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新認識

李岚衣到底是個練家子,打小是慣常的跌打損傷,卻還是風雨無阻的起來鍛煉。加上軍人自律能力特別強,如今雖是重傷,但将養幾日,好起來也特別快。

而在李岚衣看來,只要腿腳沒受傷,——肋下受傷?也不是不能走罷!

反正傷的是肋骨不是腿骨。

對于她這等行徑,其餘人皆是心驚膽戰——姑奶奶诶,這麽深一道傷,可是要命的!您不好好休整休整,還這麽急吼吼的趕路,到前線送死?

青琬牙尖嘴利,舌燦蓮花,說不動她;葉霖油嘴滑舌,連誘帶哄,也是半分勸不動。眼看着這裏最是能說會道的兩人都敗下陣來,白玉安更是不去湊這熱鬧,只是耐着性子給她熬了湯藥,又讓青琬給她将傷口重新處理一遍。

他們之間的較量,早在多年前就有了結果。她雖不記得,白玉安卻也不會以身試法,早早料定結局,也就只能做好該做的,随她去了。

只一點,他報了名字,連“你不記得我?”那句話都問出了口,更兼之青琬平素便是喚他小白,這麽明顯都沒記起來,他怕細究了,她還是不記得,委實拉不下臉!一口氣堵在胸口,對着李岚衣也是沒個好聲氣的。

只是惱歸惱,平日裏看顧扶脈,煎藥烹食,親力親為,倒是細致得很,沒半分委屈了她。

幾人一路走着,她雖是固執,到底沒拿自個身子開玩笑,行程自是比正常速度慢下許多,夜裏照舊是找了安全的地方點篝火歇息——這地方,不怕野狼,倒怕那些野狼一般的人!

李岚衣是天策府的人,慣稱的東都之狼,只是如今狼也受了傷,沒了素日威力,和這些胡狼比起來勢單力薄,自然也多持幾分小心了。

至于白玉安這等作态,青琬明白,葉霖也明白,獨獨當事人不明白,李岚衣被白玉安這忽冷忽熱的态度弄得很是茫然,看他遞來東西,剛想笑着道謝,結果每次話沒出口就得了對方一個背影,好似多看自己一眼都是多餘。

她雲裏霧裏,行動不便,又自覺與白玉安不熟悉,不好貿貿然上去搭話唐突了別人,只能倚着樹木看着坐在一旁拭劍的葉霖,本想問話,但看他拿着帕子耐心的擦拭雙劍,一重一輕,輕劍細長鋒利,重劍是沉重的玄鐵所制,乍一看厚重無鋒,她擡手試了試,倒真真是未開刃的,但看這劍身光澤,暗色裏透着寒光,顯然是飲過人血的。

“好劍!”一聲贊嘆從口中溢出,李岚衣又去看青琬背上背着的精致雙劍,劍柄上細致的雕花,顯是女兒家用慣的樣式,至于白玉安……也是一雙短劍背在背上,劍柄上的雕花磨得看不清楚,該是有些年歲了。像是想到什麽,她嘴角一抿,倒透出幾分懷念的味道。

葉霖這頭卻是不樂意了,前腳還誇贊自己的劍呢,這會眼睛一轉又掃到青琬二人身上,一臉莫名的感覺,擡了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道:“岚衣這可不厚道,贊着在下的劍,卻又見異思遷瞧着別人的——藏劍雙劍還比不得七秀的雙劍了?”

李岚衣笑道:“只是看看罷了,這劍……我是不會使的。”一面又道,“說起來白公子……我是怎麽惹到他了?我瞧着他對我……”斟酌了下用詞,“……很不對付?”

葉霖手一抖,幾乎強忍着沒笑出來。這到底是不了解玉安啊,天知道他性子有多別扭!而且越別扭,就越是在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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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師姐看到這狀況,可不得氣炸了肺?

一面想着,一面擺手道:“不不不……玉安就這性子,絕不是平白不搭理你,你可仔細想想,是當真不認識他?”

李岚衣偏頭沉吟片刻:“我該認得他?”

白玉安站得遠,不代表沒注意她,聞言渾身就是一僵,身上的寒氣越發厚了起來。

葉霖方才一直偷着眼瞧着他的反應,幾乎要拍腿大笑!這麽些年還真沒怎麽見白玉安吃癟,連同他最親近的師姐青琬都少有得手了,眼下這個——真真要笑得他肚子疼!

他撺掇她:“你這麽旁敲側擊的,還不如當面去問本人。玉安脾氣看着不好,底子裏可是個好人呢!再說你的命是他救回來的,得罪了恩人總是不好。”說着眼睛眨了眨,讓李岚衣附耳過來,“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你雖和玉安不是那麽回事,但凡你面皮厚些,多去和他說說話,指不定他就不惱了。”

李岚衣聞言也是一怔,心想也是,這別的她不敢打包票,但臉皮厚這事是誰都比不上的,心裏也有了底,正待腆着臉去說話,再一擡眸卻見白玉安已經黑着臉過來,冷冷看着她:“該換藥了!”

