再敲門,另外她說什麽我都不太搭理,也不再吃她做的晚飯。
第二天晚上我主動跟她說了第一句話就是,“把你家教補習的錢算一下,給我結清了吧!”
小金一愣,“哦哦!行,那小白姐,要麽你晚幾天再走行嗎?老黃要過來了,讓他親自給你,他聽說你不在這住了,說想問問你具體情況。”
我明白她的意思,希望我說好話,別說她不愛學習,別說我看到她和其他男人滾床單。
我搖搖頭,“不行,你自己說吧,我跟老黃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會受不了。”
小金迷茫的圍着我,“什麽……什麽意思呀?小白姐,是不是老黃得罪你了?”
我轉身,仔仔細細的打量小金年輕的臉,過了很久,無奈的說,“沒有,你要是暫時沒錢,這三、四天給我結賬吧,我可以再過來拿。”
第三天傍晚,接到新房東電話,我找來出租車,把我所有的東西全部裝車。
小金消極的站在我身後看着,沒有伸手幫忙,最後她突然跑上樓拿着一摞教課筆記給我,“小白姐,這是你寫的,放我這沒用,你保存吧。”
我看了看,接過來扯了幾節,扔在不遠處的垃圾箱,回頭給她擺了擺手,走了。
我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第一個晚上,睡的很踏實,雖然很快要過年回去,但我還沒有年後離開的打算,我會繼續住在這,然後在市裏找合适的工作,重新開始。就這麽想着,睡着了,做了一個複雜的夢,夢到小金推着一個複雜的販賣小車,在她家鄉賣東西。
掙了不少錢,我高興的過去問她過的好不,小金也很高興的回答說特別好,自己掙錢,比刷盤子多哪!但是!絕對不能念書,好累腦子呀!
然後我們倆就笑,一夜過去,夢也消失了。
第三天中午,小金讓我去拿錢,我打車過去,鑰匙還沒給她,自己開了門,看到小金正在客廳茶幾上化妝。
我問她,“是要出去嗎?”
她說,“嗯!老黃下午就到了,我待會出去接他,興許陪他去密雲那邊的廠子看看。”
我點頭,走過去,正想把門鑰匙給她放在茶幾上,卻看到在她忙碌擺放的化妝品後面,是足足十來盒毓婷藥(事後避孕藥)。
我難以形容看到時的驚呆,我忍不住問,“這是!?你吃的??”
小金有點尴尬,趕忙往裏收了收,“嗯,這不是他要來嗎,避免不了的。”
我氣的脫口而出,“你怎麽能這麽無知?你不知道這個傷身子嗎?吃一次就有很大可能影響你的身體機能,你的內分泌,你的排卵期!他一個男的,你給他買避孕套不行嗎!?”
小金先是吃驚,“啊?這個對身體不好噻??我真不知道……但是那個長期的避孕藥我吃也沒用呀,他一年就來幾回……再說他堅決不用套子,我也沒辦法。”
我看着她一臉扭捏的表情,頓時心頭苦不堪言,完了,說什麽都沒有意義,我扔下鑰匙,問她拿了錢要走。
小金,在身後送我,“小白姐,你氣消了還能來找我玩嗎?明年我也在這裏不走的。”
我沒回頭,“再說吧!你顧好你自己。”
小金說,“哦,我不怕,老黃說這房子至少有一半是我的,我昨天聽董姐他們說現在這附近的房價已經六、七千多一平米啦。”
我走了,最後一句話沒說出口,等房子真正賣了,到了你手裏的錢才是你的。
在人一生中會認識很多人,大部分擦肩而過,小部分有短暫的緣分,有極少的人才能相對恒久。但這個“相對恒久”不是代表共處的時間長短,而是指在回憶中的記憶深刻,這些人或者開闊了我的眼界,提高了我對社會的認識,或者在某一段歷程中讓我溫暖亦或寒涼,讓我一時激憤昂揚或者低落消頹,但他們都是能夠豐富我人生的一部分。
這段時期以及小金的出現真的是在我人生中的一筆意外的弧線,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當年幼稚沖動的自己做的有多少是錯的,是不是沒有真正從根上拉起小金來,只是伸了伸手,她一松,我就放棄了。
當年年根我還回家,就有致命的噩耗傳來,父親突然過世了。
