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染楓華
楓華谷處一片荒涼,四散的難民,執刀欺壓百姓的狼牙軍,以及被熊熊烈火包圍起來的民居。遠遠聞着,就是一股焦臭血腥的味道。
早知道楓華谷自古就不是平安之所,早在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廿七,丐唐聯盟與明教一戰已經為這楓華谷帶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但即便因着江湖争鬥令楓華谷不祥,但卻擋不住紅楓飄飛,沉重之中是不缺美感的。
卻不過一場戰争,便全毀了。
可見家國家國,無國何以為家,武林紛争在國破家亡面前,委實算不得什麽。
一群少年人皺着眉,才從洛陽踏入這片被火與血染得焦黑的土地,其中一個黃衣少年衣飾頗為光鮮,才一擡腳就踩到一個人手,再看過去卻是被壓在車下伸出來的帶着血污的粗砺手掌,他眼眸一縮,忙招手對着身後的幾個粉裳女子道:“快快快,這裏有人!”
為首櫻色衣裳少女探出頭來,也顧不得那雙手已經染了血污,擡起纖細玉指搭在脈上,片刻後一雙明眸就黯了下來:“不行,已經沒氣了。”
“诶,一路都是這樣的,方才路過東都,不想洛陽竟成了那副樣子……”另一個同樣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低聲一嘆,璀璨雙目亦是嘆息:“好在……風雨鎮裏的那些人,能幫上忙。”
蘇月淮雖仍是面色凝重,只比先前好了些,但一路上來見慣了慘狀,一夥從煙雨江南詩情畫意而來的少年男女都是心情沉重。
而方才說話調解氣氛的二師姐青琬則是一夥人當中最為活躍的一個,一路而來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倒也是話多的,只是看着沿路那模樣,再好的興致,再有趣的話兒,都不是适宜的時候。
這般想着,她偏頭看向一旁站着的黃衣少年:“葉公子,雖說你不是我秀坊中人,但如今既是一同出來支援了,還得勞煩你一路和白師弟去找找有無活口,才好早去潼關與哥舒将軍彙合才好。”
葉霖自是應下,看着一直站在身畔朝東都方向望去的白衣少年,登時便有些頭疼:“玉安,你師姐發話呢!”
那少年發如鴉羽,綢緞一般,被閑閑束進玉冠,一支青玉簪子綰住。面容白皙,眉目細致如畫,遠遠看着,竟是精雕細琢一般的美人兒。細長的鳳目帶着冷意,眼珠好似黑曜石一般,璀璨得教人移不開眼,卻泛出絲絲冷意。
那樣一個模糊性別的美貌,卻被這幾分冷意帶出些微男兒陽剛來。但再往下看他芝蘭玉樹一般的身段,因着自幼習舞,他的肌理比尋常習武男兒還多出幾分柔,并不是全然剛硬的肌肉線條,這樣剛柔并濟糅合在一塊,卻并不顯突兀,反而好看得讓人喉頭發緊。
真不曾想七秀坊的姑娘美,連帶出的男子都是妖孽啊!從前的孫飛亮,現如今的白玉安,都是足以豔冠天下的。
難怪自家師姐都栽他手裏!
一想到葉紅绡逼着他一定要随白玉安前來那咄咄逼人的模樣,心想那樣一個母老虎一般的人,在白玉安面前端的成了乖順的小貓咪,偏生白玉安就是那樣一副冷淡性子,哪怕葉紅绡再好,他也不多給她一眼,好似面前站着的不是個美人,只是個木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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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紅绡除了氣急敗壞,卻到底不敢在白玉安面前造次,每日除了耳提面命自己這個好欺負的師弟來跟着白玉安,便是自己親自跟着白玉安。這不……自打十歲那年二人到秀坊作客認識白玉安,再到兩年前白玉安到了年紀秀坊不再收留,反倒由小七出面同二莊主協商,便暫時讓白玉安留在藏劍山莊,此後葉紅绡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就差鬧得全莊上下等都曉得了。
也因此,白玉安愈發高冷,并不搭理她,但凡她跟着,總也沒個好臉色。葉紅绡被吓得怕了,只能迫着自己這好說話的去跟着白玉安以提供情報,久而久之,反倒成了白玉安的朋友。
這次若非葉紅绡另有任務,只怕也是要巴巴兒跟來。這可好,她來不了,反倒累他一個七尺男兒平白陪着一夥七秀女子和一個七秀……男子。
真是孽緣啊孽緣。
眼看着白玉安已經板着漂亮的臉在一旁翻着屍體一個個檢查,葉霖也被那一張張垂死前猙獰的表情給拉回了思緒,心下一沉,倒真真是笑不出來了。
……身為藏劍男兒,不是沒殺過人,沒見過屍體,但這樣多的軍人,百姓,婦孺,甚至還有懷抱嬰孩的母親,身上一個個血洞,或是燒得焦黑的模樣,都讓他忍不住咬牙!
這些……這麽多手無寸鐵的弱者!
