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At Dusk

中原中也很難想象在所謂的工作環境裏可以見到多到能夠把人埋起來的零食與點心。他坐在江戶川亂步的桌子旁邊的一把辦公椅上，神情詫異地看着那個綠眼睛偵探笑容滿滿地拆開一盒巧克力棒。

“再嘗嘗看這個嘛！是紅酒巧克力味道的！不過不含酒精啦所以上班的時候吃也沒有關系~”

橘發的黑手黨幹部看着遞到自己跟前的零食盒子，一邊無可奈何地伸手抽出一根一邊考慮着措辭開口。

“我說……你們偵探社平時一直都是這種狀态嗎……？”

“唔？”嘴裏叼着兩根巧克力棒的名偵探順着對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桌子上堆滿的零食，非常認真地解釋道。“不是啦不是啦。平時的話也不至于能買這麽多……這可是加班福利。畢竟今天晚上需要和社長一起在這裏通宵加班的只有我一個人。”

這倒是真的。現在時間已經接近了淩晨。這層樓裏除了留守的三人之外，其餘都早已下班離開。江戶川亂步會留在這裏的主要原因是為了能夠及時根據與異能特務科進行遠程會議時取得的更新情報進行整理與結論推理，從而幫助雙方确定下一步戰略。因為太宰治暫時不在的緣故推脫不了這一工作的江戶川亂步只有趁火打劫了數量驚人的零食來慰勞自己。

“漂亮帽子君今天也被迫要一起加班的話，這些零食分一部分給你也可以哦~這就叫被迫加班統一戰線！補充體力非常重要！”

“雖然平時不加班的時候也基本上一直在補充體力就是了。”

嘴裏叼着巧克力棒的兩人在突然響起的帶着笑意的熟悉聲音裏齊齊下意識地側頭，這幅光景成功地讓剛剛推門走進來神情有些疲憊的人從嘴角溢出了一聲輕笑。意識到自己此刻是什麽狀态的中原中也半羞半惱地咬斷那根巧克力棒沖着那人吼：“這是補充體力、補充體力你明白嗎！”

“是是是、我明白！”穿着沙色風衣的男人舉手作投降狀。“辛苦了，亂步先生、中也。”

立刻十分大方地将零食再分出三分之一的江戶川亂步伸手先将巧克力甜甜圈的盒子推到在他們兩人身邊搬了張椅子坐下來的人面前。“加班統一戰線歡迎你！總而言之先休息一下吧~”

一直眯眼笑着的偵探睜開眼仔細地看了看面前的人。

“不過雖然話是這麽說……太宰你吃完東西以後還是先去沙發上睡一會兒會比較好。”

體力确實已經快要接近負值的太宰治無奈地點了點頭。相比身體素質高出很多的中原中也與白天基本沒有外出的江戶川亂步，經過一天奔波的太宰治的精力狀況已經有些不濟。若是為了之後還能保持良好的應戰狀态的話，在現在這個時候休息一下是最好的選擇。

“異能特務科派人過來是在明天上午七點鐘以後吧。還有六個多小時的時間。中也，四個小時以後叫醒我，拜托你了。”

中原中也沉默地站起身，脫下自己一直披在肩上的黑色西裝外套将它随手蓋在側躺在沙發上很快沉入睡眠的人的身上。他回憶起下午接到電話以後發生的事，分明是看似毫無關聯的突發事件，眼前的人卻能夠立刻分析出其中的聯系并作出準确無誤的判斷與行動。

“我懷疑森先生中了某種異能。這一連發生的事情，很可能是出自同一團夥之手。為了确認我目前的推論，我需要當面向森先生詢問一些事情。而且如果推論無誤的話，森先生現在也會需要我的異能力。”

“但是偵探社那邊今晚就要用已有的情報進行遠程接洽。中也可以帶着我整理的推論報告代替我去一趟偵探社嗎？将情報交給社長就可以了。剩下的我的同事會進行處理。”

他僅僅只考慮了幾秒。

再一次踏進武裝偵探社的時候，他其實有一些略微的不知所措。上一次面對這些人的時候，他還是以決一死戰的敵人的身份。兩個組織之間經歷過太多次的合作與對立，早已形成了遠超一般關系的複雜。他有些猶豫地站在打開着的辦公室門口伸手在門框上輕輕敲了敲之後，辦公室裏安靜了片刻，然後伴随着一個有些驚訝而歡快的聲音，人虎——那個與他有過一些交集的白頭發小鬼飛快地跑到了他的面前來。

“中原先生！好久不見了，聽說今天剛剛下達的聯合調查安排您還是跟太宰先生搭檔真是太好了呢。您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太宰先生呢？”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太宰讓我把下午的調查結果帶過來。”

他無所适從地應對着少年過于熱情的招呼，直到那個金發的高個子社員替他叫來了偵探社社長。跟着福澤谕吉去往會議室之前，他的目光在那間辦公室裏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

那時已經接近黃昏時分。辦公室裏的人們大多早已沒了白天那樣的工作狀态，有人懶懶地趴在桌上等下班，有人彼此交談着晚餐的選擇，也有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向他輕輕點頭致意。

他沒有在任何一個人的眼裏看見哪怕分毫對于自己的敵意。

福澤谕吉将他帶進會議室之後毫無避諱地讓他以Port Mafia代表的身份随同自己與江戶川亂步一起進行了與異能特務科之間的遠程會議。他将太宰治整理出來的資料交給福澤谕吉彙總到案件進程裏面，在江戶川亂步的分析下，他們整理出了接近真相卻令人無法高興起來的結論。

“根據異能特務科的調查結果，在橫濱整個城市的地下電纜與地面接線有接近百分之九十以上被安置了異能力。一旦同時發動将導致不亞于單晶炸藥的漏電爆炸與全城電路癱瘓。而比起難以控制的人員傷亡問題，最大的隐患在于恐慌與暴亂。”

中原中也有些思緒混亂地将結論情報發送給了太宰治。在那之前，他收到了來自太宰治的有關森鷗外情況的郵件。這封郵件顯然不是發給了他一個人，他看見在會議途中看完手機上相關信息的偵探社社長壓抑着微變的神色，目光微顫許久才維持住了如常的表情。

他想起尾崎紅葉事後告訴他的，在他被關在書中的時候，原本被保護在Port Mafia絕對安全的地下房間裏的森鷗外不惜拖着異能病毒影響下虛弱的身體獨自前去會晤福澤谕吉。

他有些恍然。他現在似乎終于稍稍能夠理解了先前所見的黃昏。

“距離對方真正動手的時間不足48個小時嗎……”

中原中也注視着此刻沉睡在沙發上的人，無聲地咬了咬牙。

“對。從對方目前的行動表現來分析就是這樣。敵人應該有四人，一名成年男性，一男一女的未成年孩童，還有一人暫且不明。其中男孩應該就是導電物質的異能力者，另外三人分別擁有精神幹擾、記憶消除與空間控制的異能力。”

“……和太宰推斷的結果一樣。”他輕聲低喃道。

“那當然。如果是太宰得出的結論的話。只有這家夥的頭腦即使是我也可以勉強承認與自己仁同一視。”将巧克力棒咬在嘴裏的名偵探同樣放輕了的聲音裏半是自負半是感嘆。

夜晚在無聲地流逝。所有人都帶着尚未能夠放松的神經安靜地養精蓄銳。為了橫濱即将到來的，明日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