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看着他沒再接話。
但他說的我都聽懂了,他說唐聞秋那天去找我,而那時候正是蘇錦溪彌留之際。
我沒有懷疑,因為我醒來後,在殡儀館也問過唐聞秋,他沒直接回答我,但他說話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卻跟蘇淮南是一個意思。
只是那時候他為蘇錦溪傷心欲絕,對我又是極不待見,以至于對他冷嘲熱諷說出來的話,我沒辦法真正相信。
他那時說他救了我,也不過是因為蘇錦溪,在我聽來,這話就跟他之前為了蘇錦溪不惜讓我捐腎異曲同工,不同只在于前一次蘇錦溪死而複活,而後一次則跟他天人永隔。
想到這裏 ,我突然明白唐聞秋之所以那麽恨我,其實也是情有可原。想想他那麽愛蘇錦溪,卻因為我的自以為是,而錯過跟他的最後時刻,那種痛苦和懊惱,我從前想不到也不理解,現在卻是感同身受。
如果我是唐聞秋,我也不會原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寧遠。
心裏的疑團解開,我卻絲毫也不覺得高興,但也沒有特別失落。
因為無論那時他因為何種原因救我,而我就算在無盡的壓抑中抽絲剝繭才找到那麽一絲絲感動,都不會改變我和他已經分道揚镳的事實。
我放下杯子,坐起身體,正視蘇淮南,他也正不錯一眼地注視着我,我對他笑了笑,接着問他。
“蘇律師,我聽林凱說,蘇錦溪清醒的時候哭過,是不是真的?”
蘇淮南略遲疑了幾秒,沉郁道:“林先生可能并不清楚,蘇先生病到那種程度,身體機能大多已經不能正常運作,連眼淚也是奢望。但他那時的确很難過,身體上的痛苦,還有對大家的不舍得。”
是對大家的不舍嗎?還是對唐聞秋的不舍得?
我沒有再問。
但關于錄音筆,我已經沒有耐性在等到所謂的手續全部完成。
我現在就想知道,蘇錦溪在最後的時間內裏對我說了什麽。
“蘇律師,我想現在就拿到錄音筆,可以嗎?”
蘇淮南大概早知道我會有這樣的要求,所以他沒有表現出意外,只是神色肅穆地看了我好一陣子,然後問我:“你确定現在就要嗎?”
“如果你覺得有違蘇錦溪的囑托,我可以補簽另外一份協議,保證……”
蘇淮南打斷我:“不,不需要別的協議,只要寧先生不辜負蘇先生的期望,飯店的事總會如願交到你手上,那就不急這一時。我只是在想,錄音筆現在不在我身上,時間又這麽晚了,你是不是還願意跑一趟。”
我現在最值錢的就是自由,而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所以半夜又如何。
蘇淮南的車子在深夜的街道上飛馳而過,我看着車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急劇往後退,突然想起一個有意思的問題,便問蘇淮南。
“蘇律師結婚了嗎?”
蘇淮南這下倒是真的有些意外,啊了一聲過後,許久才笑着說:“沒結婚,而且按照國內目前的法律,我可能永遠都結不了婚。”
我迅速回頭看他,與他含笑的目光撞到一起,他挑挑眉問我:“很奇怪嗎?”
“不奇怪。”相反我難得有種同道中人的感慨,“你跟他相處好嗎?”
蘇淮南但笑不語,我頓時明白了,也笑了笑,轉頭重新望向窗外。
半個小時後,車子在一個我還算熟悉的地方停下來,我轉頭看蘇淮南,他對我點點頭。
“東西一直在這兒。”
“上次見面為什麽不給我?”
蘇淮南已經下了車,我也跟下去,聽到他說:“上次你說你不要飯店,我當然不能在蘇先生的地方做對不起他的事。”
淩晨的私房菜館隐藏在一片死寂中,蘇淮南輕車熟路地領着我上樓,又徑直穿過走廊,直到一個角落的房間門口停下。
“這裏以前是蘇先生的辦公室,他病後就很少再來了,唐先生倒是偶爾會過來看看。不過你放心,蘇先生的東西唐先生不會動。”
“你怎麽知道?”
“因為唐先生一向尊重蘇先生的意願。”
蘇淮南用鑰匙開了房間門,又把牆上的燈打開了,屋裏的一切頓時一覽無餘,跟外面的古色古香一致,房間裏的裝修風格也同樣古樸雅致,倒蠻符合蘇錦溪那樣與世無争的個性。
“東西在櫃子裏。”
蘇淮南說着話已經開了櫃子,沒一會拿了一個檀木盒子遞給我,好心建議道:“這裏沒有別人,你可以就在這裏聽,當然如果你想拿回去,我也沒有意見。”
我倒是不想再跑,問蘇淮南:“你呢?”
“我可以到隔壁沙發上眯一會兒。”
蘇淮南看我沒別的意見,在我肩頭拍了拍,自己帶門出去了。
我拿着那個盒子,明明才一個巴掌大,我卻覺得沉甸甸壓得我呼吸都有些發緊。
我的腦海裏不停浮現着蘇錦溪的臉,第一次見他他轉過來笑着叫我寧遠的樣子,他到醫院看望王媽卻打翻果籃所以抱歉的樣子,還有他在商場飯店等我時獨自出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