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城,時家古宅前。
一輛輛炫目奪人的豪車接二連三駛過山腰,停在古樸沉重的深銅大門前,下來各式各樣盛裝打扮的青年男女,彼此溫聲細語,疏離而客氣地寒暄着,
直到一聲略帶煩躁的質問驟然打破這和緩融洽的氛圍,
“我花了十萬買的請帖,憑什麽不能進。” 青年聲音并不大,但在周邊這樣的環境,就顯得格外清晰貫耳。
衆人紛紛回首看向聲源處,染着一頭紫毛,身穿黑色T恤的青年正不耐煩地将銀色的請柬扔在臺面。
過于随性的裝束在周圍一衆精挑細選的禮服中顯得格外打眼,實際早在他剛下車那會兒,就已經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大部分人不明所以,一時間議論紛紛。年輕些的基本對這紫毛不陌生,祁家長子祁問殊,高中時期就是誰見了都得繞着走的混混刺頭,幹的那些事兒,簡直令人發指。一畢業,就仗着家裏有錢在本地的大學買了個學籍,只是一天學都沒去上過,成日跟另外幾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臭味相投混跡在一起,吃喝嫖賭無所不能。
有事沒事再鬧出點笑話成為圈裏人津津樂道的談資,看,這不就又來了嗎?
祁問殊身後離得稍近的一名紅色禮裙女人滿目驚愕,悄悄地同身邊的人耳語,
“祁家是真不想在s城混了?時家長子的生日宴也敢鬧?”
“平時橫慣了吧,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富二代,我見得多了。一個包工頭教出來的兒子能有什麽腦子,真以為有點小錢就能當爺,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一旁的男人低聲回應着女伴,滿臉譏笑,而後聲音又壓低了幾分,
“聽說這小子脾氣爆得很,看過來了,別說話,安靜看熱鬧。”
女人親密地挽住人胳膊,揶揄道,“程總還怕祁家?”
“說的什麽話,就他們家那點體量,真想做絕了,找點關系随便壓一壓,不出一年就得破産,我那哪是怕,是嫌被沾上了晦氣。”
“平白無故的,還給的面子還是該給的,我們是生意人,又不是土匪。不過,”
男人又笑了兩聲,“等會看着,要是真惹火了時家,我也不介意斷了他們的合作給時家賣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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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三名身形高挑的年輕男人才剛從各自的車上下來聚首,也被這一頭的異動吸引了注意力。
裴慕笑得滿臉不懷好意,拍了下身邊的人,
“時瀾,你家請帖什麽時候還能買了?才十萬一張?這不趕緊給兄弟來十張,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幾個小迷妹有多瘋,整天纏着我要消息,就今天,我都廢了好大勁才甩開她們溜出來。”
路珩這人向來不愛開玩笑,此時也像是被逗到了一般,難得的跟着附和,“十萬有點少了,不夠格,這起碼得賣個五十萬吧。”
裴慕:“依我看賣個一百萬也不難,就算不談時家,時公子什麽人啊,外頭多少富婆願意砸重金見上一面,路珩你說是不是。”
路珩:“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被你說得跟鴨似的。”
裴慕擠眉弄眼地笑:“這我哪敢,說起來,時瀾真要下海....”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個誇張的神色,
“我出五千萬先替我表妹預定一晚,诶我認真的,我表妹追你都快追瘋了。”
路珩:“得,說得跟真的一樣,你怎麽不自己下海,時瀾你說句話。”
裴慕擡手不輕不重錘了路珩肩膀一拳,笑容莫名有幾分浪蕩:“你以為我不想,這不是還沒碰上願意花五千萬包我一夜的富婆嘛。”
路珩實在對這個好友無語:“敢情有你還真想去?”
裴慕:“嘿嘿,我又不吃虧。”
“行啊,請帖我車上随便拿,”站在中間的人懶散抱臂倚着車看着兩人插科打诨,無所謂地扯唇笑了笑,
“進不去丢人的又不是我。”
裴慕:“紮心了,不過你說這兄弟怎麽想的,被攔了就算了,還要大聲說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花錢買的?”
