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原以為自己瞎扯的話會讓任柯懷疑下,沒想到這神經病一聽到這個名字就來勁了,興奮的不得了,拉着他就連問幾個問題。
“你是如何認識他的?關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他家中還有人嗎?他為什麽會上祁山?”
沐軒心想:不瞞你說,他就是我,他家裏就他一個,他來祁山是為了結束你的生命。
如果他不喜歡了的話這番話已經說出去了,不過從心活了半輩子的沐軒不會說的,于是為了圓第一個瞎話他不得不繼續瞎扯。
他琢磨了一下,這種事說多錯多,于是以自認為最合理的邏輯扯。
“屬下與沐公子不過一面之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屬下在街上摔倒行走不便,他心善送我回家,自此沒在見過,屬下也不确定主上所說是不是他,只覺得他很不一樣,和我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自此我便沒再見過他。”
“怎麽個不一樣法?”
沐軒睜眼吹:“就如主上所說,他脾氣不是很好,剛開始非拉着我要找撞我的的人說理,還是我拉着他說算了他才不去的,他很愛說笑,一路上同我說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他扯得不誇張但照着他的形容扯也貼合,竟讓他自己都産生了點錯覺,自己真的曾在街上摔過一跤,被一個少年扶起來過。
任柯情緒明顯變得溫柔,眼睛因為含着淚說不出的悲切又因為嘴角的笑意讓人覺得凄美,他道:“是他。”
這世上沒人能像他一樣,奇奇怪怪,嘴硬心軟。
沐軒松了口氣,不着痕跡的擦了擦手心的汗,趁他戾氣不重,追問:“主上,你認識沐公子?”
任柯回過神看他,沒有回答他問題,抱着他的劍回了屋子,背影十分落寞。
沐軒一臉懵,怎麽老感覺自己是工具人,用完就扔。
667:[哇哦,宿主信口雌黃真厲害。]
沐軒:[你可閉嘴吧!]
667:[哼!下線!]
插曲結束,沐軒繼續處理屍體,這次他不敢直接燒了,小心翼翼的試試每個人還有氣沒有,就相當于把屍堆翻個面,這一折騰好幾個小時又過去了。
确定都沒氣了,該進行火化了。
但是他沒火源,就去竈臺那找到了個火折子,順手拈了兩壇昨晚剩下的酒,一壇灑屍體上好點火,一壇灑地上祭奠。
弄完後瑾行剛好來,拎了兩個食盒,小的順手就遞給他了,剩下大的自己拎着進院子裏去敲門。
沐軒幹這體力活早就餓的眼冒金星了,只是礙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才忍着,此刻有吃的就像餓狼一樣趕緊離屍堆遠點打開盒子,也不管裏面是個啥,狼吞虎咽就幹飯。
瑾行那邊敲了一會門也沒聽到屋子裏有反應,思索了一下沒硬闖進去,而是轉身掃了一圈。在院角水井邊看到了餓鬼,邁步靠近。
沐軒看他靠近噎了一下,正想找水瑾行就遞來一個酒壺,他接過猛喝了兩口才感覺活過來了。
瑾行也不催他,把食盒擱在井蓋上,站在一旁看他,想等他吃完再說。
只是沐軒不敢再吃了,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委屈的問:“瑾行大人有什麽問題嗎?”
他既開口,瑾行也不客氣,直接問:“發生什麽了?主上好像心情不好。”
“主上問我認不認識一個人,我感覺認識就說了。”沐軒實話實話,并且還想從他這套話,“那人好像是主上故交,只不過我和那人也只是一面之緣,主上聽完就進屋了,瑾行大人知道主上是怎麽回事嗎?”
瑾行一點也不上道,聽完後笑吟吟的看着他,點了點頭,吩咐:“好好伺候主上。”然後就走了。
就這樣走了?
沐軒一下心梗,果然是書裏八面玲珑、心思細膩的忠犬瑾行,關于任柯的事情一句都不會透露。
667:[活該!]
沐軒:“……”
任柯這一關門就到了晚上,沐軒坐在院子門口盤算要如何才能完成任務,但腦子裏全是任柯殺人如麻、嗜血成性的樣子,他頭皮發麻,覺得自己是在蚍蜉撼樹。
院子裏一陣一陣的血腥味刺鼻,他逐漸說服自己認命,天下多少高手都沒殺得了這瘋子,他就一送外賣的怎麽可能!
能茍一時茍一時吧。
忽然門開了,夕陽西下,霞光緋紅,任柯一席绛紫窄袖長衫,眼睛微紅,手握長劍,劍鞘通體黢黑。
微風拂面,沐軒不禁感嘆,主角光環無處不在,連風都來的恰到好處,青絲飛舞,衣帶翩飛。
突然的一剎那,大風呼呼,沐軒看着那主角忽然就到自己跟前了,殺了他個猝不及防。
風停,主角飛舞的頭發衣帶也熨帖的回原位了。
他離得太近,沐軒能清晰的看到他超長的睫毛還有紅紅的眼睛,甚至還能感覺到他身上忽冷忽熱的氣息。
“你仔細說說那日他和你的相遇,任何細節都不可放過。”
“……時間太久,屬下記不太清了。”沐軒表示無語,這一驚一乍的都是為那個他不認識的人,他現在就是非常後悔聽系統的撒謊了。
他語音剛落,任柯的劍便露了出來。
沐軒為命秒慫,“不過屬下一定絞盡腦汁的想,把故事一絲不差的告訴主上。”
聞言,任柯把劍收了回去,轉身走到屋裏。
沐軒連忙跟着進去,在這院子裏待一天一夜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屋內全貌,書架書桌占了一大半,另一邊屏風後面的八成就是床了。
任柯隔着一張書桌看着他,“你說。”
沐軒剛才有那麽一刻以為自己可以有張板凳坐了,看來是他想多了。
他調整情緒,說謊話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開始編扯,“大約是幾年前……”
他信心滿滿的開頭,然後被打斷:“幾年?”