葉霖已是牙根咬緊,手指關節握得格格響。
相較之下白玉安卻是冷靜得多,一個一個探了氣息,見是死透了的也不糾纏,便放在一旁。雖然還有幸存者的幾率很小,但若真的有,便是在和時間賽跑,晚了一息,許就救不回來了。
一面翻着,一面眉尖蹙得越發的緊。
時間就這樣一息一息的過去,檢查了近一個時辰,大夥不免都有些洩氣。有幾個嬌養的七秀少女更是見不得這大片面的血腥場景,便是七秀心法中有救人一脈,也是覺得胃口翻湧。
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蘇月淮、青琬、白玉安和葉霖四人。
“蘇師姐,青師姐莫找了,這眼看都是死人,我們還是早早趕去潼關增援才是!”燕葉兒才說話,忽然覺得腳下一動,冷不丁吓一跳,再一垂頭,卻發現自己踩着一個人的手,而那只手卻是輕輕動了一下。
“诶!有、有活人!有活人!”
這下可來了精神!眼下這等死氣沉沉的戰亂之地,多一條生命就是多一個希望。方才還偃旗息鼓的幾個少女統統圍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壓在那人身上的屍體拉開,終于露出了藏在裏面的一張臉,染滿了血污,暗色結成一大塊,還有塵土飛灰的烏黑,着實辨不出樣貌。但身上穿着盔甲,一身衣裳布料雖被血染得發暗,但依然看得出是大紅的料子。
“是天策府的人。”青琬斷言。
天策府乃英烈之後,亦是大唐最後一道防線。他們從各自門派出來時,天策府早早在各大門派之前成了戰亂之地,原是想過戰争無情,卻并未想到是如此無情,在悲天憫人的同時,少不得也就對常年在戰争中出入的天策将士多了幾分敬佩。
青琬看着對方奄奄一息的模樣,便拉開袖子扶了脈,面色更是難看,也沒多說什麽,招呼着周圍的姐妹過來替她卸了一身銀甲,斜了站在一旁看着的葉霖一眼:“你,去小白那,沒我吩咐不準過來!”
方才一夥人全圍了過來,只白玉安還在堅持不懈的尋找活人,故而離得遠了些。
葉霖一臉委屈:“我也來幫忙救人,有什麽不行的!”
燕葉兒看他又開始裝無辜,長嘆一聲:“這是個姑娘,我們給她查傷,葉公子還要在一旁觀摩麽?去去去,和白師弟一塊去,別在這搗亂。”
“天策府的姑娘?這可是少見啊!”葉霖當真是一臉稀奇,天策府雖不是沒有女兵,但數量到底是少,長這麽大他也算第一次見到,少不得好奇幾分,眼睛撇過去,卻見青琬身子微微一移,将他視野将将擋住,笑眯眯道:“公子請吧~”
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怪滲人!
葉霖一邊歪着嘴凄苦道:“青姑娘這般不信任葉某,真叫葉某傷心……”一邊卻還是乖乖兒往白玉安的方向去了,大唐民風開放,天策做派更是豪放,自家那個師姐已是可怕的,這要不當心瞧了那女将軍的身子,萬一對方醒了,直接上馬搶人怎麽辦?
這等沙場女兒,他可未必吃得消!
“唉……玉安,這會可就我們兩個大老爺們相依為命了!”葉霖一面湊過來,卻看到白玉安已經檢查完停了動作,蹙眉看向青琬等人的方向,看着有些出神,當下心裏壞笑幾聲,幹脆挨着他坐下,“啧啧啧,玉安也好奇這天策府的女子該是何等模樣吧?指不定飒爽英姿,也是傾城國色呢!”
宣威将軍曹雪陽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美人?只是威名甚于豔名,教人不敢亵渎罷了。
白玉安目光收回來,毫不掩飾的給了葉霖一個鄙夷的眼神,注意力卻還是落在正在忙碌的七秀衆人身上,卻被葉霖一閃身遮住視線,笑嘻嘻看着他:“方才青姑娘可是回話了的,非禮勿視啊!小白,我是為你好!”
……這明明是借機撒潑。
白玉安冷哼一聲,也不再糾纏,心思卻還是系在那人身上的,畢竟這麽多年,也才将将遇到一個與她同門的女子,若能保得住命,才是好的。
看着眼前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少爺,白玉安幾乎要忍不住扶額,也不知道當年她是什麽眼光,竟還想着要嫁藏劍山莊的弟子!果真應了她當年那無忌童言——不知是君子還是瘋子!
而且還是很二蠢無賴的那種!
想到這個,不禁有想到方才翻出的屍體裏,十有八-九都是紅衣銀甲的天策戰士,大多甚至解了重甲,只着一身輕衣,手和陌刀用布條纏在一起,至死都不曾松開。
天策府擅用長槍,竟被逼到這個份上。此來路上已知天策早早出征,傷亡慘重……卻不料,是慘烈到這個程度!
她呢……她可還好?
這麽想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到那群人身上,眼看着青琬等人将傷員團團圍起,只是染了血污的銀甲紅衣被解下,放在一旁。
白玉安遠遠看了眼,卻在看到衣物旁一樣東西時,瞳孔忍不住一縮,怔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考據問題……因為本來設定是這樣,但是游戲又會在出新資料片時随時改劇情,所以嘛……考據黨請高擡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