路珩:“估計不知道進門要核對名單吧,沒在名單上的有請帖也進不去,說起來,賣他的兄弟也不說清楚,這生意做得缺德啊。”
裴慕摸了摸下巴,有些不敢置信:“不會吧,這還需要有人提醒?在這商圈混的有幾個不清楚時家的規矩?要能賣請帖,我賭每年的生日宴九成以上全是時瀾的迷弟迷妹,這人這麽瘋的勁,說不準還真就是沖着他來的。”
說罷,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幸災樂禍地看了眼身邊的人:“時瀾,等會你小心點別又被堵了,不過這從哪個犄角旮沓裏蹦出來的?他追求者裏沒聽說過最近有這麽號瘋狂紫毛啊。”
裴慕和時瀾常年在國外,今年才回國,對s城惡名昭彰的小霸王不太了解,好在還有個本土長大的路珩給他們簡單解釋了一番,總結道:
“這人還真不是喜歡時瀾,人有男朋友,好像是魏家的那位,就那開發軟件的,叫什麽我忘了。”
魏家跟他家的往來不太多,這位魏家二公子近兩年也沒在國內,路珩一時沒想起來名字。
裴慕嘶了一聲,想了想,試探說了一句:“魏岑?”
路珩恍然:“對,就是他。”
裴慕:“喲,男女通吃,看不出來啊。”
路珩眸中閃過一絲鄙夷:“要不怎麽說祁問殊玩得花呢。”
裴慕搖了搖頭:“這眼光不太行啊,放着我時哥gay圈天菜不追,選了這麽個玩意?”
路珩當即制止:“別,看不上最好,這種渣男可別玷污我冰清玉潔的小瀾,話說你怎麽知道魏岑?”
裴慕瞬間驚恐:“你說什麽?冰清玉潔?時瀾?路珩你怎麽想的形容詞?語文被剔出國內必修課程了?”
誰肚子壞水能有時瀾多?
路珩咬牙,想給裴慕一拳:“.....那他媽是跟祁問殊比,可不就是....”
裴慕:“不至于不至于,他要是冰清玉潔,那我就是....”
時瀾站在中間安靜劃拉了半天手機,終于舍得擡眼:“當着面這麽編排我,當我死了?”
路珩輕咳一聲:“那還不是是裴慕,整天滿嘴跑火車。”
裴慕:“呸,這麽多年,你別的沒見長,甩鍋技術還是一流。”
“得了,別貧。不過有句話說得挺對,眼光确實不咋樣。” 時瀾淡淡地瞥了眼遠處那顯眼的紫毛,目光中有幾分憐憫。
路珩将視線移了過去:“怎麽都認識魏岑?別說他是你們校友?不可能吧,魏家下血本養這兒子了?砸錢這麽狠?”
裴慕:“那倒不是,不過都在同個國家,老家又是一地的,多多少少有些聯系。”
路珩:“別打啞謎了,快說說,他幹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了?”
