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從這人出現,周圍原本本還算收斂的目光似乎變得更明目張膽了些,也不知是在看他還是在看他對面這位,饒是祁問殊這種見慣了大風大浪在大庭廣衆之下視臉皮于無物的人也感覺有些如芒在背。

再這麽等下去,怕是就要和魏岑撞上了,不得不說,偷偷摸摸來看男友有沒有新情況反而和正主碰個正着...是人都尴尬,他不在意在不相識的人眼裏如何,但對于認識的人,還是稍微要點臉。

早知道進這時家這麽麻煩,他今天就不該來。

随着遠處接二連三響起的一些剎車聲響,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祁問殊有些煩躁地将手機往口袋裏一塞,當即就準備離開,他真要走,這群人也攔不住他。

“需要幫忙嗎?”

清泠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祁問殊轉身動作驀然定在原地,聞言很是意外地看了過去。

“卧槽,時瀾,你傻了?”

祁問殊還沒說話,就看到右邊那棕毛滿臉不敢置信地出聲。

.....?什麽叫幫他忙就是傻了?

路珩翻了個白眼,心道早知道把裴慕嘴給塞上,周圍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他餘光已經看到不少人往他們這邊靠了過來。

進去還有一段路,都知道時瀾在這兒了,他們短暫的清淨也沒了。

“不必,多謝。”

祁問殊沒糾結太久,幹脆拒絕道。也不是非進不可,他沒必要在這兒欠個人情,不過這人叫時瀾?聽着有點耳熟,不知道是這時家古宅的什麽親戚。

時瀾不可置否地挑眉笑了笑,沒說話,毫不猶豫轉身往裏走去。

幾名安保見狀,也機靈的不再攔着祁問殊。

“卧槽,居然還會道謝。”裴慕邊走邊低聲喃喃,感覺世界觀受到了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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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珩:“.....道個謝也稀奇,你吃錯藥了?”

裴慕翻了個白眼道:“你剛不說,他高中因一點口角之争差點把人給活活打死,我以為是多麽兇神惡煞蠻不講理一人,乍一見還行啊。”

路珩:“他事跡可不止這點,你确定不是因為見色起意被蒙蔽了雙眼?”

“我是那種人嗎?雖然這哥們長得确實不錯,也就比我時哥差點,不對,我又不是gay,等會,時瀾,你不會才是見色起意的那個吧?”

“我有毛病?” 時瀾投來疑問的眼神。

路珩也一直揣着好奇,問道:“那你剛啥情況?”

時瀾語氣淡淡:“你不是說,他和魏岑是一對?我先前翻了翻,受邀名單上有魏岑和他女伴。”

裴慕想起他和路珩剛下車那會兒一直在刷手機的時瀾,恍然大悟,頓時笑得不懷好意,“缺大德還是數我時哥,诶,可惜人家不領情。”

路珩看了眼一臉冷淡的時瀾,又憐憫地看了眼裴慕,這口無遮攔的遲早倒大黴:“.....那他不進,這是放棄捉奸了?”

時瀾無所謂地攤手:“不知道。” 這種生日宴向來無趣得很,不是商人間那些虛僞的客套拉攏就是明裏暗裏的介紹聯姻對象。他第一次在這邊露面,被耳提面令地叮囑了好好地呆着,還指望有人能來攪出點亂子,可惜了。

距離宴會開啓還有段時間,三人步伐不緊不慢。

“時少!”

“時瀾!”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傳來。

一道是來自于他們右邊離得最近的一波人,正滿臉笑意朝着他們走來,估摸着是在門口聽到裴慕的稱呼,前來搭讪的賓客。

至于另一聲,時瀾回眸,居高臨下俯瞰着下方的青年,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祁問殊已經跑到了他們三人跟前,後面還跟着幾個保安,似乎礙于時瀾剛才在門口打的招呼,猶猶豫豫的不知該不該攔下。

祁問殊因為跑得有些急,略有些喘,站在低他兩級的臺階下,撐着大腿微微弓身,透出略顯單薄的脊背來。

他擡起頭定定地望着時瀾,絲毫不覺尴尬,

“你剛才是不是準備帶我進來?”