我來不及收拾行裝,匆忙随車趕到家,仍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世界。
我為了做出個小小成績來回去交差,所以一口氣打工三個月沒有回家,我到家的路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所有的感受都是會過去的,歲月是良藥。
那個年後,處理完父親的後事,我再次回到了這個地方,我在三月找到了新工作,只是幫圖文制作公司處理文件,只幹了一個月就等到市內大型招聘會。
一個實力相當,涉獵行業廣泛的集團性廣告公司竟然接納了我,我說我工作經驗不到三年,他們說你專業實力夠,又有熟練的軟件使用就夠了,可以從小做起。
公司給了我足夠的成長空間,良好而專業的工作環境,廣泛的業務範圍,豐盛的飲食待遇,讓我終于能安心立足。也是在這裏完整的認識并接受了真正的客戶溝通、思想轉化、設計方案、廣告創意、洽談技巧等系列而專業的內容,快速的成長,穩定的發揮。
半年前臘月寒冬中,在那個難以忘記的破舊寒屋裏自學的Photoshop和illustrator成了我最紮實,了解最深度的平面軟件。
一段時間後,領導給我更多的工作,在不斷的業務接洽中,發現公司一直定期的參與某時尚雜志的編輯,我開始介入并學會了攝影,制作,排版,印刷,又因大學期間兩年的室內設計選修經驗被經理選中從平面部門參與到空間設計部門,新一輪的苦戰自學,直到新部門兩個月後,熟練的用3Dmax和Ligthscape制作并渲染了十分成熟的室內效果圖。
到那時為止,我用了完整的八個月的時間從對軟件的白癡化到成為平面、空間、動畫、網頁等十二種軟件的熟練使用并完善者。
寒冬時辛苦攢了三個月的工資緊緊六千,到第二年夏秋的時候,我的薪資基本達到每月七千以上。
到兩年後,被另外一個有名的雜志社美編部過來挖牆腳,再後來兩年又參與了新的招聘會去了另一個對我來說更完整的單位,七年的時間,仿佛一回首就看到當初窩在昏暗頂棚下摸索軟件的我。
我努力了,生活對我伸了一把手,我抓住,抻的骨頭疼了,累了,沒有放開,一直向上看着,就這樣重新站穩奔跑了起來。
回到剛離開小金的第二年的春天,我找到新工作之後,決定去看看小金。
打了電話,小金興沖沖的買了菜做飯。
我坐在餐桌旁接到一碗抄手,仍是叫它“帶湯的餃子”。
小金問,“好吃吧!?”
我點頭。
我問她一切還好?
她說還好,老黃呆了十多天回歐洲了,然後她自己過年的。
她說老何還是經常回來,但再也沒去騷擾過她,又說董姐帶着孩子去市裏住了。
最後有點委屈的說,好像老黃暗地裏早已經把她住的房子賣給老何了。所以老何才會“回家”。
我什麽也沒多說,看她還挺精神的,只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四川看看老人?有時間就去吧,很多事發生突然,後悔來不及。”
她點點頭,“嗯,等我再攢攢錢,多點的時候我就回四川不回來了。
我笑,“那你回去做什麽?”
她笑,“我也沒別的技術,只能賣東西,哎,有錢就租個門店,實在不行找人做個小推車!”
我笑的挺大聲。
最後我又多嘴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有多少存款?”
小金不笑了,咬了半天嘴唇,看看我,輕聲說,“還是那兩萬。”
全文完,這個故事基本是我的真實經歷,只是很早想寫出來,希望也許在什麽人遭遇泥濘或困境的時候有所鼓勵,但始終沒有定好它的基調,我沒有組織語言,沒有措辭,也沒有去管故事的構架是否淩亂,你們別深究文筆之類的,說白了,也許很多內容特別雞肋,但,都是真的發生的。
寫的時候,只是想,像傾吐一樣,說給看到的人聽,說給我自己聽。
從那個春天以後,我再也沒聯系過小金,至今九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