“他這種人,還能有啥,來來去去還不就是吃喝嫖賭那些事兒,真踩高壓線他也沒那個膽子。”
裴慕琢磨了會兒,似乎在想措辭:“但那渣滓,啧,就這麽說吧,我承認時瀾和他一比那是相當冰清玉潔。”
路珩:“.....說人話。”
裴慕嘆了口氣,略微收斂了玩笑的神色:“魏岑喜歡玩嫩的。”
時瀾看了眼皺着眉仿佛在沉思的路珩,語氣亦有些冷:“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路珩嘶了一聲,壓下眉眼,看過去大門口的目光鄙夷不減:“啧,那祁問殊跟他一對也不奇怪,蛇鼠一窩。”
裴慕:“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他國內還有個男朋友,不扯這些晦氣事了,走吧走吧。趁着現在大家都眼生還沒人認出我們時公子來趕緊進去。”
祁問殊擰緊了一雙修長的眉,面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這破宴會扯來扯去半天不讓進就算了,連他想離開都不讓。一群人圍着恭恭敬敬請他暫且在邊上留一會兒,說是确認他手上的請帖來源,他理虧在前,沒好意思讓氛圍更僵索性便配合了。
其實過來的目的就一個,看看現任男友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要不是小冉好幾次告訴他魏岑最近有些不太對勁,魏岑又一直遮遮掩掩的搪塞,他才懶得來這一遭。
和魏岑交往三年,他從沒懷疑過有什麽,即便魏岑幾乎一直在國外杳無音信,即便确定關系後偶爾搭理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熱。
他是天生的彎,魏岑的話,至少剛認識那會兒應該是個直的,也許找上他純粹只是出于好奇,也許是近墨者黑不知不覺被帶偏,反正他沒什麽所謂,魏岑想和他交往,他便同意,想分手,他也不會攔着。
只有一點,和他交往期間不能劈腿,這一條,在魏岑和他告白的那一天起他就說得足夠清楚。
但就在前兩天,他意外得知魏岑受邀來了這勞什子生日宴會,偏偏又和他說今日要留在公司處理事務,兩相巧合之下,他實在按捺不住突突冒起的好奇心,這才費心整了張請帖。
他平時不愛去這類酒宴,魏岑亦不會主動邀請,但如果只是單純的舞伴,魏岑從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得這樣閃躲。
正好,他對這段莫名其妙開始如今又逐漸僵化的關系也有些煩了,既然魏岑不願主動開口,那他就自己來這裏找一個答案。
想到這裏,祁問殊又嫌棄地瞅了眼被他扔去臺面的那張做工精致的請帖。
十萬一張,怎麽不去搶,還不在名單上不給進,害他擱這兒吹冷風。
就算他不缺這點錢,打水漂了也心疼。
這一擡眼,正好撞上一雙極漂亮深邃的黑眸裏。
這人穿着一襲單薄修身的黑色風衣,款式極簡約,對比周圍同樣有些格格不入,祁問殊認識這個牌子,一件價格能抵邊上那堆禮服。不過打眼的不單單是他過于随性的穿着,更多的是那張極出衆的臉。
好看的人向來最容易吸引目光,祁問殊大大方方地和人對視。
時瀾自然也在打量祁問殊,這個據說在本城惡名昭彰,幾乎半只腳在刑法邊緣試探的纨绔。
現在是夏末初秋季節,傍晚的風夾雜着些許寒意,青年穿着寬松的短袖,肆無忌憚裸露着兩只白皙結實的手臂,除了那一頭玩世不恭的紫毛,渾身上下意外的清爽,連個簡單的配飾都沒見到,簡直能稱得上樸素。
面無表情看着他時,目光冷冷淡淡的的,意外有種幹淨淩厲的氣質。
但那雙大約是繼承了母親的,偏細長的眉形不由自主地柔化了幾分攻擊性,尤其整個人被籠在燈光的陰影下,垂着眼不說話時,莫名顯出幾分乖巧的意味,倒是與路珩口中的玩咖形象有些出入。
平心而論,第一次見面,那些飄飄隐隐的惡劣傳聞沒多少被按下實感。
時瀾微微揚唇,驀然升起一個念頭。
祁問殊又盯着人看了幾眼,見時瀾沒什麽反應,便不再留意,繼續懶洋洋地靠在門邊,垂頭等這群煩人的安保請示出個結果。
這臉沒在s城見過,眼生得很。大約是請來的明星吧,按理來說這模樣怎麽樣也該是個頂流,祁問殊心不在焉地劃拉着手機,腦子裏轉來轉去半天也沒對號入座上,索性放棄不想了。
他本來也不怎麽追星,不熟悉也正常,而且娛樂圈水深火熱的,長相又不是唯一标準,指不定就因為一些不可名狀的原因被壓着。
不過長成這樣還不紅,太沒天理了,啧,娛樂圈果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