路珩本就不待見祁問殊,又覺得這人求人的态度屬實有些大爺,忍不住開口嘲諷:“過時不候,怎麽,見玩欲擒故縱這一招沒戲該套路了?”

祁問殊面不改色,答得飛快:“是。”

是個錘子,他剛往他車那邊沒走幾步就看到魏岑帶着一個藍裙少女在同一旁的人寒暄,那會兒過去鐵定被發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回來将沒幹完的事進行到底,就是剛才周圍看見他的人也不少,不知道影響大不大。

反正一晚上臉早丢完了,也不差再丢這麽點了。

路珩被祁問殊的不要臉震驚了,是什麽是??真看上時瀾了?但祁問殊這語氣實在理直氣壯得不行,他差點以為他幻聽,

“你這是求人的态度?”

一時沒人說話,氣氛突然陷入僵持。

過了一會兒,祁問殊也感覺自己态度有些生硬,這幾人能再鳥他就奇了怪了,微微皺眉,飛速補充道:“我就進來找個人,不搞事,不白帶,我出錢。”

雖然他現在知道這宴會好像不是花錢就能進來的,但至少先把誠意擺上再說,總比白嫖機會大。

路珩:“......”

裴慕:不搞事可不行啊!

幾名看戲路人:“......” 在時家面前提錢?

時瀾輕笑,乍然覺得祁問殊有點意思,剛準備開口,就被一旁因震驚過度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的裴慕笑嘻嘻地搶過了話頭:“沒事沒事,他不帶我帶。”

而後對着身後的幾名保安揮了揮手,“沒事了,這位是我朋友,你們不用跟着了。”

幾名保安面面相觑,裴家一直是時家的至交,裴慕本人幼時也常住在這兒,幾乎混成了半個主人,若是平日多帶個人進來自然是沒什麽,但正兒八經給他們發工資的主人時瀾在一旁不說話,他們就有些難做了。

裴慕自然也看出來了,對着突然無動于衷的時瀾擠眉弄眼,說句話啊!不是嫌棄宴會無聊?送上門的樂子!

“祁少爺,這樣強人所難不太好吧。” 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安潇,總算找到一個插話的時機,在她看來,基本就是祁問殊單方面地上趕着求人,姿态還放得相當高,要多膈應有多膈應。

時瀾才回國,大約對這些人都不太熟悉才多有顧忌,沒好意思直接回絕,那她便替他來做這個惡人,反正祁問殊也不是什麽棘手的存在,至于裴慕,早在安保沒什麽反應的時候她就下意識忽視了這麽個人。

安潇言笑晏晏,溫聲軟語帶着刺:“時家的宴請名單向來經過層層篩選,能來的都是圈裏有頭有臉的人物,祁家既然不在受邀之列,祁少爺何必眼巴巴地湊上來呢,自找沒趣不是嗎?”

祁問殊古怪的瞅了女人一眼:“關你屁事,又沒求你。”

噗–

裴慕一個沒忍住險些笑出聲,這種毫不做作的畫風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但配上祁問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這話,就相當清新脫俗的搞笑。

路珩觑了眼身邊笑容僵住的少女:“.....”,他記得安家有項目同祁家合作來着,這麽不給面子?安潇怎麽說也是安董事的寶貝女兒,估計頭一回被這麽下臉,雖然直接中斷合作不現實,但在業務上穿點小鞋應當是不難的。

他瞬間對祁問殊有一絲絲改觀,真的勇士,敢于直怼甲方爸爸。

當着幾人的面,安潇端着淑女儀态不好發作,胸口堵着一口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漂亮的臉蛋當下就有些難看,祁問殊是吧,給她等着!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時瀾,時家向來最重規矩,祁問殊這種不曾受邀又毫無禮數的人現在也該被趕出去了。

