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娃娃親
那一場切磋，白玉安沒能占到絲毫便宜。
女童手裏的長槍如靈蛇一般游舞，馬步穩穩紮在地上，随着招式轉變着步法，一招一式刺出來的槍法明明沒有舞蹈那樣耀眼的動作，卻能讓人覺得壓迫力十足，故而不敢小觑，更不敢挪開視線！
更要命的是，這嚴密的槍法看似破綻百出，實則全然沒有一絲縫隙。任憑白玉安卯足了勁去尋她纰漏，眼瞅着有幾處可乘之機，但因着自己實力不足，要去挑李岚衣的刺，卻是力所不能及了。
彼此僵持了數刻，任憑白玉安再能耐也沒能打開李岚衣一個缺口，反倒是李岚衣眉眼一松，露出一個狡猾的表情，槍式一橫，槍杆已經直直打在白玉安小腹上，一下子便将他整個人都掃飛出去！
李岚衣力道不小，這一掃直接将白玉安掃出三裏之外！白玉安狼狽的在地上打了個滾，灰頭土臉的咳嗽着爬起來看着她：“你……”
李岚衣收了槍，笑盈盈的跑去蹲下身子看他：“厲害麽？”
白玉安一身舞衣沾了灰，看着頗為不倫不類。但女童笑着伸手要拉自己起來的模樣，有些難堪的咬着唇撇過頭，手卻是順從的放到對方的手心裏。
小小的手，比自己大不了許多，溫溫熱熱的，卻帶着粗砺的繭子，再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她吃的苦，怕也不少。
李岚衣将白玉安拽起來，自己就收了收下擺盤腿在他身畔坐下，雙手撐着下颚道：“你剛剛看到的吧？爹爹說天策府真正的精髓就是這鐵牢律和馬上作戰，鐵牢律雖然沒什麽攻擊力，但以一敵百，能吸引敵人注意力，給大軍創造機會……”她一攤手，“可惜，我也不熟悉。”
白玉安一怔：“不熟悉？”方才他可是傷不得她分毫啊！
李岚衣搖頭道：“你是去年才開始習武的吧？我在天策府兩年，功夫底子自然比你厚實些，打不過我很正常。”說着又笑道，“我最初看到這槍法的時候，也覺得真是天下無敵……後來那些出去作引的師兄再沒一個能回來，我也就知道，這心法雖強大，到底不是萬能，還是會死人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看着他：“我去找爹爹學這個鐵牢律，但是相對的，你也不要放棄舞蹈，好不好？小白，你跳的扇子舞，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白玉安心裏微微一頓，少不得對李岚衣又得刮目相看一番了。當下點頭：“好，我只跳給你看。”
“嘻嘻。”李岚衣笑意染上明亮的大眼，擡手伸出小指，“那拉勾勾，就不能說話不算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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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娃兒一日走得比一日親近，一直到後來，只差沒穿着同一條褲子了。
白玉安原先還是別扭而帶着些微潔癖的，後來跟着李岚衣時間長了，上樹掏蛋，下水摸魚這樣的事情幹起來也就得心應手。本來冰冷的小臉此時也是冰消雪融，漂亮的面容上也會泛出純真的笑容，與普通孩子沒什麽兩樣。
自打他父母雙亡後，白玉安的臉上就少有笑意，為此沒少做努力的小七看到徒兒這等變化，感慨之餘，又有些寂寞，眼看着自家小徒兒，還是自孫飛亮之後唯一一個七秀的男弟子，就這麽被一個天策府的小丫頭給拐走了，真是……
出息呢！出息在哪？！
雖說心裏暗自恨鐵不成鋼，但臉上的歡喜得意卻怎麽都壓不住，偶爾看到李承恩也帶着笑意看着兩小孩兒玩到一塊去，便厚着臉皮蹭過來，笑盈盈道：“李府主你瞧，我家徒兒很不錯吧？”
李承恩由衷點頭：“是不錯。”能忍得了自家女兒那性子的，當真是不錯！
小七趁熱打鐵：“既都覺得不錯，他倆看着也情投意合，不如趁早定個娃娃親，指不定就是神仙眷侶！”說着眼睛還是忍不住看着李承恩。
高大威武，氣宇軒昂，鐵骨铮铮的漢子。只可惜是不喜歡自己的。
拐不到本人，能把他寶貝女兒弄來當媳婦也好啊！再說就小玉兒這脾氣，任其發展下去，只怕讨老婆也是件愁人的事，看着這會李岚衣還能治得住他，也算是解決一樁心病了！
這樣好的事情，李承恩卻沒有當即應承下來，只皺着眉沉吟片刻，腦中閃過李岚衣當年抱着長槍殺人時，那染了鮮血和煞氣的小臉，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慢慢道：“小輩的事還是小輩們自己決定罷，待他們長大，我也老了，不曉得還能不能看到他們成親的時候。”
“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哈，”小七搖了頭笑，“李承恩啊李承恩，你不願也罷，何必這般拐彎抹角的。”
