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色夜荼蘼

玉色夜荼蘼,花有異香,使人嗅之心情舒暢,精神放松,如再輔以烈酒,有奇效。

元夕原以為,夜荼蘼加上那三壺酒,足以教那個心如冷鐵的家夥變得軟弱,然後她就可以趁機哄他答應帶自己回蜀山。

可惜她的如意算盤還是落空了,元夕只好其此歸咎于白朔真的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烈酒不生效,夜荼蘼自然孤掌難鳴。

其實,玉色夜荼蘼并非毫無建樹。原本依白朔的性格,他是絕不會向他人提起那些往事的,更不用說,對方還是一個他視為工具的骷髅蠱。

但在夜荼蘼和酒精的作用下,他松了心防,他允許自己稍稍軟弱,向一個骷髅蠱,訴說那些本該永遠壓在心底的回憶。

燕國的秋,比其它國來得要早。昨夜一場秋雨,今早便覺得有些涼了。

“白朔。”元夕的臉出現在窗外。

自從兩人說破骷髅蠱并未失憶起,她便一直這麽叫他,往日白朔面上神色不露,心底卻總有些不舒坦的。

不過,或許是因為聽多了,漸漸習慣,今日再聽她這麽叫,竟也不覺得如何刺耳了。他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嗯?”

元夕兩手靠在窗沿上,問:“今後你要做什麽?繼續複仇嗎?”

白朔翻書的手一頓。

這個問題,他方才也想過。

當年的仇家已都進了黃土,複仇一事注定不了了之。

他曾想過,解決了盧湛後,就去昆侖墟,見見那個人……但如今,再去昆侖墟也變得沒有意義了。

“複什麽仇?該死的都死了。”他道。

“那我們來找點事兒做吧?你看,天下這麽大,四處游玩,遍訪名川,怎麽樣?”

擡首,他瞟了窗外的骷髅蠱一眼:“除了蜀山,別的地方,可以考慮。”

元夕扶額哀嘆。

“到底為什麽啊?為什麽你不肯和我去蜀山啊?”她一臉煩悶,單手狠狠一捶牆,仿佛把它當成了白朔那張可惡的臉。

為什麽不肯?

白朔撐着下颔,瞧着滿面無奈的少女。他覺得他現在心情還不錯,可以考慮當一次好人,為她解惑。

嗯,決定了。

微微一笑,他道:“昨夜,我答應告訴你一個秘密,現在我說出來罷。”

元夕猛擡頭,盯着他。

他笑道:“那個秘密是……”

“等下!”元夕突然截斷他,“我可不可以拿這個秘密,換一件事?”

白朔帶笑的臉微微一冷。

“一定又是要我帶你去蜀山?”他望着她,唇邊有微冷的笑,“你真是頑固。”

元夕抿抿唇,再擡眼的時候,她臉上滿是懇求:“白朔,算我求你,你帶我去吧!”

白朔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頭,視線回到書頁上。

“白朔,大丈夫一諾千金。”元夕看着那個默不作聲的人,提醒道。

“對,所以我準備告訴你那個秘密。”他頭也不擡地回敬。

“我不需要。”元夕堅持,“我要回蜀山。”

拍。失去手指支撐的書卷,兩半合在一處。

撇下書,白朔微微皺眉,望向窗邊的人,元夕立刻緊張地看着他,眼眸水汪汪。

半晌,白朔道:“我最後問一次,你要不要聽那個秘密?”

“不要。”毫不猶豫的回答。

白朔點頭。

“很好。”他忽然笑了,仿佛挾着三分邪惡,又像是正在欣賞一場好戲,“記住你的選擇,以後可不要哭着回來求我。”

不是沒聽出他話裏大有深意,也猜到恐怕自己今後要在這件事上吃苦頭,但此刻元夕顧不上那麽多,只是用那雙盛滿懇求的眸子望住他:“我不聽秘密了,那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她做好了再次被拒絕的準備,同時也下決心今天無論軟磨硬泡,總要達成目的。

所以當她聽到男人很幹脆地回答“行啊,我們明天就出發”的時候,她幾乎懷疑自己幻聽了。

呆怔只在一瞬,她極快地接上:“多謝!白朔我發現你今日真是格外的玉樹臨風英俊潇灑!”不自覺就把往日狗腿時的話用上了……

白朔涼涼地哼一聲,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麽,眼底劃過一絲郁悶。

元夕沒注意到,她正因為自己剛才習慣性的谄媚而哭笑不得。停了一停,她擺正表情,道:“白朔,真的謝謝你。”

她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等到了蜀國,我給你弄一百條黑蜈蚣,一百只毒蟾蜍!”

“唔,我很期待。”他随意揮手,一點也不期待的樣子,“去收拾行李吧。”

施了一禮,元夕轉身離開。

紫色衣衫漸漸遠去。

當晚,淅瀝瀝下起雨來,烏雲蔽月。

白朔把玩着小盒子,過了會兒,擡頭望了望天。

看來,今夜是沒有月光了。

沒有月光,傳音盒就毫無用處。

他将盒子放回懷中。

前些日子,百裏懷請他不要帶着素素前往蜀山,他口中雖未表示同意,但彼此都明白他是應承下來了。結果今天被小妮子一陣胡攪蠻纏,一個不察,回過神來,居然已經答應她了……

其實,當時他答應得那麽快,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想看她得知那個秘密後,後悔不疊的表情……不過這個理由,說給百裏懷聽,百裏懷只會嘲笑他“逞一時意氣”,然後要他無償提供十只上等蠱蟲。

不錯,那厮一定會這麽做的。

哼,他是那麽好讓人敲竹杠的麽?

