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端倪（二）

中原中也時隔半個月又一次感覺自己的聽力象是哪裏出了問題。

但是沒有。距離他們不遠處就是橫濱中區新港著名的巨大觀覽摩天輪[Cosmo Clock]（宇宙時鐘）。又一次說出不合理到毫無邏輯的話的太宰治已經動身走過去購買乘坐券。一時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思考的中原中也終于放棄了思考，大步緊跟上去準備暴力逼迫對方趁早及時給出一個解釋。

太宰治非常坦率地給了解釋。

“因為中也不是走累了嗎？所以我剛剛說了要去休息一下呀。”

中原中也感到自己的額角在微微抽搐。

“所以說你到底什麽時候聽見我說累了？還有休息就休息為什麽要特意跑去坐什麽摩天輪？我們姑且是在進行事件調查的吧？幹什麽搞得就像……”

他一時卡在了那裏，在對方佯裝困惑的催問之下有些煩躁地壓了壓帽子。

“總而言之，我是不會陪你由着性子來的。我……”

太宰治攥着他一只手腕，強行将他直接拽進了摩天輪的轎廂。

被迫違背自己剛剛說完的話的中原中也壓抑着把整個摩天輪直接砸掉的怒火抽了抽嘴角，然後擡腿踹人洩憤。在狹窄的觀覽轎廂裏不怎麽容易躲避的太宰治無可奈何地受了他這一腳，一邊揉着被踹痛的小腿，一邊帶着笑湊到了面向觀景窗站着的中原中也身後。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哦。這個‘宇宙時鐘’的高度可是達到了112.5米，到最高處的時候應該能夠把大部的橫濱市都盡收眼底吧。就當成是稍微放松一下，嗯？”

事已至此早已沒有選擇地接受現實的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不再去管身邊的人，将目光安靜地投向窗外不斷升高的風景。

事實上，對于重力操縱異能的中原中也來說，高空的景色并不是什麽非常難得一見的東西。只是，像這樣任由緩慢而平和的外力攜着自己慢慢上升，确實也別有感覺。他的目光在自己前後的轎廂漫不經心地掃了一下，發現這個摩天輪大概還算是個人氣很高的游覽景點。完全沒有轎廂被空置，游覽者有牽着手的情侶、一同出游的家人、看上去關系親密的高中生、甚至還有一個轎廂裏是一個單獨前來乘坐的小男孩。有人氣到這種地步，倒也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太宰治随着他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轎廂，嘴角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一掠而過。他突然伸出手輕輕按住了中原中也的肩膀。

“中也知道為什麽摩天輪會這麽受歡迎嗎？”

“啊？不就是因為那些什麽無聊的都市傳說，什麽在摩天輪到達頂端的時候接吻的情侶就可以永不分離……之類的，幼稚又毫無根據。”将雙手插在口袋裏神情不耐地自顧自說着話的人，在感覺到耳邊突然靠近的溫熱氣息時神經猛地一顫，本能性地在危機意識促使之下轉過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另一個人的臉，“喂喂、你開什麽玩笑，我們又不是……”

然而那人僅僅只是輕輕地掠過他，與他交換了位置站到了觀覽窗前。

中原中也一時仍然有些失神地愣在原地，心髒有些不明原因的震顫，讓他感到有些茫然。就在這時，在他的耳邊，傳來了太宰治如同低語的聲音。

“因為到達頂端那一瞬間的景色，就象是生命消逝瞬間那種攝人心魂的致命吸引，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親眼見證一下吧？”

轉過身的中原中也看着伸手打開了觀覽窗的玻璃的人瞳孔微微收緊。

轎廂在這一瞬間到達了112.5米的最高點。

中原中也錯愕地看着面前的人嘴角帶着輕微上揚的弧度，毫無預兆地傾身從轎廂的窗口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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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在摩天輪轎廂裏的游客大多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遠眺的景色上，但是仍然有少部分地面等待的游客看見了從最高處落下的人影。但只是一瞬間人影已經沒了蹤跡，看見的人便無所謂地将方才所見當做錯覺忘在了腦後。

中原中也一手狠狠扯着太宰治的衣領一手拉着摩天輪中部的鋼管桁架驚恐未定地大口喘着氣。他在零點幾秒的極速反應下緊跟着太宰治跳出轎廂控制自身重力扯住了下落的對方，卻在碰到他身體的那一刻被無效化了異能。好在利用敏捷的戰鬥反應在下落之中一把抓住了桁架，心髒堪堪恢複了些平穩的中原中也咬着牙剛想開口，卻聽見被自己拎在手中的那個人聲音平靜地說了聲“找到了。”

他看見太宰治擡起一只手握住了面前的一根鋼管。

閃瞬即逝的藍光象是一瞬間在摩天輪的鋼管桁架之間勾勒出了交錯縱橫的網狀，随後便無聲無息地消散。兩手攀住鋼管的太宰治擡頭看着拎着自己衣領的人略帶小心地笑了笑：“旁邊不遠就有應急攀爬梯，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中也。這樣拎着領子其實有點痛的，呼吸也不太順暢的樣子……”

中原中也沉默了幾秒，順從地松開手放下了對方的衣領。——然後緊跟着一個擡腳把那人狠狠踹進了桁架之間的應急走道裏。

從應急道下來的兩人避開工作人員的視線翻過圍欄離開了摩天輪的範圍。中原中也跟着對方一直走到街角的靜處，一言不發地等着他主動開口解釋。

顯然理解自己處境的人立刻選擇以良好态度争取寬大處理。

“其實之前我看見了——大概是我們正在追查的這起事件的涉案者。我看見他在箱梁之間的鋼管上釋放了異能，但是隔得太遠我看不清究竟在哪一根鋼管，而且也沒法觸摸到，我才親自坐上去，在半圈之內看清了從他轎廂延伸出來的那根桁架，怎麽想在回到地面以後都還是沒有辦法碰到，我才試着跳下去……”

他将有些略微抱歉卻又神色堅定的目光投向自己面前的人。

“在這個摩天輪裏有幾百名游客毫無察覺地身處危險的高空，一旦摩天輪內部的電纜被這個異能力破壞，輕則導致故障停轉，重則引發漏電爆炸。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立刻将其無效化都是最優先事項——當時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所以……”

“我選擇相信中也會接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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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摩天輪不遠處的另一個街道轉角處，十多歲的小男孩撇着嘴牽住一名神情無奈的中年男子的手，看上去象是一對尋常的父子。在這個沒有太多游客經過的角落裏，若是仔細傾聽的話，卻能夠聽見他們之間讓人有些略感端倪的對話。

“啊，真煩人。明明再多一兩分鐘就能夠成功了。”

“不要玩得太過火了，這會給我們造成麻煩的。”

“伯內特不是已經去過了嗎？”

“但是你有可能被那個人看見。”

男孩的眼睛裏劃過一絲不屬于他這個年齡應有的陰郁。

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起身看向摩天輪的方向。遠遠的，一個穿着連衣裙的女孩正向着他們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