時瀾像是沒注意到她的視線一般,目光停在階下的人身上淡淡地轉了一圈,他們站在這裏已經被注目許久了。

祁問殊頻頻回頭看着門口,時瀾想不猜到他去而複返的理由都難。

從始至終,無論是極尴尬的處境,亦或是在祈求的情況下,甚至被奚落,對方似乎都是一副毫無波動的表情,仿佛什麽也不在意,就像路珩最初嫌棄的,這态度實在有些讓人不爽。

偶爾展露的,也多是皺眉抿唇之類的細微動作,不由得讓他有些好奇,這張臉上浮現慌亂的神色會是什麽樣。

凝滞的氣氛詭異至極。

祁問殊雙手插兜,面無表情擡頭看着時瀾,忍不住煩躁地捏了又捏口袋裏軟軟的橡膠小面包,這是準備在這兒站到天亮?他感覺魏岑那邊要白躲了。

不然看到就看到吧,祁問殊自暴自棄的想。

連路珩都莫名地看了眼時瀾,這又是在玩哪一出?哪怕讓人走也給個話啊。

“走吧。” 時瀾斂目,終于開口打破沉默,無視身邊還想繼續搭讪的幾人,轉身繼續上臺階。

經過剛才一耽擱,有意無意經過他們打招呼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祁問殊慢悠悠地跟在後邊裝乖,暗自想着找個什麽借口遠離中心地帶。

這麽小半路走下來,他大概猜出來時瀾就是這次生日宴的主角,怪不得突發好心帶他進來,估摸着過個生日,嫌棄他在門口呆着晦氣?祁問殊如是想。

至于為何不是直接趕走而是帶進去,他懶得深究,反正他進來的目的達到了。

溜走機會來得很快,前幾波來攀談的賓客都被那個叫路珩的彬彬有禮地擋了回去,時瀾連頭都沒怎麽擡過。直到穿着旗袍,氣度雍容的女人帶着和煦的笑容喊了一聲,朝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小瀾,生日快樂!”

祁問殊看到裝死了半程的時瀾終于停下腳步,轉身禮貌颔首打了個招呼,揚起一個淡淡的笑,

“謝謝姑母,”

又朝邊上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姑父好。”

祁問殊擡眼,視線越過裴慕肩膀掃過前方一行人,哦,家人,難怪給面子。

路珩點頭笑了笑:“梅姨。”

“梅姨!”裴慕顯然也特別熟悉來人,笑容真摯了幾分,“這麽多年不見,梅姨怎麽感覺又年輕了。”

“小慕,阿珩也在,好久沒見了,一個個都這麽高了,小慕嘴還是那麽甜。”

貴婦帶着笑,滿意地在幾人身上上下打量,他們幾家關系不錯,這幾個小孩年齡相仿,性格又合得來,幾乎都是她看着長大的,自小就親近。

“這次準備待多久?”

時瀾如實回答:“不确定,不過短期內應該不會出去了。”

祁問殊本來安靜地跟在裴慕後邊,裴慕一貼過去,前方少了遮擋,再加上那頭奪目的紫毛,貴婦頓時停下了繼續拉家常的念頭,轉頭看着這張實在陌生的臉,沒什麽惡意地好奇問道:“這位是?”

祁問殊在同齡人口中聲名狼藉,老一輩人倒不是太關注他們這些,故過來的幾人都沒認出他來。

梅姨也大致清楚時家所有受邀賓客的底細,裴慕頓時幸災樂禍起來,想看祁問殊想怎麽聊下去。

對長輩的态度祁問殊便沒那麽散漫了,他站直身體,朝着幾人端正點了點頭,但仍是面無表情的,

“您好,我叫祁問殊,正好路過。”

說完,迅速繞開幾人往宴會主廳的方向走去,他最不習慣與陌生長輩相處,反正他一個邊緣賓客,打個招呼就走開也夠了。

路珩:“......”

裴慕:“......”

裴慕呆了呆,看着迅速消失在拐角的紫毛,低聲喃喃:“還能這樣?用完就扔毫不留情啊...”

路珩語氣涼涼,“我看要重修語文的是你。”

梅姨忍俊不禁,顯然不太相信祁問殊只是路過的說辭:“你們三是不是欺負人家了?不然能跑這麽快?”

時瀾笑了笑,沒準備說得太詳細,淡淡道,“您多心了,只是在門口遇上攀談了幾句,就順路上來了,不太熟悉。”

一旁的中年男人發話道:“那就好,別在外面站着了,進去聊。”

幾人依言點頭,不再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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