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留守

較之白玉安二人的壓抑,李岚衣這邊卻輕松不少。

李岚衣照舊是不認人的,秦淑儀雖她同大,但入府後一直不在一道,彼此又不是一個營,照面打得少,是以不太記得。白雨霏更不必說,更是李岚衣兩年前入天殺營後才識得的人,在記憶裏留不長久。

故而開頭少不得是李岚衣絞盡腦汁去想兩個姑娘的名字,想不出,少不得被調笑為難一番,秦淑儀方才饒過她,報了兩人名字,尖尖指頭戳到她腦門上:“你呀你,忒沒良心!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當真過目即忘啊!”

李岚衣嘻嘻笑:“我哪是忘了呢?你瞅瞅,我還記得你去年從白龍口給我帶了塊好看的石頭呢。說起來,眼下府裏是什麽情況?曹将軍平安抵達了麽?”

話題轉到這,難免就有些嚴肅,幾人都斂了笑意。秦淑儀是被秦頤岩趕出來的,甚至不曉得父親這麽堅決的讓自己一定跟着冷天鋒出來是為了什麽,焦躁之餘,便沉着嘴角道:“聽說曹将軍受了傷,但已經平安抵達洛陽。只是前不久被山狼曹炎烈所傷……”說着還頗為詭異的看了李岚衣一眼,“聽說,那是曹将軍的親大哥。”

李岚衣瞪大了眼。

山狼曹炎烈是個什麽人物?安祿山手下得力戰将,牢牢掌控武牢關的軍權。為人隐忍狠辣,不愧對了“山狼”稱號,乃是天策府頗為棘手之大敵,也不是沒人去刺殺,但派出去的人,素來是有去無回。

竟是曹雪陽的嫡親大哥!

當下不由問道:“傷?現下如何了?”

“在府裏養着,暫無大礙。”白雨霏接話,神色凝重。“眼下情勢緊迫,方才當着外人的面不好說,也是冷将軍授意我們代為傳達的。阿衣,你這幾日需得好好将養,這長安城的蟲子不少,清理起來還頗費力氣。”

“沈園裏關着不少愛國之人,我們也需得将他們救出來。”

秦淑儀點頭,又補充道:“接下來還有刺安,阿衣,你需得做好心理準備。”

李岚衣聞言一怔,半晌唇角泛出一絲冷笑。

……刺安?也好,她等這一刻太久了。

秦淑儀本不是天殺營的人,性子是慣常的直爽而光明正大,看到李岚衣這等笑意,只覺一股寒意滲進骨子裏,登時打了個寒噤,道:“阿衣,你別這麽笑,怪怕人的。”

“抱歉,太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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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之狼雖亦是號稱狼,但狼性不比狼牙軍,在戰場之外多是溫厚守禮,頗得民心。這等嗜血的狀态,非沙場不得見。李岚衣垂下眼眸,斂去滿目寒涼,只輕輕的按了按傷處——傷勢反複,愈合起來也頗費功夫,但她勝在底子好,至多再将養一月,便可痊愈了。

真是有些等不及要去取安賊的狗命!

“不說這個了,阿衣,你的傷怎麽樣了?快給我們瞧瞧。”秦淑儀只覺氣氛不對,忙着轉了個話題,湊上去解她的衣襟,三下五除二的扒拉開,看到那厚厚幾層幹淨利落的紗布時,登時就是一愣,“诶?這傷口處理得很漂亮啊,不是你自己弄的?”

李岚衣看着那系得松緊得宜的結,點頭:“嗯,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兩個朋友裏的其中一個幫的忙,畢竟秀坊中人,醫術還是不錯的。”

“阿衣你被看光了!?”秦淑儀捶胸頓足,一臉不可置信:“你好歹也算天策一枝花啊,統領千辛萬苦把你拉扯大,曹将軍含辛茹苦将你養成個美人兒,怎的平白便宜了那個秀坊的大叔!”

秀坊的大叔?李岚衣還沒反應過來秦淑儀給白玉安安插的新外號,白雨霏已經輕咳一聲:“那不是大叔,只是阿衣給他易了容,看着年紀大些罷了。而且統領将軍養大阿衣,也不是為了這麽些事。”

況且對于天策府的人來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并沒誰真在性命上去計較名節問題。

“哦,哦。”秦淑儀有些後知後覺,依舊是滿臉惋惜:“肥水不流外人田,本來天策的女兵就不多,你不看看現在府裏還有多少師兄弟打光棍兒……”聲音卻越說越是無力,搖搖頭,道:“好可惜。”

這可惜自不是說李岚衣的可惜,而是為了全府上千弟兄說的,如今戰亂連連,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乃至整個天策府,最後還能剩下多少,仍未可知。

這些東西自然得是有命留下才能說的。

不由嘆息:“老爹他……為何非得讓我和冷叔叔一道出來?我想留在府裏,死生都留在府裏。”