前一次拒絕自己就是這般，這一次還是如此。固然知道他是不願自己太難堪，但對于小七這樣性子的人來說，還不如明明白白的拒絕了的好。
——好歹不教自己長久的難受。
李承恩看着眼前嬌小的少女，素來冷硬的心裏亦是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哪怕方才她一時失控變了稱呼也沒計較，只道：“七姑娘……”
小七擺擺手，道：“李府主不必多說，小七也不是這般不識趣的人。這半月來在府上叨擾了，也是時間該離開了。今兒來，除了想問問府主意見，也是來辭行的。”
“七姑娘要走？”李承恩先是一愣，很快便将自己情緒調整過來，一抱拳：“如此，在下也不多留，日後七姑娘有什麽事，随時可來天策府。”
擲地有聲的諾言，想來也是說到做到的。
小七略帶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便也告退了。
……
……
待入了夜，李岚衣也在外頭瘋了一天。此刻回了自己的小房洗浴過後，便搭着濕答答的長發又爬出來仰着頭看着滿天繁星，銀河一般，漂亮得紮眼。
此時是天策府一天裏最為安靜的時候，李岚衣性子鬧騰，好似一刻都靜不下來，但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卻格外安靜下來，烏溜溜的大眼嗔圓了，瞪得大大的，看得眼睛都酸了還是不肯閉上，任由眼淚不自主流下淚。
李承恩經過，看着她這個模樣，也就在她身畔坐下，道：“岚兒，你這麽看，眼睛會看壞。”
李岚衣搖了搖頭，終于眨了眼，又是一串淚珠滑下來，被她随手抹去，道：“我在看爹娘。”
看爹娘，這是她來天策府後一直都有的習慣。原因也很簡單，因着從前她娘親給她講故事時，總會說人死了，便是天上的星星，一直守護着下面的人。在李承恩第一次看到她做這個動作時，也曾被告知。
李承恩沉默了會，嘆着給她擦淨眼角的淚痕：“看也不要這麽賣力，眼睛都酸出淚了也不知道眨一眨。若是明日白小公子看到了，可不還得追問幾句？”
說起白玉安，李岚衣淚汪汪的大眼一眨，泛出別樣的水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小白麽？他才不說我呢，笨手笨腳的，還掉到水裏去了，一定比我還髒。”說着又蕩着小短腿笑道：“爹爹你說，是不是外頭的男孩都這麽害臊的？我怎麽動不動就看見小白臉紅呢？”
……那是因為你太大膽奔放了，弄得人家想不臉紅都不好意思了好麽！
這句話被李承恩默默咽下去，然後曲解意思：“男孩子也有臉紅的，白小公子臉紅是因為喜歡你。”
李岚衣盯着自己的鞋尖：“唔……應該是吧，我看他看別的師兄弟也不臉紅。”
看着男人臉紅那他的人生真的堪憂了！
李承恩默默在心裏給白玉安點了根蠟燭，咳嗽一聲：“既然他喜歡你，那岚兒喜歡他麽？”
“喜歡啊，小白人好長得好跳舞也好，自然喜歡他！”
看李岚衣答得斬釘截鐵的，李承恩接着問：“那若是岚兒嫁給他，也願意麽？”
“嫁給他？”李岚衣蹙着眉思考了會，才反應過來嫁人的意思，問道：“我若是嫁給小白，還能在爹爹身邊麽？還能向楊寧哥哥學槍法，和雪陽姐姐一般上陣殺敵麽？”
未料到她考慮的卻是這個，李承恩愣了一愣，摸了摸她還帶着水汽的黑發：“自然是不能了，好好成了家，就平平安安的過日子，生幾個大胖小子，一家和睦，可是府上兄弟們盼也盼不來的好日子。”
李岚衣偏頭仔細思考了會，搖頭道：“我不嫁。”
李承恩更是意外：“你喜歡小白，若是嫁他就能一直在一起，你不願？”
李岚衣點頭：“我喜歡小白，也很願意一直同他一起，但是若不能殺了那些豬猡……我不願意！”
烏黑的眼睛裏神色格外認真，盈盈泛出光來，比起天上星子猶過之。
李承恩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道：“好，岚兒不嫁。”
狼牙軍……麽。雖說如今算不得敵軍，但确實不得不防。
只怕日後沙場上，還有兵戎相向的機會。
……
……
相比李岚衣的早熟，白玉安這頭卻是十分茫然：“娃娃親？那是什麽？”
小七忍不住扶額，還想解釋，但想到李承恩那個樣子，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搖頭道：“沒事，當我啥都沒說。”然後看着白玉安一臉疑惑的模樣，嘆氣道：“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你快些收拾。”
這一消息出來不啻于晴天霹靂，白玉安整個人都震驚了，怔怔道：“走？這麽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