少了月光的傳音盒就是個普通的木盒,也好,還省得他費心把自己即将帶着骷髅蠱前去蜀山的消息傳過去。反正明天他們一動身,很快就會有人把消息傳到百裏懷耳中。

……

翌日,清晨,天朗氣清。

窮奇告假回窮奇們的領地,說是要去看下他未過門的媳婦兒是否已經琵琶別抱,于是燕國-蜀山旅游團就只剩下兩名隊員。

元夕:“白朔,我們怎麽去蜀山?”

白朔:“騎馬去。”

元夕:“……明天就是試劍盛會了,騎馬趕不上。”

白朔:“說起來,騎馬太颠簸了,還是坐馬車比較好。”

元夕:“……我忽然覺得騎在馬背上享受秋風的吹拂挺好的,我們還是騎馬吧,真的,騎馬吧。”

白朔,笑:“不,我們坐馬車。”

元夕,後悔:“沒有商量的餘地麽?”

白朔:“有,如果你駕得起雲,并且還能在雲上帶一個人,我可以考慮屈尊坐在你雲頭上。”

元夕:“……我去準備馬車。”

我是劍仙!你見過幾個劍仙懂得駕雲的?我們都是踩着劍在天上飚來飚去的!駕雲,那不是你們昆侖擅長的東西麽?!

氣憤中的元夕完全忘了,白朔被剔去仙骨的事——或者說,因為白朔給人一貫的印象都太過強勢,以至盡管後來她知道他已經是個凡人,卻習慣性覺得他還有一身本事。

嗯,其實,她這麽想也沒錯,如果白朔願意,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她死得悄無聲息,或者讓一個千人之城一夜間雞犬不留。同樣,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在一天內到達蜀山。

但他不願意。

于是四天後,當他們終于到達蜀山山麓,試劍盛會已經進行了一半。

元夕淚汪汪地望着高聳入雲的蜀山,只恨自己上不去。

之前她就擔心變成骷髅蠱的自己進不了仙氣充溢的蜀山,現在果真預感成真了。

“白朔……”她扭頭去看白朔,後者一副“與我無關”的撇清樣。

“我答應帶你來蜀山,可沒答應還負責帶你進山。”他唇邊掀起一個嘲弄的弧度,“何況,你不覺得求一個曾被逐出仙門的人帶你入蜀山,這種事太荒謬了麽?”

“有什麽好荒謬的啊。”她一臉毫不在意,擺擺手,“你怕傷我自尊?沒關系我不嫌棄你的!逐出仙門什麽的小事而已啦……快點帶我上去吧,試劍盛會已經開始了啊。”

白朔瞥了她一眼,閑閑道:“裝傻也沒用,我不會上去的。想上去,你自己想辦法。”

元夕跳腳:“送佛送到西有沒有聽過?”

白朔不理她,自顧自閉目養神。

過了會兒。“喂,白朔。”

他撩眼,瞟她一眼。

“我知道你肯帶我來,絕對不是突然善心大發,肯定打着什麽壞心眼那裏。”

他裝模作樣地撫了撫掌:“不錯,有我一半聰明了。”

“那麽,你是不是該帶我上去,好讓好戲開場呢?”元夕淡淡道,“把我丢在蜀山腳下,對你那顆愛看熱鬧的心,可沒半點好處。”

他聞言一頓,然後笑着睨她:“恭喜,你說服我了。”

元夕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翹起。

一塊魚形黃玉。

微涼的玉貼在皮膚上,幾乎立刻,元夕就覺得四周的仙氣不再那麽刺骨了。

白朔在一旁道:“你懷裏的血符可以丢掉了。帶好這塊玉,即使蜀山掌門親自查看,也瞧不出你的來歷。”

掏出符紙,元夕猶豫了下:“要不還是留着?說不定以後會用上呢?”

“可以。”白朔點頭,“然後血符和幻形琅起沖突,你在蜀山門人面前砰地一聲,變成一具漂亮的骷髅。”

“……”她默默燒掉血符。

“有一點我要先提醒你,這塊玉琅幻出的容貌,和你之前的略有不同。”

“咦,是麽?長什麽樣的?”元夕随口問,然後神色一變,扭頭朝身後看去。

骷髅蠱過人的聽覺告訴她,有人正往這邊來。

果然,從山道上,遠遠下來一個人。

靠近了,她才發現來者竟然還是個熟人。

白朔也注意到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側首,看向臉色變化不定的骷髅蠱。

“唔,大概和蜀山那個叫元夕的,有幾分相像。”白朔道。

再遠的山道也有盡頭。

蓬萊少主陸回雪,緩緩行至兩個入山客身前。

他望着元夕,神情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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