白雨霏沉默的看着她,卻不說話。

秦淑儀的娘親惜蓮是楊國忠的情婦,背地裏将天策的情報給了不少出去,早已被天殺營的人暗中解決了。而為了顧全秦頤岩老将的面子,這件事知情者皆是諱莫如深,秦頤岩将女兒趕出來,自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李岚衣眨眨眼,心裏有底,卻也沒說什麽。這些年生死關頭走過太多回,最初的恐懼磨得不剩什麽,只餘一腔熱血。她垂眸看到衣袋裏安放的流蘇結,登時有些恍惚。

那個誰……不知道還有沒活着,若是活着才好。

小小的孩子,翩然作魚龍之舞,步履輕盈飄飄若仙,卻只成了一道影。她不記得他的樣子,不記得他的名字,卻也不是不能問的,因着七秀坊到底沒有幾個男兒,她若張口,總能知道他的下落。

只是心底裏還有那麽一絲懦弱,覺得不敢罷了。

白雨霏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插嘴道:“得了,眼下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我們拾掇拾掇出去,街上這麽多狼牙細作,可還沒空閑着呢。”

秦淑儀精神一震,撣了撣袖上的塵土,一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樣;李岚衣聞言亦是擡頭,剛要說話,便被白雨霏毫不留情的打斷:“阿衣你留守,這傷還沒好全呢,這麽急着作死?”

李岚衣一擰眉,還待分辨,白雨霏又道:“這是冷将軍的吩咐,是軍令!”

李岚衣頓時蔫了下去。

……

……

林林總總收拾完了,已是日沉西山。一抹晚霞直映長空,帶出幾分濃淡皆宜的麗色。

小院中秀麗的少年長身玉立,修長漂亮的手從木盆裏撈出衣裳,狀似優雅的展開,從容淡然的晾在晾衣杆上。而另一個黃衣公子眉目俊朗,卻是坐在石磨邊上,握着書卷給身畔圍過來的小童講解,一派溫馨和樂的模樣。

李岚衣幾人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景象。

二人見了她們,葉霖是君子風度的給她們一個揖,而白玉安目光掃過衆人,輕輕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各自擱下手裏的活計走過來。

秦淑儀和白雨霏都要外出刺殺狼牙細作以及暗中護送商隊進城送貨,彼時都是一身黑衣勁裝,看到院外二人不由一怔,更尤其秦淑儀性子外揚些,指着二人張口結舌:“這這這……這誰?”

李岚衣答:“這是小白和葉大少爺啊。”

“竟然如此優質!”秦淑儀幾乎要扶額,默默在心裏給那群已經暗戀李岚衣許久的師兄弟們燒了根香,自不然要好好兒打量二人,方才乍一眼已是驚豔萬分,眼下細細端詳,更覺是人中龍鳳,目光卻在葉霖身上多停幾息,當下問道:“誰是小白?”

白玉安微微一怔,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心:“在下白玉安,秦将軍可喚我白公子。”

秦淑儀擺擺手,假裝沒聽見他說話,只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目光太直,看得人不太舒服。白玉安眉心再是一皺,才要張口,就見秦淑儀已經挪開了視線,心下連連驚嘆。

我的乖乖!

方才她只顧看着葉霖,是因為葉霖更符合天策女将的口味,翩翩君子,又是滿身英氣,俊朗不凡。況且黃衣挑人,能把一身黃穿出味道來,可見容貌上已是出衆了。

但方才見到白玉安,心裏才想出一個詞:禍水!

雪膚鳳眼,瓊鼻櫻唇,竟是生生将在場的姑娘們都壓下去了!她甚至忍不住拿號稱天策第一美人的曹雪陽來比較,在容貌上竟還略輸他一籌。

大抵加之出身秀坊,常年習舞,看着并不似一般男兒的硬朗,可承了小七的氣性,就端端兒在那站着,看着只能是賞心悅目,而非讓人有難以忍受的娘娘腔之感。

倒不是說天策府的女将多在意容貌儀表,只是眼瞅着還不如一個男子,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驚詫和不服氣罷了。

秦淑儀心中滋味複雜,還沒說話,李岚衣已經湊到前頭看了看白玉安的臉,竟還不拘小節的探手摸了摸,皺眉評價道:“不好,你的樣子太招人了。”

白雨霏尚能自若,秦淑儀聞言卻是一噎,生生被自己的唾液嗆住,捶胸猛咳。更不說白玉安這個當事人,一張漂亮的臉染上緋紅,看着就是要發作的樣子。

至于葉霖?這些天來他和李岚衣走得近,也不是不了解她的性子,除卻心底裏那點子不舒服,倒也沒什麽值當大驚小怪的。

李岚衣繼續道:“雖不說狼牙軍裏有沒有好男風的,但你模樣生得太好,我們見了都要自愧不如,難保其他人有旁的想法。”

白玉安臉上一陣黑一陣紅,卻是越發難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李岚衣:“我是東都之狼!”

某寒:“嗯,你是東都哈士奇!”

李岚衣:“嗷嗚——”

某寒:“汪汪——”

不遠處葉霖看過來:“她們在幹啥?”

白玉安(扶額):“不用搭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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