靓仔語塞,看着任柯蠢蠢欲動的劍,腦袋暴風推算。
按目前的時間線算,任柯十三進的祁山,在祁山待了三年,在鬼林待了一年,去江湖竄了兩年才回來滅的祁山。祁山、鬼林、江湖都有可能,而自己說了是前不久才上山的,所以無論時間都是六年以前了。
沐軒緊張的回答:“大約是六年前。”
任柯敲擊劍鞘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
“我上街買東西,被一個壯漢撞到了,突然……”
“你何方人士?哪條街?”
“……雲州淮安,上陽街。”
沐軒記憶深刻的就是雲州淮安上陽街的故事,沒想到這會派上用場了。
看任柯沉默,他自覺的把故事編下去,“突然就有一個少年出現在我面前,時間太久我不太記得他的樣貌,只記得他容貌清秀,舉止文雅,扶我起來後就要去找那壯漢給我道歉,我看他身骨單薄怕他吃虧便拉着他不讓去,他拗不過我只好作罷。”
沐軒說完看了一眼對面的人,他目光沉沉,苦笑的看着桌上的劍,沒聽到後續緩緩擡頭,他眼睛通紅,在逐漸消失的夕陽光線下十分凄美。
“他送我回家,一路和我說話。”
任柯哽咽的詢問:“他……說了什麽?”
“我不太……”沐軒眼見他握了一下劍,連忙改口,“大約是些安慰話,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說:有些委屈不能忍。”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大佬的動作,沒見他拔劍後微微退卻了半步,松了口氣。
果然不該聽信667的建議,扯謊太難了,尤其是面對這種精神病患者。
突然任柯站起身,兩手撐着桌子笑了出來,笑着笑着就吐了血,整個人臉色蒼白,無力的跌坐回椅子裏,依舊還在笑,越笑越狂,目光炯炯的看着桌上的劍。
想起那虛弱的少年,明明自己命不久矣,還神采奕奕朝自己吹噓,“任柯,你不知道,我剛才可威風了,見有人欺負一個孩子,我立刻就站出去了,要不是那孩子拉着我,我非要把那幾個渣滓打成狗。”
少年興致勃勃,手舞足蹈的給他比劃,恨不得再重演一場。而他做了什麽?好像是一臉生氣,說了什麽?好像是厲聲責怪。
劈頭蓋臉的責怪,将少年眼中的星光一點點磨滅。
場景歷歷在目,一點一點的侵蝕他的理智。
看他血紅的唇角瘋狂上揚,沐軒心驚膽戰,這瘋子發病了,真怕他控制不住要殺人。
他節節後退,直到退到了門口。
太陽下山了,屋子裏光線很暗,隐約看得見任柯癱軟在椅子上,笑變成了咳,越咳越重好幾次都咳出了血。
[宿主大人,機會來了!]
667突然的出現,把愣住的沐軒吓了一跳,他才反應過來,這的确是個機會,看任柯這樣子傷的不輕,趁此機會給他一刀,一切就結束了。
沐軒握緊了拳頭,從身後掏出了匕首,輕手輕腳的靠近,突然的任柯坐直了身子,把桌上的劍抱在了懷了。他一下就停止了腳步,不敢再上前一點。
借着還未全黑的天光,他看見任柯将劍抽出,然後小心翼翼的撫摸劍舌、劍身。
那動作輕柔的跟撫摸小媳婦似的,沐軒掉了一身雞皮疙瘩,果然瘋子癖好的就是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激動了,摸着摸着又猛咳嗽起來,好多血流在了劍上,他想擡手擦卻無力擡手,就暈了過去。
此時正是機會!
沐軒顫抖着手握緊匕首,靠近了桌子,手都舉高了就是下不去。
667:[宿主加油啊!勝利就在眼前!]
沐軒送外賣時不小心撞到小動物都吓得不行,這面前的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實在是下不去手。
667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激動的說:[哥你殺他不犯法,他沒了你活着,他活着你就沒了!]
沐軒被它說動容了,舉着的手終于動了動,逐漸往下移動。
“娘,七九!”
任柯突然的出聲,吓得沐軒手一抖作案工具給抖丢了,“哐當”一聲地上,他慌忙去撿,又聽到任柯昏迷中呢喃的聲音。
這回是“沐軒”只是一聲更比一聲委屈,一聲更比一聲慌張,甚至有些悲傷。
太犯規了!雖然他叫的可能不是他,但本人還是會有錯覺,這凄凄慘慘的呼喚,直叫的人心裏發毛。
沐軒剛開始看這本書的時候各種吐槽,後來覺得真香的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任柯,這家夥和其他紙片人不一樣,他不像是作者創造的,更像是真實存在的,他經歷的悲歡喜樂都讓人唏噓。
所以後面作者突然不寫了,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任柯被放過了的感覺。
他有血有肉,會哭會笑。
667無語:[哥你別忘了你的任務啊!你完成了以後出去再感嘆行不行。]
沐軒貓着身子撿匕首,對系統的話自動忽略,耳朵裏全是任柯可憐兮兮的叫喚。
[下線!]
系統氣的下線,沐軒直起身,天已經全黑了,看不清任柯了。
他握着手中的匕首,內心糾結,糾結了很久很久,直到聽不見任柯的呢喃後他終于動了動。
“主上!”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了就聽到瑾行的聲音,他扭頭一看人正沖過來,他立即收起武器,馬上去扶任柯。
mmp,就不該猶豫!關鍵時刻犯什麽聖母病!到嘴的鴨子都給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