葉霖也是個識相的,見機也乘勢溜走了。

白玉安方才見到葉霖在同她咬耳朵時已是按捺不住,憋了許久才找了理由過來,一句話說完又打算拔腿走人,結果步子還沒邁出去,袖上一重,低頭便看到少女燦白的貝齒:“白公子別急着走,我還沒好好兒同你道謝呢!”

白玉安一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裏閃過狡黠的表情,幾乎就是忍不住要扶額一嘆。

……

……

雖說是無奈,但白玉安到底是心甘情願的坐在了李岚衣邊上。

時隔多年,他已有太久太久不曾和她這樣一道并肩而坐,更何況對方還在鬼門關上繞了一個彎兒,天知道他在看到她面無人色的樣子時,心跳都幾乎要停止了!

這麽些年,她長開了,模樣秀麗,也稱得上是美人,只是眉宇間沉着一泓淡淡的英氣和凜然,原以為她該比原來還黑——但臉上的肌膚卻比當年更白皙,比當年……更好看。

這麽想着,藏在袖子裏的東西登時變得燙手,卻還是教他忍不住加了三分力道握住。李岚衣卻是一面喋喋不休的說話,一面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起這個少年——唔,傾城絕代,風姿翩翩,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兒都好看。

先是插科打诨調解氣氛,眼下夠了,她也就開門見山:“在下乃是粗人,布陣行軍刺殺都是上道,但緣何得罪了公子——還請明示,不足之處,岚衣自會與公子賠禮道歉!”

白玉安正自發呆,冷不丁聽她這麽鄭重說了一番話,擡了漂亮的鳳眼看她,那樣認真而疑惑的表情……她是真的不記得。

想起若幹年前她也是錯将他當作女孩兒,還給捏了……時,事後還是渾然不知的樣子,死皮賴臉的過來給自己送吃食哄自己的樣子,不由失笑,更多的卻是心酸。

這麽想着,他心下一嘆,已經伸出手到她面前,手裏是一個十分陳舊的流蘇結,本該是鮮豔的紅色,此時也黯淡下來,連穗子都起了線,頗有些年歲了,因着先前受傷,被鮮血染透,他仔細洗了,卻也不能全然洗淨,帶着斑駁的血色:“這個,是你的東西吧?”

李岚衣正是準備着負荊請罪,不防看到那流蘇結,登時便是一愣,面上驚喜交加:“咦?原來是在白公子這裏!我還以為在戰場上丢了!”一面十分歡喜的拿過來在自己腰上比了比,想要系上,最後卻是略一猶豫,珍而重之的藏進懷裏。

白玉安看着她一連串的動作,倒是落了滿心複雜:“你很珍惜這個流蘇結?看着倒是很舊了,也不想着換一個?”語氣卻是意想不到的溫柔起來。

李岚衣神經大線條粗的,自然沒從中辨出什麽來,只連連點頭,笑意忍不住泛上唇角:“這是我很重要的一個朋友給我的,他……”偏頭略略一想,卻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來,“我不記得他叫什麽,也已經不太記得他的樣子了。只是,他的舞跳得很好!”

歲月模糊了太多東西,過往的白玉安已經成了一道影子,而白玉安聞言更是心酸,自己記她記得這樣牢,甚至有一絲可能也想着來尋她……她卻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兩兩相對,咫尺天涯。

她又看着他,笑出來:“說起來他也是七秀坊的呢,他……”語氣微微一頓,忽然頓住,“不,還是不問了。”

白玉安被她這一連串的對話弄得很奇怪。

李岚衣只是笑着搖頭,心滿意足的摸着懷裏的流蘇結。她馳騁沙場,入了天殺營後,更是兼任暗殺一事,見慣了死生,府上同僚也許今日還把酒言歡,來日已是身首異處,馬革裹屍。因而很多事她也不去追究,——說到底,沒有消息的消息,才是好消息。

至少還能自欺欺人告訴自己,那人還活着。

白玉安看着她表情始終帶着笑,眼裏的光芒卻已經一轉再轉,心知她必然想到些什麽,也不深究,這幾日別扭鬧得過了,也不代表他還要鬧下去,至少她給了臺階,他也該順着下來。

自己并不是為了與她賭氣,才來到這裏的。能再見到她,能看着她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不是比什麽都好麽?

他起了身,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塵,低聲道:“去換藥吧,師姐在等你。”聲音裏帶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柔和。

李岚衣被他忽然柔和的語調吓了一跳,怔怔擡眸看他:“你……不生氣了?說起來你為什麽要生氣?”

還真是一如既往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

白玉安想着自己最初看到她時,是被她的聰慧所吸引,但事到如今,難道是該被她——蠢哭了?

他有些無語,但看着她華光流轉不定的明眸,忽然道:“我叫白玉安。”

“我知道呀。”李岚衣汗顏,沒理解這兩事有什麽直接聯系。

“我叫白玉安。”白玉安重重重複一遍,繼而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不準……再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軍娘不是真蠢啊!只是在自己比較信任的人面前不會算計,所以也就沒想那麽多……

她不記人也是有原因的,後文會慢慢細說。而且天策府女将不多,她打小是和軍人一起長大的,對自己人就沒那麽多彎彎道道,直的很。而且也不像一般小女生一樣那麽細膩,其實是很大大咧咧的。

在這裏再賣個萌☆_☆真的不包養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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